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就連獨孤百川都不由得動容,他本來懶洋洋的樣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嚴肅,疑惑道:「納蘭康生為什麼自殺?」
江玉樓搖頭道:「具體原因還不是很清楚,但是在他房間裡發現一封遺書,上面所寫的內容是他被獨孤家族利用,故意打壓郡城集團,包括獨孤明仁的死,他也一手包攬了下來,劍指獨孤家族。」
「有這種事?」
獨孤百川猛然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看著江玉樓,想要從他那雙眼睛裡看出什麼,不過很可惜,江玉樓一雙眼眸深不見底。
「千真萬確,這條消息已經被封鎖了,我也是偶然才得知,不然不敢來打擾老爺子的清修。」江玉樓淡淡道。
獨孤百川富有半躺了下來:「納蘭康生跟獨孤家族本來就沒什麼關係,納蘭家族,不可能會相信一個死人的一紙荒唐言吧?」
江玉樓輕笑著搖頭:「納蘭家族不信也信,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你是說納蘭家族是故意嫁禍給獨孤家族?」
江玉樓輕輕點頭。
獨孤百川瞇起眼睛:「這消息你是怎麼得來的,而且,你為什麼要來這裡通風報信,總不會沒有理由吧?」
「呵呵,老爺子不必不信,騙您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我和獨孤又是多年好友,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獨孤家族捲入這次事件。」江玉樓淡淡道。
獨孤百川側眼看向獨孤塚,作詢問狀,後者點點頭,凝重道:「爺爺,太子說的沒錯,他不會騙我們的。」
獨孤百川再次閉上眼睛,看不清表情與心理波動,他蒼老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搖椅,半晌才到:「謝謝你的好意,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至於怎麼做,我心中有數。」
他這話,已經變相的下了逐客令。
江玉樓並不以為然,來之前他早就聽說獨孤百川的不近人情,這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從來小心翼翼,狡兔三窟,即使放權給獨孤天道,仍然偶爾幕後指揮,而且,迄今為止,獨孤家族的產業百分之七十的股份都握在老人手裡,只要他一天不死,獨孤天道就不算是獨孤家族的掌門人。
江玉樓識趣的站了起來,笑道:「那麼,老爺子,我就先告辭了。」
「小塚,送客。」獨孤百川擺擺手道。
「是,爺爺。」
儘管獨孤塚在外面多麼鋒芒畢露,在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面前仍然不敢露出半點不敬之色,事實上在整個家族中,獨孤塚最怕的並不是心思玲瓏看破三千大道的鳳雙晟,而是這位一隻腳踏進棺材的老人。
人走,茶涼。
等到老人離開,鳳雙晟緩緩從屋裡走了出來,獨孤百川瞇著眼睛看向兩輛車子離開的方向,感歎道:「狼子野心啊。」
鳳雙晟沒有說話,輕聲道:「爸,天要黑了,該回屋了。」
獨孤百川緩緩搖搖頭,伸出有些蒼老的手示意鳳雙晟坐下來,一臉的滄桑世故,柔聲道:「雙昇,你果真已經堪破三千大道,不問世事了嗎?」
鳳雙晟身體微微一震。
「爸,你什麼意思,雙昇不懂。」
獨孤百川搖搖頭,歎道:「是獨孤家對不起,是我這個做爸的對不起你啊。」
鳳雙晟沉默不語。
良久,她輕聲道:「爸,你不要內疚,事情都過去了這麼多年,我早就不介懷了,想必普生也不希望看到獨孤家族走向末路。我一個女人,沒有多大的野心,只是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好好活著,就夠了。」
「唉,加入這個家族裡的人都像你一樣不爭名奪利那就好了。」
獨孤百川歎了口氣,猶豫了一下,終於顫聲道:「那孩子……她還好嗎?」
「她很好。」
鳳雙晟嘴角洋溢著一絲幸福的弧度:「她現在過得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
獨孤百川心疼的看著這個女人,柔聲道:「我知道,整個家族都欠你們母女的。」
「爸,你別這樣說,沒有人欠我什麼。」
獨孤百川不理會鳳雙晟的答話,繼續道:「你放心,只要我獨孤百川在世一天,就沒人敢傷害你分毫,而且,獨孤家族的資產,絕不會落在那個敗家子手裡。」
「爸,你只要好好活著就好了。」鳳雙晟輕聲道。
「爸爸已經活了這麼多年,賺到了。再也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多積一點陰德,也好讓獨孤家族更長遠的走下去。」
獨孤百川眼神如同遲暮夕陽看著滿院蕭索秋景,一臉沉重……
一輛在華夏內地極少出現的車子行駛在馬路寬敞大道,車上坐著江玉樓和獨孤塚兩人,駕駛座上的獨孤塚一邊開車一邊轉頭問道:「太子,你說我爺爺會不會相信你說的話?」
「不會。」江玉樓淡淡道。
獨孤塚一臉愕然。
江玉樓神秘一笑:「不過他不信,不代表納蘭家族不信。所以接下來,就由不得他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也該把手裡的股份交出來了。」
獨孤塚默然。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問?」江玉樓側頭道。
獨孤塚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說。」
「太子,其實現在的獨孤家族,已經人丁稀少了,只要老爺子一去,家族股份自然會落到我爸爸頭上,太子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呢?」
獨孤塚疑惑道。
江玉樓冷笑一聲:「你真的以為那老狐狸會把家族股份給你們父子?」
「難道不是?」
獨孤塚瞪大眼睛:「我可是獨孤家族的長子。」
「你別忘了,在你之上,還有一個失蹤了十年的女人,按理說,她才是繼承家族資產的第一人選。」江玉樓冷笑道。
「你說那個女人?」
獨孤塚頓時放鬆了下來:「太子你多心了,鳳雙晟早就失去了野心,十年前她把自己女兒送走,就是因為怕我爸爸對她下手,十年後的今天,她還敢回來了嗎?別說是我那個記性不好的爺爺,太子你不說,我都差不多忘了那個女人的存在了,十年不在家族有任何蹤跡,現在也不知所蹤,即使她回來又如何,我爺爺不會把家族交給一個十年不見人的女人。」
「那鳳雙晟呢?」
江玉樓斜眼看向獨孤塚:「我可是聽說八十年代時候獨孤家族幾次面臨資產鏈中斷和家族滅亡的窘況,都是這個女人在力挽狂瀾,她在商業上的造詣不可小覷,如今獨孤家族面臨危機,你真以為老頭子心裡頭最重的是你們父子?錯!大錯特錯!他心裡最重的是整個家族的未來!」
獨孤塚不以為意道:「這一點太子你更要放心了,鳳雙晟早就承諾過不會覬覦家族資產,這個女人說話還是算數的,否則這些年不會得我爺爺器重,而且她不問商業這麼多年,在新世紀的今天,她那一套管用不管用還不一定,怎麼可能再像當年那樣一錘定乾坤。」
「好,姑且不說她好了。」
江玉樓深深吸了一口氣:「既然你不擔心上面,那就想想下面。」
「誰,太子你是說獨孤東郡那個沒長大的丫頭?」獨孤塚笑了,「一個郡城集團跟獨孤家族比,簡直就是螳臂當車,九牛之一毛,十幾年前獨孤明仁被逐出家族,那麼十幾年後的今天,她的女兒就再也沒有回到家族的可能。再給她十年二十年,也做不到一個大家族這樣的規模。」
「你太小看她了。」
江玉樓冷笑道:「獨孤塚,我以前教給你的東西,你都忘乾淨了?還是得意忘形了?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樣的話,難道你當時放屁麼?」
獨孤塚表情立馬變得嚴肅:「不敢,太子。」
「哼!」
江玉樓繼續道:「我擔心的不是獨孤東郡,而是她身後的江迪輝,這是一個做事謹慎小心又不缺乏大刀闊斧的男人,他不會做無用功,更不會做出力不討好的事情,既然他已經快要把目光放在納蘭康生身上,那我們就先下手為妙,免得之後他拿來大做文章!」
獨孤塚沉默。
他終於明白江玉樓是在怕誰了。
一貫冷靜萬事勝券在握的太子江玉樓,也會有自亂陣腳的一天?
「太子……」
獨孤塚開著車,面色嚴肅道:「戴老是不是真的決定離開了?」
「人各有志。」
江玉樓蓋棺定論:「說到底,戴宗只不過一介武夫,我一開始就沒有把寶都壓在他身上,天津只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京城才是我的主要戰場。」
「那如果他要動粗……」
「他不敢!」
江玉樓打斷獨孤塚的話:「到了他這個階段,做事就該小心又小心了,不然,以他的性子怎麼會放過寧中彩?呵呵,不過這一點也著實令我吃驚,他竟然成熟到了這個地步。我辛苦在天津布下的一手棋也付之東流了。」
「嗯?太子的棋不是戴老麼?」
獨孤塚疑惑道。
江玉樓冷笑:「一介武夫只能做炮,哪能算妙棋?」
「那太子你布下的那手棋……」
江玉樓微微一笑,淡淡道:「是寧中彩。」
獨孤塚一臉不解。
江玉樓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後視鏡裡是一臉自信與扭曲的笑容:「放過寧中彩算是他無意間一手偏棋,誤打誤撞了,不過下一次,就不會再有這麼好的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