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在首爾上空滾滾而過,天氣的變化不會因為某一事件被談論的熱火朝天,就配合地烘托出相應的氣氛,自北方南下的冷空氣,翻過連綿的長白山脈,悄悄侵蝕進這片半島,與統治這裡長達一個月的酷熱劇烈碰撞。
反應在具體的氣候上,便是一些強對流的特徵。
雖然還是白天,但天空已然漆黑,大風瘋狂地捲起地上一切可以浮動的東西,閃電如銀蛇般在雲端乍現了一剎那,蒼穹似乎似乎都被撕開了一條裂縫,炫目強光閃爍著,暴雨傾盆而下。
雷聲轟鳴,落地窗厚重的玻璃嗡嗡震動,燈火通明的室內,樸振英有些暴躁地仰頭喝下一大口威士忌,陰暗的天空,潮濕的空氣,還有那些惱人的雷鳴,再加上桌上那份報紙——所有一切都讓他的心情壞到了極點!
「砰!」
酒杯重重頓在桌上,琥珀色的酒液激盪著,在橘黃的燈下漾出一片迷離,隨後,它與一疊文件一起,被鬱悶惱火的樸振英狠狠掃到地上,酒液淅瀝瀝地灑出來,濕潤了紙張與地毯。
裝潢華麗的辦公室內,這樣狼藉的畫面並不少見,一些裝飾用的花瓶碎掉了,瓷片與凋零的花瓣摔在地毯上,於窗外延伸進來的雷光中閃爍著淒冷的影子,房間一角的沙發上,rain雙手支著額角,埋頭不語!
不需要去看那份報紙,他就知道,能讓樸振英這樣大動肝火的,除了報紙上那些連篇累牘讚揚安俊赫的報道之外,大抵沒別的可能了,他還記得夢想演唱會那天夜晚,樸振英收到消息,得知安俊赫被三家粉絲聯合熄燈反對的時候,流露出的狂喜的表情。
那時任何收到消息的人,多半都有一個相同的念頭:安俊赫這次完了!
所有人都知道,目前娛樂圈裡安俊赫的anti粉很多,黑海如果成功,那些anti粉必然會爭相效仿。到時安俊赫唯一的選擇,恐怕只有拼著人氣滑落的風險消失在大眾面前,利用時間逐漸淡化掉anti們的熱情。
在這個商業化的圈子裡,黑海固然會引人同情,但若與真實存在的人氣比較起來,同情卻恰恰是最廉價的東西。
當時他本來是要按照預定的行程,從仁川乘坐班機飛去中國,避免與安俊赫見面,但公司卻認為,接下來的時間裡,陷入黑海泥潭的安俊赫多半無暇他顧,便替他取消了在中國的行程。
rain知道,自己這次回來,參加夢想演唱會只是借口,公司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試探一下安俊赫的反應和力量。
jyp不是任人宰割都不懂得反抗的小羔羊,不論樸振英最初是出於什麼想法,答應安俊赫的要求把他遣送國外,但作為目前jyp唯一拿得出手的國際明星,董事會不允許因為一個外人,自此將他流放國外,拱手讓出本土市場!
老實說,他原本不準備回來的!
前些日子在中國的時候,他總是做噩夢,一段段的夢境,全是那三個他眼睜睜看著在他面前被槍殺的身影,他們血肉模糊地在夢境糾纏著他,讓他寢食難安!
但在那樣的恐懼之下,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隱藏在心底真正的情緒,是啃噬著心靈的屈辱感。
被人威脅,像一條喪家之犬一般灰溜溜離開自己的國家,他從沒這麼憋屈過,所以,最後還是答應公司回來了,所以,當公司修改他的行程,讓他繼續留在國內的時候,他也服從!
不只公司想試探一下安俊赫的力量,他同樣也想,樸振英也有著相同的打算……
黑海事件算是意外的驚喜,但結果……卻並不理想。
誰都沒想到,安俊赫會在那樣的場合下,說服演唱會的總pd允許他用一首歌,引起現場其他明星粉絲的共鳴,強行破除了黑海的負面影響。也沒人會想到,他的粉絲會為了支持他,圍堵蠶室,更沒人能想到,他會在粉絲們情緒最激動的時候介入衝突,雖然最後受傷了,卻贏得廣泛的讚譽。
那片黑暗沒有打擊到他,反而將他推上另一座高峰!
從徐太志在網絡上發表了一篇文章開始,這些天來,報紙上到處都是對安俊赫的稱讚,到得今天,連《朝鮮日報》都在頭條刊登了安俊赫的名字,rain理解樸振英的抑鬱和暴躁,因為他心裡,也在翻湧著類似的波瀾。
腦海思緒翻滾,那邊發了一通脾氣的樸振英,似乎終於平靜下來,默默坐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他背後的窗外狂風呼嘯,暴雨轟鳴。
「明天天氣稍好一點,你就離開吧!」思考片刻,樸振英開口說道。
rain抬起頭,麻木掉的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可是董事會……」
「不用管他們!安俊赫沒有像我們預料的那樣自顧不暇,一個多星期過去了,就算傷情再嚴重,他多半也已經修養好,我不能等他騰出手來對付你。」
沉默了一下,隨後rain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別說什麼謝謝。」樸振英歎口氣,一向意氣風發的臉龐,這刻爬滿了落寞:「這段時間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等我摸清了他的底細……」
話音還未落,面前辦公桌上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樸振英皺了皺眉,他吩咐過秘書暫時不要打擾他的,剛壓下的火氣又竄了上來,按下通話鍵,樸振英正準備破口大罵,電話那端,已經先傳來秘書怯弱的聲音:「社……社長,有狎鷗亭警署的兩位警官要求見您,我說過您暫時沒有時間,不過他們……」
秘書的話還沒說完,電話似乎就被人要了過去,隨後,一個渾厚的男聲傳來:「是樸振英先生嗎?我是狎鷗亭警察署的警正樸尚宏,請問鄭智薰先生在您身邊麼?」
樸振英疑惑地瞧了一眼那邊也望過來的rain,遲疑了一下,說道:「在我身邊,請問……」
「哦,既然這樣,我覺得您最好拿起聽筒,只是我們兩個談一談比較好,畢竟鄭智薰先生也是公眾人物,這件事多少有些……嗯,可能會刺激到他……」
樸振英滿心疑慮,不過還是照對方的吩咐拿起聽筒,rain想要過去看看,樸振英卻向他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種強烈的不妙預感,rain眉頭緊蹙,看著那邊接起電話的樸振英,心情莫名的有些焦慮。
似乎在傾聽著那邊說話的樸振英,專注的表情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按捺著心裡的急躁,好不容易等他放下電話,rain連忙湊上前去:「老師,是什麼事?狎鷗亭警署的人找我幹什麼?」
樸振英沒有回答,他靜靜看著自己掛斷的電話,片刻後,方才在rain的催促中抬起頭,目光極為複雜地瞧了他一眼,只這一眼,便令rain心下一沉。
「你的經紀人出車禍了……」樸振英緩緩開口,rain錯愕的微微張開嘴巴,嘴唇翕動幾下,剛想問什麼,他繼續說道:「……沒受什麼傷,只是普通的追尾事故,但是……警署在處理車禍的時候,在他的車裡發現了一包大約有20g的毒品,還有超過30根的**煙卷……」
如果說剛剛只是錯愕,那麼聽樸振英這樣說完,rain已經變得目瞪口呆了:「他……他怎麼會……以前從來沒見他沾過這些東西……」
「他開的是你的車!」
「……」雷聲轟隆,閃電在雲層下狂舞,蒼穹像是要崩塌一般地往下傾洩著雨水,天地間驟然盛放的光亮裡,rain的臉色由驚詫轉作蒼白……
……
時間倒退回幾個小時前,同一片烏雲壓迫的天空下,蠶室醫院內某間病房,歡聲笑語穿過窗戶,飄蕩進外面被雨幕遮蓋的廣闊庭院。
今天是安俊赫出院的日子。
其實原本頭上的傷並不需要住院太久,不過林秀晶被「腦震盪」這個詞彙嚇到了,無論如何都要求安俊赫按照醫生的囑咐,在醫院又觀察了幾天,確定沒事後,才准許他出院。
所有和他關係好的朋友,今天都抽時間過來看望,順便也是慶祝他康復,為他接風洗去晦氣。
若有記者今天偷偷闖進這間病房,必然被裡面璀璨的星光耀花了眼,還處於低谷期的白智英不必多說,其他幾人,無論成詩京、河智苑、劉在石、寶兒,無一不是謀殺膠卷的當紅藝人,更遑論還有7月初發行了專輯,依靠那首《討人喜歡》,近來正以橫掃之勢統治歌壇的金鐘國。
不大的病房裡,擠進這麼多人,已是人滿為患,大家又都是公眾人物,不方便在外面停留,便一邊等待著林秀晶收拾東西,一邊閒閒地聊著天。
這些人中,彼此即便不熟悉,也都見過幾面,倒也談不上陌生,特別是成詩京和劉在石都擅長活躍氣氛,正你一句我一句的批判金鐘國不厚道——這個7月,除了安俊赫的黑海與粉絲衝突成為話題之外,還有金鐘國的強勢崛起,以及他月初打歌頭上頂著繃帶的獨特造型。
面對媒體詢問為什麼會受傷,金鐘國自然不會說實話,隨口編了一個故事,把成詩京和安俊赫也拖下水,稱三人在慶祝他新專輯發佈的時候多喝了點酒,一覺醒來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這個樣子。即使已經過去半個月,網上還有許多無聊人士,樂此不疲地猜測他們三人究竟是怎麼變成那個樣子的,其中不乏一些重口味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