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歸凡猛的抬起頭看向賢宇,其目中顯出堅定之色道:「弟子曾說過,無論何時弟子都不會傷害自家的親兄弟。若是有朝一日我兄弟二人不得不拔劍相向,弟子便自刎在兄長面前!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深夜,弟子就已對您說過這樣的話,雖說時隔二十多年,弟子的回應依然不變。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若是當真對他下了手,那弟子便不配做人,更不配做您老人家的弟子。」其說話間面上顯出了無比堅定的神色,其絕對不會做出弒兄殺父的事情來。
賢宇聞聽此言朗笑三聲:「哈哈哈,傻孩子,傻孩子啊。你很傻,但你說的不錯。人之為人是因人懂得倫常之道,弒兄殺父者天理難容,人理能難容之。常言道天道大公,大公無情。連無情天道都難容弒兄殺父之人,就更不要說重倫常之道的人理了。為師相信你方纔所言是法子肺腑的真心之言。你是個坦蕩蕩的君子,正因如此,為師才擔憂你今後的命運。」其說到此處歎了口氣,而後接著道:「雖說這世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但青天之下小人卻多。小人無論何時都無法清除,也不能清除。這世上之世多半都是相對的,有黑才有白,無黑便無白。有善才有惡,無善便無惡。若是這世上的小人沒了,那怎能顯得出君子的高高。你是個君子,你那兄長卻未必是個君子。其或許會是個好皇帝,受萬民敬仰,但皇帝多半都並非君子。身為皇帝有太多的無奈,不得不殺之人,不得不做之事。這些事做出來,歸根究底為的還是天下太平。就像你,你兄長知曉你還活在這世上,其不得不殺你。其殺你是為了保住其的太子之身,也同樣是為了這天下的萬民。一天不可容二日,一國不能有二君。太子雖非日非君,卻是明日之國君。這世上,同樣不能有兩個能做太子之人,否則天下必亂。」
歸凡聞聽此言面上神色變的頗為複雜,只聽其道:「師尊,您是知曉的,弟子從未想過當什麼太子,從未想過當什麼皇帝!甚至對那個人的恨弟子也已盡數拋棄,弟子只想跟在師尊您的身邊好好的侍候您,好好的修儒道。」賢宇只是靜靜的聽著歸凡之言,並未開口說話。
等歸凡說完賢宇點了點頭道:「為師自然知曉的脾性,二十年前就已知曉你無爭儲之心。為師也知曉你心中早已無對兄長之恨。為師更知曉你想好好的留在為師身邊修行,這一切的一切,為師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清清楚楚。但二十年前為師就對你說過,為師知曉你心中所思所想,但你兄長卻不知曉。即便他知曉你心中所思所想他也不會相信。他不信,為師信,對你無絲毫用處。退一萬步講,即便他信你之言,信你無爭儲之心,其同樣會將你滅掉。」看到歸凡面上那不解的神色賢宇也頗為無奈,只聽其接著道:「人心中所想是會變的,今日你是這樣想的,明日或許就會改。故而你對他永遠是個威脅,你不死他這個太子就做不安穩。即便是其將來當上了九五之尊,他一樣會想滅掉你,這世上沒有一個皇帝會將威脅留下,哪怕只是其的猜想,其也要將這一絲絲隱患扼殺在搖籃之中。這便是皇帝,這便是九五之尊,天下太平,是用人命換來的。皇帝的江山是用人命換來的。想要天下太平,坐穩江山,就必須手染鮮血,即便是自家至親之人的鮮血。」賢宇說到此處深覺逍遙皇朝歷代先祖之舉是明智的,逍遙皇朝已皇道之氣傳承皇位。每一代只有一人可得皇道之氣。如此便避免了骨肉相殘,此事是逍遙正德定下的,此法不可說不明智,恐怕也只有逍遙正德這樣的人物才能做出此事。賢宇陷入了沉思,卻不知其身後的歸凡此刻已是面色蒼白,眼中滿是迷茫之意。
良久賢宇再次開口道:「為今之計你只能坦然相對,該如何做你自家計較。你若是想死在你兄長的面前那為師的定會幫你收屍,你若是想滅你大哥為師也不會覺得你是個惡人。畢竟,此事是你大哥逼你的,你也該知曉,這二十年來他從未停止過對你的搜尋。你在朝廷上的幾個師幾日前給為師發來密報,說太子已派人尋到了此處,甚至已派人盯上了此處。」這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牆,賢宇當年雖說將那些黑衣人盡數滅殺,但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不可能不驚動四周的百姓。說不准在那個夜晚有那麼幾雙眼睛清楚的看到了賢宇店舖中所發生的一切。況且,賢宇也不敢確定其已將所有的黑衣人盡數滅殺,說不準在那些黑衣進入店舖之前已有黑衣人提前離去,將那店舖的可疑告知遠在皇城的太子,這一切都有可能。總之,如今看來歸凡還未死的消息是傳到了太子的耳中,或許用不了多久太子的人便會闖入這個清淨之地。想到此處賢宇心中不免有些遺憾,其已做好了再次搬家的打算,左右這天下之大處處是家,其搬到何處都不打緊。只是歸凡的日子久了,其也越發的念舊了,況且其此刻已是暮年,八十高齡的老者。八十高齡的老者比六十歲的老者更加念舊,俗話說的好,人越老越念舊。
歸凡聞聽賢宇之言面上神色變了幾變,最終其面色恢復了平靜,只聽其恭敬道:「師尊常常教導我等弟子要隨遇而安。既然如此那就先不去想他,該來的躲不掉,到了那一日弟子給他一個了結便是。」說罷其面上泛起了一絲笑容,人在無路可走之時也只能坦然相對。
正如賢宇所說,在幽靜的竹林之外隱藏了許多太子。這些人在等待太子的旨意,只要太子一聲令下這些人便會立刻衝進竹林,將竹林中的所有人盡數滅殺。接下來的幾日賢宇依然過著悠哉的日子,每日裡給學生們講講課,再給七十二嫡傳弟子傳傳法,看起來無絲毫變化。
或許是上蒼有意為之,又是一個雨夜,所不同的是這雨相比二十年前的那場雨小了許多。雨水滴落在竹葉之上發出悅耳清脆的聲響,襯托出夜的寧靜。賢宇坐在太師椅上聽著屋外的雨聲,好不悠哉。忽然,一陣急刺啦之聲響起,在這寧靜的雨夜顯得越發的刺耳。賢宇歎了口氣,似乎有些不捨這份寧靜。只聽其淡淡的道:「總歸是來了,該來的躲不掉,那就不躲了吧。歸凡,來見為師吧。」賢宇的話音方落沒多少工夫,一個白色的人影便飄到了其的身前。此人正是歸凡人,其面帶一絲微笑靜靜的站在賢宇身旁,絲毫沒有驚慌之意。
刺啦之聲越發的清晰刺耳,終於,一群黑衣人出現在雨夜之中。這群黑衣人的人數比之二十年前是只多不少,一個個目露凶光,彷彿要將面前的兩人撕碎一般。但這些黑衣人如今的歸凡卻不放在眼中,只要其願意,這些人頃刻間便會死於非命。但今日其不打算用賢宇傳給他的功法。其要給那人一個了結,一個徹徹底底的了結,能讓那人安心,能讓那人把他忘記的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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