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厲害?」青年男子看起來身體不太好,捂著鼻子的手帕一直沒有放下,時不時咳嗽一聲。
醫生打扮的中年人面色凝重:「非常厲害,手法狠辣,你看這裡……」他戴著一次性手套的雙手按住眼前的傷者,不理對方下意識的掙扎,將對方的下巴抬起來,露出有些青紫的脖頸:「……從殘留痕跡判斷,對方是一掌切在他喉嚨處,強大的力量直接擊碎甲狀軟骨。這不是最可怕的地方,很多人都能做到,讓我感覺匪夷所思的是,他的力量控制得非常到位,一掌切下,破壞了甲狀軟骨和聲帶,制止敵人呼叫,卻沒有波及到環狀軟骨,不會因為軟骨碎裂造成呼吸困難危及生命,然後就是這裡,一拳正中腎臟,這人直接倒下,喪失戰鬥力!」
中年人的目光冷靜而狂熱,他迅速來到另一個床位前,掀開傷者的衣服,一手輕輕按上傷者瘀腫的右季肋部,還處於昏迷中的傷者立刻痛嘶一聲,他卻彷彿沒有聽到,仍舊欣賞藝術品一般的盯緊患處,語氣癡迷:「最不可思議的這個人,對方揮拳攻擊他右季肋區,重擊之下,他整個肝臟和膽囊都在劇烈顫動,快速的震動造成了強大的剪力,一下便將膽囊從肝臟膽囊床上撕下,現在完全靠膽管和膽動脈懸吊著……可怕的是,他的肝與膽囊卻沒有受到明顯創傷,同樣不會危及生命!」
「還有這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一手插入他腹部,先是摁住胃部和賁門,一瞬間通過強烈的生理刺激使他喪失反抗,然後迅速摳住肋弓軟骨,折斷——肋弓軟骨有著彈性緩衝,並不容易受創,這顯示了對方的力量非常強。而折斷肋弓,則同樣是制敵的手段。因為肋弓距離心臟、肺臟等重要內臟較遠,斷裂後通常不會因傷者活動造成二次損傷,導致血胸、氣胸發生,但肋間神經豐富,它造成的疼痛會迅速傳導向整個上腹部以及腰背部,中者立刻失去活動能力!」
「強壯,敏銳,控制力幾近完美……」中年人目泛異彩。喃喃說道:「這人簡直就是個人形凶器,通過這三個人就可以看出來,只要他想,手上多出一分力氣,這三人都活不下來,而且死前還要被呼吸困難、劇痛等折磨,一點點感覺著自己走入死亡!」
「從風格上看,行動方式應該是敵後特殊兵種的標準訓練教程,捕俘優先,同時保留著隨時可以滅口的手段。絲毫不拖泥帶水,對方的心性極為果決甚至稱得上殘忍……嗯。這個傢伙臉上烙的傷疤挺好看的,像不像朵梅花?看來對方還相當有藝術素養……」
中年人用狂熱到幾乎崇拜的語氣訴說著,周圍那些黑衣大漢不寒而慄,也不知是因為中年人變態的表現,還是因為中年人口中那個強大神秘的人形凶器。
只有青年面不改色,又輕輕咳嗽幾下,青年目光冷淡的再次掃了病床上的四人一眼。旋即就不再多看。
事實上,今天他會過來,純屬偶然。
病床上躺的這幾人中。為首的那個經常從他手裡拿貨,雖然這人只是個小混混,卻通過誘拐等手段,控制了不少中學學生的生意,主要販賣的是大麻、麻古、k粉,算是個很有前途的下家。
對方昨天下午剛從他那裡拿了貨,約好了今天早上交貨款,結果他等了一個多小時都沒等到人,派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傢伙居然被人打進醫院了。
干黑社會這種行當,總是難免疑神疑鬼,特別是最近首爾並不平靜,首爾最大的一心派和南部洞派不知為什麼聯合在了一起,外界風傳他們是被越南幫逼迫的不得不合作,但他的楊恩派也是老牌幫派了,聽過很多這個圈裡的秘聞。
一心派和南部洞派在70年代其實都是一家,它們那時叫泛西方派,泛西方派的首腦姓李,具體叫什麼名字,圈內諱莫如深。老一輩的人都尊稱他李先生,只知道那人背景深厚,樸正熙當年新年致辭時吹響了「漢江奇跡」的號角,號召發展重化工業強國強民,李先生也在同年收攏當時不成氣候的一些地痞和閒散人員,成立了泛西方派,搭上「漢江奇跡」的快車,在極短的時間內發展壯大,並將幫派與國際接軌,幾乎完全控制了韓國的地下世界。
樸正熙死後,李先生也從首腦的位置上隱退,傳位給當時泛西方派的第二首腦金相澤,結果傳位沒多久,全斗煥政變上位,軍政府恐怖政治蔓延全國,黑幫遭受了嚴重的打擊,金相澤被捕,次年槍決,龐大的泛西方派瀕臨崩塌。
但很快,隱退的李先生再次出現,重新接掌了泛西方派事務,圈內傳言,李先生重新上台後,一直為全斗煥政府秘密洗錢,才換得了他的地位。
之所以說它是傳言,不只因為傳言從未證實過,還在於全斗煥政府垮台後,李先生並沒有遭到清算和波及,當年盧泰愚發起的,與犯犯罪做鬥爭的武裝行動,都沒有打壓到泛西方派的力量。
因為據說,李先生是民主鬥士。
想著,青年有些荒謬的笑了笑,一個黑幫頭子,居然在傳說中被人稱為民主鬥士,世界上大概沒有比這更好笑的笑話,反正他是不信的。
不過有一個傳言他相信,聽說李先生還活著,在他想來,一心派、南部洞這兩個幫派的聯合,或許可能就是隱退的李先生的意思。
可惜那樣的大人物離他太遙遠了,他完全不懂一心派與南部洞派的聯合,到底有什麼意義,一起對抗越南幫?還是想重組泛西方,恢復地下世界的榮光?
想不明白!
但他知道,無論怎樣,一心與南部洞的聯合,對楊恩派來說都不是好事。
希洛苯的生意被越南人斷絕了,韓國黑幫被擠出亞洲白三角聯盟,三合會組織與日本黑幫不再向這邊提供貸款,大家生存的極為艱難——不然區區軟毒品,怎麼會讓他這個楊恩派的大哥親自關注——目前首爾很多幫派,全靠夜店、酒吧之類的正當生意支撐,為了維持自身實力,現在各幫派之間酒吧與夜店的兼併行動開始越演越烈。
楊恩派也不能例外,近來他一直在向這方面努力,可惜收效甚微。
全首爾生意最好的夜店、酒吧,都集中在中區至江南附近,那裡的地下勢力已經被一心和南部洞聯合後的力量掃蕩一空,除了……
「咳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片刻後方才平緩呼吸,青年看向四人中,唯一一個只是脛骨骨折,意識還算清醒的黃毛年輕人,表情冷淡:「你說,後來把你們扔到醫院的人,叫蘭斯?」
「是……是的,大哥……」黃毛緊張的一頭冷汗,老實說道:「另外一個叫元成,他們說話都有釜山口音……」
蘭斯……元成……
如果是黑幫的話,整個首爾叫這名字,又帶釜山口音的,只有江南、瑞草、銅雀三個區裡盤踞的那群釜山仔了!
車元成,金蘭斯!
如果真是他們,那麼,那個打傷這幾個人,又能指使動他們兩個的男人,究竟是誰呢?
崔文勝?還是,釜山仔幕後的老闆?
青年沉吟思考。
那幫釜山仔來到首爾已經近2年的時間,即使他們行事低調,很少與本地幫派起衝突,但時間這樣久,也足夠本地幫派瞭解到對方的一點底細。
釜山仔們很有錢,04年剛到首爾,便陸續收購了十多家夜店、酒吧,而且他們不經營黃、毒生意,在外人看來,幾乎是整天處於無所事事的狀態。
任誰都可以看出來,他們在被人包養著。
只是大家一直不清楚那個幕後老闆是誰,甚至那幫釜山仔裡的幾個首腦,大家也都沒見過,只聽過名字。
正因為表現的太神秘和低調,所有幫派都摸不準情況,所以從去年開始的兼併行動中,所有人下意識忽略了釜山人的地盤,連一心派、南部洞派還有越南幫,都只是和他們接觸了一下,發現他們不想和外界交流後,就偃旗息鼓。
但這次,他似乎意外地摸到了一條大魚的尾巴!
腦中思考著這些,青年有些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病態的潮紅。
旁邊,發現到這一點的中年人嘿嘿笑道:「楊光,你準備打那些釜山人的主意?」
名叫楊光的青年瞇起眼,沒有說話。
「嘿,膽子夠大,你可比你爸爸楊恩有賭性多了!」中年人神經質地笑著,「你就不怕陰溝裡翻船,大雁沒打到,自己反被啄瞎了眼?」
「咳咳……」猛地咳嗽幾下,楊光喘息著,低聲一笑:「怕,我當然怕!可是現在生活艱難,毒的生意被越南人截了,走私被仁川會和七星派掌握著,誰敢插手誰就完蛋,販賣人口和人體器官的生意幫裡那幾個老頭子又不允許沾上……再不賭一把,我父親一手打下的基業就要完蛋了!」
「呵呵,我不管那麼多,你要是能找到打傷這幾個人的那傢伙,記得帶上我……嘖,真想和他交流一下!」
中年人狹長的眼角彎起,舔了舔嘴唇……(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