沒有得到泰妍的回應,但她的行動已經說明了些什麼,隨後兩人都不再開口,風雨中沉默著想著一些事情,順便回復體力。
蒼穹漫卷的烏雲沒有隨時間流逝而變得稀薄,一個小時後,雨水仍舊淅淅瀝瀝地下著,遠處樹梢偶爾被風搖出一縷縫隙,山的那一邊,城市輻射的光芒越過山頭,如同氤氳的晨曦,遙遙的蔓延過來。這邊風聲正急,那裡,萬家燈火卻徜徉著溫暖。
泰妍抱緊了安俊赫,他流了很多血,身上顯得冰冰涼涼的,偶爾會不自禁地打起寒顫,少女擔憂、淒楚地留著眼淚,小手伸進他的衣服裡,為他揉搓著胸膛摩擦取暖,而在遙遠的龍山區,林秀晶從酒店裡走出來,繁華的霓虹在她身後漸次朦朧,最終化作一團模糊不清,變幻流轉的光暈。
就像她的心一樣。
又一次撥出電話,意料之中的提示無法接通,她有些茫然地站在雨中,身上很快便淋濕了,寒風吹來,瑟縮著抱了一下胳膊,手機進了水,屏幕閃了幾閃,幽幽的光芒熄滅。
「喂,小姐,你去哪?需要送你一程嗎?」一輛跑車停在她身邊,車窗滑下,一個相貌端正,看打扮便是成功人士派頭的青年,笑著看了眼窗外連綿雨幕,「這個天氣不太好攔車啊!」
她眼神有些空洞地瞧著對方,愣了片刻,搖搖頭,小聲說著謝謝,後退幾步。
「呃,我沒別的意思,不要誤會。」青年無奈地聳聳肩,「我只是看你淋成這個樣子,想著你可能需要幫助。」他努力讓自己笑得誠懇一些。這番話自然是謊言,事實上,他剛剛在酒店裡就留意到眼前這個女人了,他喜歡這樣氣質的女孩子。嬌小、柔弱,強烈地勾動著他的保護欲,而且,她還長得很像林秀晶。
據他猜測,對方大抵剛剛失戀,而通常來說,這時候最適合趁虛而入。
林秀晶搖著頭,仍舊拒絕道:「對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呵,把女朋友放在外面淋雨,自己卻不知道跑去哪兒的男朋友?這種爛人……」青年故作不屑地笑笑,在他的經驗中,無論感情雙方到底是誰出的問題,女人多半會把主要原因歸咎在男人身上,這種時候,貶低那個男人營造一種同仇敵愾的氛圍,對攻略非常有幫助。
只是,今天他碰到了意外。
他的話還沒完。就見外面本來後退了幾步的小女人,撒手把手機扔了過來。啪的一聲,砸在擋風玻璃上。
「不准你說他!」她像瘋了一樣在雨中尖叫著,是的,他把她扔在這裡,電話也不打來一個,害得她爸爸媽媽誤會、委屈,害得她枯等幾個小時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可是,你憑什麼有資格說他?他做的再有錯,也只和她有關係。你是誰?憑什麼敢說他是爛人?
心裡在瘋狂吶喊著,女人開始展露出偏執的一面,脫掉高跟鞋咚咚咚咚在擋風玻璃上一通亂砸。
在這裡,我們要表揚一下菲拉格慕數十年如一日的品質,那雙高跟鞋在青年錯愕的目光中與擋風玻璃親密接觸十多次,隨後在一陣卡卡的輕響中,跟尖驕傲地宣佈自己戰勝了玻璃,它把玻璃戳了個洞!
一圈裂痕蔓延開來,它像是蛛網,一圈又一圈的擴大,幾個呼吸後,整塊擋風玻璃都在漫天的細雨下崩成一灘碎片。
冰冷的雨與冰冷的風絞動著吹進車內,身週一片寒冷,如同青年那顆沉浸在愕然之中的心。
林秀晶吸著鼻子,有些委屈,有些難過地光腳走掉了,片刻後,黑夜的長街上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嘶:「我的車啊————」
……
……
「雨變小了!」
樹林外,一輛商務車裡,留守的小弟伸手接了點雨水,轉頭向身旁的同伴說道,「阿智,王醫生進去有一個多小時了吧?還有之前進去的那些人,現在都沒有人出來,你說他們會不會……」
說到這裡,小弟打個寒顫。
名叫阿智,身材魁梧的年輕人跟隨著電台裡的舞曲打著節拍,聞言擺了擺腦袋,「你傻了?那麼多人,你以為那傢伙真是鐵做的啊,再說了,聽說王醫生一直隨身帶著槍,那人再厲害,我就不信他還能擋子彈!」
「說的也是……」小弟點點頭,旋即不知想起什麼,一拍大腿:「哎呀,你一直開著電台聽歌,萬一有槍聲我們卻沒聽到怎麼辦?」
「白癡,槍響過的話,人早就出來了,現在肯定還在追呢。我說,你能不能別自己嚇自己?咱倆好不容易輪到這個留守的好差使,別人淋雨鑽山的時候,我們有車坐有歌聽,這麼好的條件你不悠閒一下,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不累麼?」
小弟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吶吶片刻,望著車子右側幽暗的林地,黑暗從這裡一直綿延向遠方,深沉陰森,他嘟囔著:「我就是覺得不對勁兒……」
名叫阿智的小弟懶得理他,繼續跟著電台哼唱,直到某一刻,倒車鏡看到有遠光燈打了過來。
「喂,來人了。」兩人關掉電台,推門下車,隨後便看到,遠方兩輛車一前一後緩緩開來,到得近前,兩人才發現是老大楊光的車,連忙恭敬地垂手立在一旁,看著老大很有排場地慢慢下車,有人為他撐起傘。
小時候父親創建的楊恩派最困苦時,也波及到了家人,楊光咳嗽的毛病便是那時被敵對幫派的人砍傷落下的病根,一到雨天,胸口便抽搐著痛,咳嗽的久了,有時頭腦都昏昏沉沉的。
從車上下來,寒風捲著撲在臉上,捂著手帕咳了片刻,楊光直起身,望著前方漆黑的樹林,又看看不遠處停在林邊的,他送給王仁申的車,皺了皺眉。
「王仁申什麼時候進去的?」
兩個小弟連忙答道:「已經一個多小時了!」
楊光眉頭鎖得越發緊了。小弟們不知道王仁申的底細,他卻清楚。對方也是從特殊部隊出來的人,雖然不是戰士,但一身軍事技能也不能小覷,至少比義務役混吃等死一般的軍事訓練嚴苛許多,效果也好上許多。
普通人的話,根本逃不過他的追蹤!
雖然對方可能並不是普通人……
想到這裡,頭又開始痛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麼霉運。最近一直不順,兩天前,越南人找到他,要求他開放手下的場子由他們提供白貨。
這種要求他自然是不會答應的,當即便向一心派和南部洞派尋求幫助,只是那邊卻趁機獅子大開口,幫他可以,卻必須他併入兩派的聯盟,手下的生意也要與聯盟內部共享。
雖說也有一系列優惠條件,但總的來說。還是變相的吞併!
前有狼後有虎,若非逼到這樣的絕境。他也不會倉促就命令手下開始搶人,想著的就是盡快與釜山人展開談判。
釜山的黑社會是整個國內最特殊的地方,倚仗著地理條件,釜山黑幫多半掌握著完善的走私渠道,90年代初黑幫遭受嚴重打擊之前,希洛苯的生意一直在釜山人手裡掌管著。
雖然那些釜山人來了首爾,可他不覺得對方會放棄手裡的某些渠道。再加上他們背後那個有錢人,大家合作的方式很多——當然,前提是他能撬開那幫軟硬不吃的釜山人的嘴。
原本一切計劃的好好的。調查,抓到女孩,聯繫釜山人……結果剛執行到第二步,意外便突然發生。
由兩個留守小弟帶著去看了看車禍發生的地方,又看看那五具屍體,楊光面色陰沉。
自己手下死了人,事情發展到這步,原本的計劃已經不再適用了,無論殺人的是誰,和釜山人有沒關係,甚至可能就是他要找的釜山人背後那位——但是,雙方的立場已經無法再改變,他會找到他們,然後殺了他們,給手下其他人一個交代!
抱著這樣的想法,楊光站在樹林邊緣觀察片刻,隨後擺擺手,十多個人無聲地抽出砍刀、球棒之類的東西,在一片錯亂的光芒中湧入樹林。
他則咳嗽著,重新回到車裡。
林間深處,安靜坐了一個多小時,回復了一些力氣的安俊赫,無言地任由泰妍抱緊他為他取暖。
沉默之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混亂的大腦究竟想了些什麼,直到林地遠方的黑暗處,忽然閃過幾點光點,他方才激靈一下清醒過來,一手撐著樹幹慢慢站起。
泰妍比他還要先看到,少女以驚人的速度飛快地適應著這一切,看到光亮的剎那,她扛起安俊赫的胳膊,幫助他站起,「oppa,我們躲向哪邊?」
安俊赫沒有回答,他默默看著那些一閃一閃的光點,沉吟片刻,喃喃說道:「至少有10個人……」
聞言,泰妍面色慘白。
眉心緊蹙著,思考一會兒,他歎口氣。
兩人都受傷了,打不過,又跑不遠,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掏出別在腰後的手槍,安俊赫推了推泰妍:「你繼續往深處跑,我去引開他們……」這不是所謂的個人英雄主義,而是他必須要負擔起的責任,無論如何,泰妍是被他牽連進來的,他至少也要保證她不再被那些人抓住。
泰妍用力搖頭,再次抱住他胳膊:「我不!」
她在害怕,怕的腿都在發抖,之前被綁架都快把她嚇破膽了,現在那邊死了人,一旦被抓住,她都不敢想像自己會遭到什麼待遇。
可是,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都重傷了,還硬撐著一個人面對……雖然她什麼都不會,但至少,至少她能拿得起刀!
黑暗中,少女用力攥住匕首!(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ps:不由自主的又暴力了,還搭上我大泰妍,我有罪……(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