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級太禽戲?」
別說是寧中彩了,即便已過花甲之年的戴宗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新奇的詞彙,以至於戴宗嘖嘖稱奇,他猛然間想起一個人,疑惑道:「這五級太禽戲,你是從哪裡學來的?」
「陳家溝。」
江迪輝沒有隱瞞,他也沒必要隱瞞,以戴宗的名聲威望,還不至於因為這點事去找陳家溝的麻煩。
「陳道嶺那老妖精?」
見江迪輝點頭,戴宗釋然:「難怪。二十年前我雖然僥倖勝了陳道嶺一招半式,也只因為是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而已,當時陳道嶺就說若放在他和我一樣年紀,我決計不是他的對手,現在我信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不服老不行,年輕人能夠達到這樣的境界,不出三十年,想超越太極宗師陳道嶺的境界,不難。」
江迪輝呵呵一笑,謙虛道:「戴老過獎了,我只不過僥倖借用陳老爺子教的招式勝了你一招半式而已。」
戴宗搖搖頭,唏噓道:「天下武功,殊途同歸,哪有什麼神招厲式,這個年代不存在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武林秘籍,說到底,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這五級太禽戲要是放在別人身上,也未必能勝得了我,難得的是你已經達到信手拈來的境界,可敬。現在的你尚且幾近巔峰,再有十年,只論功夫而言,恐怕就無敵於天下了。」
江迪輝苦笑:「哪有這麼容易,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學無止境。」
「好一個學無止境!」
戴宗臉上露出讚賞的神情,如果說剛剛那幾句話帶有恭維因素,那現在就是真正的欣賞了:「身懷絕技卻不驕不躁,我三十歲時也沒有你這種心態境界。」
江迪輝微微一笑,再謙虛就顯得虛假了。
戴宗眼神滄桑,定定的看著江迪輝,忽然道:「如果老夫拼的全力以赴,即便是你能傷的了老夫,也必定要留點東西在這裡。」
江迪輝苦笑著點點頭,算是默認。
戴宗這一級別上的高手,起碼超出了洪拳大家徐沉霸一籌,想要斬於手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打敗一個旗鼓相當的高手不難,但要狠下殺手,不付出點什麼,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過,老夫還沒有言而無信的習慣。」
戴宗話鋒一轉道:「既然之前我們已經說好,老夫從此再也不問江湖事了,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一個請求。」
「戴老是要我放過他?」江迪輝看向寧中彩。
戴宗點點頭:「好一個聰明的年輕人。」
江迪輝搖了搖頭。
戴宗臉上的笑容散去。
「戴老,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實在是這個人留不得,他的項上人頭掛在身上已經超出期限了,再留下去,恐怕要發霉發爛了。」江迪輝淡淡道。
「老夫若一定要你答應呢?」戴宗面無表情道。
江迪輝淡淡一笑,再次搖頭:「不可能。」
戴宗神色一點一點收斂,磅礡的戰意再次噴發而出,一字一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夫答應過別人,要保全他的性命,就一定會做到!」
處在氣勢當口的江迪輝風輕雲淡,猶如閒庭信步,他微微一笑道:「既然戴老你已經不問江湖事,那之前的承諾就自動取消了,為何還要執著於一句諾言?」
「老夫有自己的處事原則。」
「原則是死的,人是活的,為什麼不懂的變通?」江迪輝皺起眉頭。
「不用說了!怎麼做還不需要你這個年輕人來教老夫!既然你要取他性命,那就先打贏老夫再說吧!」戴宗咬字清晰道。
「那得罪了。」
前一刻還嬉皮笑臉的江迪輝下一刻又衝了上去,猶如離弦的箭,雙拳上的勁道猛然噴發,如果說他剛剛是抱著切磋的心態在和戴宗交手,這一刻,他已經起了殺意。
沒有人能阻止他前進的步伐。
誰都不能。
戴宗冷哼一聲,毫不示弱的迎了上去,論硬碰硬,這個深諳八極拳的宗師還真沒有怕過誰。
兩股能量場乍一接觸,瞬間爆發,砰的一聲巨響,讓身在局外的寧中彩膽戰心驚,雖然沒有地動山搖,但這聲巨響足以讓他本來就敏銳的神經一震了。
江迪輝一擊不勝,毫不停歇,欺身而進,招招進攻,試圖一鼓作氣拿下戴宗。
「幼稚!」
八極拳宗師級別其實那麼容易被拿下的,戰意絲毫不減的老人迎風而上,毫不示弱,兩人拳拳相交,眨眼間已經對攻十餘招,皆是不落下風,八極拳練久了確實對人身體有害,但到達戴宗這種內外兼修的境界,已經能將這種傷害降到最低了。
起碼已過花甲之年的他,身手依然沒有下降。
他仍然處在巔峰期。
這個老人擁有無匹的恐怖力量。
江迪輝貼身而上,不給戴宗全力施展的機會,事實上對手如果不是詠春小捻打趨於化境的柳葉眉,在近身攻擊中江迪輝幾乎不會落於下風,八極拳雖然強大,但也需要一個施展空間,不同於以寸勁為主的詠春。
狹路相逢。
砰砰砰砰的聲音不絕於耳,戴宗不僅沒有感到疲累,反而愈戰愈勇,完全超乎江迪輝的想像,這麼老人似乎有著使不完的力氣,稍一不慎就會傷在他的拳下。
「年輕人,不要以為限制我的發揮空間了,你就多了勝算,老夫大大小小上百次戰役不是吹出來的,實戰經驗比你只高不低。」
在頻率如此繁密的對攻中,戴宗居然還能心平氣和的說話,顯然距離強弩之末還有很遠。
江迪輝憋著一口氣,不說話,打定主意要依靠體力耗盡這個好人的鋒銳。
五分鐘,戴宗氣吞天下。
十分鐘,戴宗依然勇猛。
二十分鐘,戴宗身法矯健。
三十分鐘後,這個老人的攻勢終於以緩慢的趨勢漸漸變弱了。
江迪輝鬆了口氣,八極拳宗師,也不是擁有無窮無盡力量的機器人。
拼的就是年輕!
三十歲四十歲的男人絕對是人生最為巔峰的時期,即使已經高頻率進攻超過了三十分鐘,江迪輝攻勢只增不減,原本勢均力敵的兩人高下慢慢顯露,旁觀者寧中彩最擔心的事也發生了。
在強大的人,也擋不住歲月的侵襲。
「砰!」
江迪輝強有力的一拳擊打在戴宗的胸口,後者身體一滯後退半步,不給他緩解的機會,江迪輝起身而上,勾拳膝撞手刀肘擊無所不用其極,開玩笑,他可是曾經力撼三大華夏風雲榜的瘋子,曾經敢喝近戰無敵的詠春高手柳葉眉玩近戰的存在。
不瘋魔不成活。
砰砰砰砰!
江迪輝擊打在戴宗身上的拳頭愈發繁密,終於,在一個強有力的西裝之下,戴宗壯碩的身軀踉踉蹌蹌後退了幾步,漸漸露出敗相。
江迪輝收手,站定,沒有憐憫也沒有悲懷,聲音沙啞道:「我不想在接近三十歲的時候,手上還沾那麼多條人命,一個寧中彩就夠了。」
戴宗微微氣喘,有些狼狽的站在那裡,這個曾經在巔峰時期打敗過太極宗師陳道嶺的老人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他吐出口氣,感歎道:「年輕真好。」
江迪輝沒有說話。
「你來取老夫性命吧。」他歎聲道。
江迪輝搖搖頭,沒有動。
殺人,不難,真的一點都不難。
假如他願意,擁有國安部特別頒布殺人執照的他可以如電影裡007那般淡定的殺人,可是他不想。
不僅是因為眼前這個老人沒到十惡不赦的地步,還因為他已經有小幽獨這麼一個牽掛,他不知道人死後有沒有天堂地獄,可覺得總該為小幽獨乃至她的弟弟妹妹們積點陰德。
「你走吧。」江迪輝轉頭對寧中彩說道。
很難得,面如死灰的寧中彩竟然沒有逃跑。
江迪輝轉身,緩步走到已經掙扎起來像是打坐一個坐在那裡的呼蘭身旁,將他扶了起來,緩緩走向保時捷,打開車門,江迪輝轉頭對戴宗道:「我再留他一天性命,並非施捨,是因為我今天沒了殺人的心情。」
說完這句話,他再不猶豫,坐進車裡,揚長而去。
大有視生命如草芥的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