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公安幹警互看一眼,較為年輕的那位從文件袋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方晴云:「方小姐,請您看一下這張照片,這上面的女人,你認識嗎?」
照片裡,是一個穿著高中制服的女孩,也就十七八歲,有些青澀,但眉眼間已經掩飾不住官家小姐的驕縱,她正是s城前任市委書記的女兒,夏文雪。舒骺豞曶
方晴雲在看到照片裡那個表情囂張的女孩時,垂在身側的手指痙攣了下,但她很快就掩飾過去,她只是配合地接過了照片。
只是隨意地瞟了一眼,便抬頭看向幹警等候在那裡的視線。
她輕輕地搖頭,也把照片遞還給了那位小幹警:「不,我不認識她。」
公安有些詫異,只是還未等他們開口追問,另一道修長的身影走了過來,秦遠站在方晴雲的身側,望著照片裡的夏文雪,俊眉皺了起來。
「我認識她,她是我的初戀女友。」
秦遠不夾帶絲毫感情的聲音,陳述著那個被他淹沒了十幾年的不堪秘密。
方晴雲瞪圓雙眸轉頭看他,他的神色淡淡的,兩手兜在褲袋裡,依舊是如往常的白色運動裝,但身上已然不是那股溫潤和善的氣質。
就連兩位幹警都十分詫異秦遠這突然的插話,也吃驚於他這樣的坦誠。
年長的那位幹警清了清嗓眼,一眨不眨眼地盯著秦遠,繼續問:「那你知不知道,不久前,夏文雪死了?」
秦遠之前已經在宋其衍那裡聽到過這個消息,但如今親耳聽到公安證實,還是有些驚愕,他低頭把視線重新投在那張照片上,「怎麼死的?」
身邊的方晴雲抑制不住地顫抖,兩條纖細的手臂卻是緊緊地護著肚子。
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年長的幹警掃了她一眼,方晴雲眼底有過恍惚,她回望著幹警審度的目光,吶吶地問:「死了嗎?」
幹警看到她凸起的小腹,知道她是孕婦,所以情緒才會這麼波動。
他便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點點頭,「大概半個月前,死在b城一家夜店裡,是因為吸毒過量,搶救無效死亡的,根據我們的調查,夏文雪這些年的生活過得很糜亂,吸毒,賣淫,也沒再讀書。」
「是嗎?」方晴雲摸著自己的小腹,「我也是兩個月前才回的國,之前一直在英國和法國,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會找上我?」
年長的幹警眼神暗示小幹警,小幹警立刻又拿過來另一張照片。
是個燙著黃色卷髮,穿著花色襯衫的類似於小混混的男人。
方晴雲在看到照片時,倒抽了口氣,愣了幾秒,但還是如實告知:「他是我一個遠方表弟,叫吳啟兵,怎麼啦,難道連我表弟也出事了嗎?」
說完,擔憂地看向那位幹警。
那幹警抿著嘴,一雙精銳的眼瞅著一臉緊張的方晴雲,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方小姐,我們想知道的是,你跟吳啟兵的關係怎麼樣?」
「算不上很熟稔,他父母在他十五歲時就過世了,所以他一直寄養在方家,不過他來的那一年我就去英國留學了,所以也沒有見過幾面,現在我回國了,作為一個在方家長大的孩子,每逢過年過節我們還是走動的。」
年長乾淨一雙眼微微瞇起:「那你知不知道,據我們得到的線報,給夏文雪毒品和提供給她賣淫工作的人,就是你這位表弟吳啟兵。」
方晴雲一愣,顯然有些不相信:「是嗎?」她沒有掩飾自己的詫異。
「夏文雪五年前去的b城工作,期間認識了吳啟兵,兩人交往了一段日子,後來吳啟兵開了一家夜店,夏文雪就跟著他在裡面幫忙,後來誤入歧途,幹起了見不得光的勾當,直到死之前她還在進行一項賣淫生意。」
年輕的幹警接著說:「當晚夏文雪從房間裡出來時遇到了吳啟兵,兩人偷偷摸摸地躲在攝像頭的盲區不知做了什麼,然後夏文雪去了洗手間就沒再出來。」
「之後發現夏文雪時,她的大腦已經休克,手裡還握著毒品,法醫給出的屍檢報告也證明,夏文雪應該是被人勸誘吸食毒品過量導致死亡的。」
老幹警則盯著她一板一眼地說:「我們有充分的證據表明,這些年方小姐一直都有在往吳啟兵的賬戶裡匯錢,甚至夏文雪出事前一周,你還往吳啟兵的賬戶裡打了一百萬。」
方晴雲秀麗的眉角一挑,幹幹地笑笑:「我給我表弟匯錢支持他創業,難道還要經過警方的認證嗎?你們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我也希望是我們多想了,不過我活了大半輩子,也從沒見過哪一個表姐這麼大方,會無緣無故往和自己不往來的遠方表親賬戶裡打傷一百萬,即便是親兄弟之間,也不會二話不說就給這麼多錢。」
「你說的這些也不過是你自己的猜測,」方晴雲恢復了鎮定:「我雖然和他不親,但也礙著那一點血緣,況且我這錢也不是送給他的,他最近說要擴張連鎖店,手上周轉不靈,我才會看在我母親的面子上把錢借給他,而不是你說的給。」
兩位幹警互看一眼。
方晴雲的面容坦然,並不似在說謊。
「況且她的父親是幾年前一樁重大的貪污受賄的主要罪犯,就憑她父親這樣的品行,又怎麼會教出一個德行兼備的優秀孩子?國內有不少貪官的孩子,因為父親的倒台,墮落、發瘋的不知有多少,我只能說這是因果報應。」
那位年輕的幹警忍不住點了點頭,似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方晴雲已經冷漠了眉眼,「你們不會以為夏文雪父親的事也是我做的吧?我不過是個小小的主編,還不至於有隻手遮天的本事,夏文雪這件事,真的和我沒關係,兩位,我有身孕在身,不好太操勞,就不送你們了。」
這樣明顯的逐客令,兩位幹警哪會聽不出來,他們也瞧見了方晴雲臉上拒絕再繼續交談的意思,便不得不告辭,畢竟,他們也沒什麼實質性證據。
目送兩位幹警下樓,方晴雲這才慢慢地轉身,卻發現秦遠一直站在她的身後,她臉上的表情變化都沒逃過他的眼睛。
她的心頭一慌,但立刻就收拾起自己紊亂的思緒,因為之前的爭吵,讓她無法對他和顏悅色,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她越過他就要離開。
秦遠沒有追上來,然而身後卻響起他冷淡的質問聲。
「你說你不認識夏文雪,可是你卻知道夏文雪的父親,是不是太矛盾了?」
方晴雲不敢置信地回頭看他,沉聲說:「你懷疑我?」
「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秦遠望著她的目光變得惆悵,開口,才發現聲音暗啞了,「這裡沒有公安,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認不認識夏文雪?」
「不認識。難道你的每一個女朋友我都要和她做姐妹嗎?」
方晴雲冷嘲地說完一句,就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秦遠低頭望著她匆忙而凌亂的步子,眸光漸深,心中卻已不是滋味。
方晴雲在轉過一個拐角時停了下來,她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疲憊地依靠在牆邊,然後單手撐著牆壁走去前面的洗手間。
昏暗的洗手間,空氣中是濃濃的尿騷味,她卻已來不及去計較。
她半傾著身子,趴在洗手台上,打開水龍頭,雙手捧著掬起冰冷刺骨的水不斷撲向自己的臉,許久許久之後,才緩緩地抬起頭。
她望著鏡子裡那個兩眼猩紅、面色慘白的女人,控制不住地顫抖了手,她從手提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顫巍巍地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是一個蒼老但遒勁的男聲,那頭剛喊了一聲「云云」,方晴雲便再也抑制不住的厲聲斥責起來,聲音還在顫抖哽咽。
「警察找上門來了,不是說別給他匯錢,等事情風頭過了再給嗎?你們是傻子嗎?還用我的記名卡去匯,是怕我最後死得不夠慘嗎?」
電話那頭的男人趁方晴雲喘息的空隙說:「云云,這事你別怪你表弟,他最近被警方盯得緊,所以想要偷渡去國外避避,你媽看著他這樣整日戰戰兢兢心疼,就一時糊塗在網上給他匯了錢,沒想到事情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她想著為他善後,那誰來給我善後?你們這些自私的人,有沒有想過我的死活!」方晴雲歇斯底里的一聲質問後,就狠狠地把手機摔向了前方的鏡子。
手機掉在地上粉身碎骨,就連那碩大的鏡子也出現了幾條裂痕。
方晴雲在這個陰暗冷森的空間裡,環抱住自己的雙臂,一手捂著嘴想要壓下心底冉冉升起的無限、猶如無底洞的恐懼。
……
等靳子琦他們送蕭瀟到家,四周的暮色已經將他們的轎車罩住。
由於靳某某小朋友真的餓到前胸貼後背,一路上也是直嚷嚷著要吃飯。
無奈之下,車子剛在蕭瀟公寓樓下停住,宋其衍就抱著沉甸甸的小胖子去不遠處的必勝客填肚子,青喬本就孩子天性,一說到吃也是樂不開支地跟去了。
最後,只剩下靳子琦站在樓下陪著蕭瀟。
蕭瀟的臉色已不如之前蒼白,從醫院出來到現在,她的視線大部分時間都落在某某身上,靳子琦看了她一眼,看得出來,蕭瀟很喜歡孩子。
「子琦姐,你也跟他們去吃吧,我一個人上去就可以了。」
靳子琦不放心,攙扶住她纖瘦的身子:「我不餓,你住在幾樓?」
蕭瀟見靳子琦堅持送她上去,也不再推卻,兩人一同坐了電梯上樓。
公寓不大,一室一廳一個衛生間一個廚房,堪堪能住得下一對情侶。
靳子琦讓蕭瀟回房間休息,她卻不肯,說是要盡地主之誼,撐著虛弱的身子為靳子琦倒了杯溫開水,「子琦姐,我這裡沒飲品,你就湊合著喝吧。」
蕭瀟說這話時,臉頰有些潮紅,似乎為自己簡陋的生活感到不好意思。
靳子琦倒沒有介意,接過水杯抿了一口,視線在一進屋後就環顧了一遍。
然後她驚人地發現,從玄關處的拖鞋到桌上的杯子,皆是雙份的,而且是情侶款,一男一女,很顯然,這套公寓並不是蕭瀟一個人在住。
看到那張橙黃色和碧綠色相交的布藝沙發,靳子琦很自覺地就在大腦裡浮現出蕭瀟躺在一個男人懷裡看著雜誌的溫馨畫面,可是,下一秒,她卻又皺起了眉頭,因為,她很快就意識到,那個男人,好像是孫皓。
孫皓,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喬念昭,最新在交往的對象。
想至斯,靳子琦忍不住又看了眼在狹仄的廚房忙碌的蕭瀟,收回視線時被沙發旁茶几上的一個相框吸引注意,相框裡,毫無懸念,是孫皓的照片。
她又在公寓裡輾轉了一拳,發現臥室裡擺滿了孫皓的照片——
有看書時、用餐時、大笑時、沉默時。
靳子琦靜靜地看了幾秒,竟覺得有些心酸,為蕭瀟的癡情,也為孫皓的負心。
其實男女之間的感情便是如此,何來公平可言,在蕭瀟和孫皓這段戀情裡,她不用去猜測,都能看出蕭瀟是不斷付出的那一方,然而卻也甘之如飴。
只是在親眼目睹了今天電影院的那一幕,蕭瀟是否還要堅守這份感情?
「子琦姐……」蕭瀟看到靳子琦盯著那些照片看,有些苦澀,但還是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把手裡盛著水果的盤子遞到靳子琦面前,「家裡只有蘋果了。」
「謝謝。」靳子琦其實不太想吃蘋果,但看到她憔悴得不像樣的模樣,不忍拒絕,只好拿了一個捏在手心。
蕭瀟淺淺地笑笑,目光也落在靳子琦身後的照片上。
她的眼睫快速地撲閃了幾下,以往活力十足的眼睛此刻卻如一片晦暗的死海,靳子琦有些看不下去:「如果看著難受,就扔掉吧。」
畢竟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人還是要往前看的。
「還是放著吧,每天看到,或許我的心死得更快。」
蕭瀟苦笑了下,看向靳子琦:「子琦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賤?即便是現在,知道他背著我和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我依然做不到恨他。」
「當你說讓我扔掉這些照片的時候,我最先有的情緒是害怕。如果看不到他,我知道我會想得更凶,我甚至懷疑,我上輩子是不是殺了他全家,所以老天懲罰我這輩子只能愛他一個人,為他笑為他哭為他痛。」
靳子琦一時間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只是默默地望著蕭瀟泛紅的眼角。
蕭瀟也不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留有著孫皓氣息的屋子。
然後,門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靳子琦回過頭時,蕭瀟已經跑過去開門。
然後,門口響起蕭瀟冷漠的聲音,「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因為客廳和玄關處隔著一扇修飾性的雕花玻璃,靳子琦看不清門口來的是誰,然而蕭瀟不善的語氣卻是讓她猜到了幾分。
「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蕭瀟,你聽我解釋……」果然是孫皓急切的聲音。
靳子琦皺了皺黛眉,他這個時候不是該陪著喬念昭,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什麼也不想聽,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現在請你離開我的視線。」
「蕭瀟,你真的誤會了!」
門口兩人的爭執越來越大聲,恐怕都要把旁邊的住戶都吸引過來。
靳子琦放下手裡的水杯,走了過去,便看到孫皓捧著一大束的藍色妖姬站在玄關處,但蕭瀟正努力地想要把他推出去,結果反倒被孫皓摟在懷裡。
等靳子琦走近時,孫皓正握著蕭瀟受傷的手一臉擔心,「手沒事吧?」
「不用你管,你走啊!」蕭瀟奮力地推搡著他。
「蕭瀟,別任性,我帶你去醫院看一下手。」
孫皓說著就要把藍色妖姬擱置在一旁,不經意地抬頭間,卻是撞上了靳子琦打量的幽深眼眸,幾乎是剎那間,他的臉色煞白,整個人僵如化石。
面對孫皓不敢置信的眼神,靳子琦只是面色平淡地走去玄關處。
「醫生說讓你的手別劇烈運動,不然傷口很容易就裂開感染的。」
靳子琦優雅淡然的聲音阻止了一場爭吵,蕭瀟只是不斷地喘息,剛才和孫皓的爭執耗費了她不少力氣,至於孫皓,在看到靳子琦後便徹底沉默了。
稍作停頓,靳子琦便幽幽地看向臉色難看的孫皓,「如果真的關心你女朋友,就該在她摔倒的時候扶她一把,而不是轉身就走,亡羊補牢,是不是為時已晚?」
孫皓的眼底晃動著惶恐,但很快就被他掩飾過去,他緊緊地盯著靳子琦,話卻是對蕭瀟說的,「蕭瀟,這是你的朋友嗎?」
靳子琦聽到他明知故問的這句話,眉心斂起,不知道他玩什麼把戲。
倒是蕭瀟從他的懷裡掙脫,冷著臉說:「這是我的上司。」
「是嗎?」孫皓幹幹地一笑,不顧靳子琦冷淡的目光,逕直朝靳子琦伸出手:「你好,蕭瀟在公司裡,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靳子琦沒有去握他的手,撇開頭看向蕭瀟:「洗臉時手別碰到水知道嗎?」
孫皓有些尷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但他的目光一直黏在靳子琦身上,那樣子,似乎在擔心著靳子琦會把他跟喬念昭的事統統捅出來。
等靳子琦冷冷地掃過去,他又很快地低下頭去,不敢對視她的眼神。
蕭瀟聽了靳子琦的囑咐,想要露出一個笑容,結果卻比哭還難看,最後乾脆也不笑了:「子琦姐,我想休息了,你先回去吧。」
靳子琦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她兩眼,但還是點頭:「有事打電話給我。」
蕭瀟重重地點點頭,目送著子琦出門,而孫皓下意識地就讓路,也跟著退出了玄關處,下一秒,那束藍色妖姬就被扔了出來。
公寓的門重重地合上,碰了孫皓一鼻子的灰,藍色妖姬的花瓣散落一地。
靳子琦冷眼看著他朝著門口欲言又止的樣子,孫皓轉過身,看到還沒離開的靳子琦,臉上閃過擔憂,還有些害怕,摸著鼻子慢吞吞地蹭過來。
靳子琦看了他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只是覺得好笑,原來他還知道害怕,看來臉皮還沒有厚到人神共憤的地步,最起碼還知道廉恥兩字怎麼寫!
「少夫人。」他刻意壓低聲音喚了靳子琦一聲。
靳子琦沒有理會他,轉身走到電梯口等電梯。
孫皓很快就追了過來,高高的個子站在她身後,投下大片的陰影。
他躊躇了會兒,才開口:「少夫人,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子。」
靳子琦側眸看他,「那是什麼樣子?」
孫皓聽了她平靜的一句反問,臉色有些僵滯,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你不用解釋,我只問你一句,蕭瀟是不是你女朋友?」
孫皓的眼底閃過遲疑,但在她犀利的眸光注視下,還是點了頭:「是。」
「那喬念昭對你來說算什麼?」
如果她沒有記錯,有一個晚上,孫皓是和喬念昭在酒店過的夜。
他們若是沒發生什麼,蘇珩風又為什麼要對他大打出手?
現在,她問孫皓這一句,也並非為喬念昭感到不公,只是想要聽聽他的解釋,這樣把兩個女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究竟有什麼意圖?
靳子琦自認為不是一個思想簡單的女人,所以看待問題也不是一根筋到底的,她得知孫皓腳踏兩條船,第一反應就是這裡面存在的算計。
孫皓和蕭瀟相戀多年,看得出來兩人感情一直不錯,但偏偏在蘇珩風和喬念昭的感情面臨破裂時,橫插進來一腳,在還沒和蕭瀟分手的前提下。
從他剛才送蕭瀟那束藍色妖姬來看,他似乎沒想過和蕭瀟分手。
只是很不巧,被她給撞見了,而她,恰好還是喬念昭名義上的姐姐。
想到喬念昭的遭遇,靳子琦不免有些同情她,這一次,她扮演的還是第三者的角色,無論是在蘇珩風那裡還是孫皓這裡,都掛上了「三」的頭銜。
卻不知她是可悲,還是可笑,還是自作孽不可活?
錯開靳子琦似要看穿他靈魂的眼睛,孫皓的臉色變得尤為難看,他又看了眼緊閉的公寓門,遲疑著開口:「少夫人不是一向不喜歡這個妹妹嗎?」
靳子琦的美眸一瞇,「你什麼意思?」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少夫人,我父親最近一直想要促成和宋氏的合作,可是競爭對手不少,不久前宋少正式接任了宋氏集團。」
「你想要告訴我,你們為了討宋其衍歡心,所以由你故意接近喬念昭,施展美男計,先把她騙到手上,然後再狠狠地拋棄她,讓她一輩子抬不起頭?」
孫皓被靳子琦步步緊逼得臉色越來越難看,額際還有一滴冷汗落下。
「既然是騙她,那何必戲都做的那麼足,我聽說,你們上床了?」
眼看靳子琦就要走進打開的電梯裡,他也急急地跟了進去,「我沒有跟他上床,那晚在酒店她吐了我一身,房門被打開時我剛洗好澡出來。」
所以,蘇珩風和靳昭東還有喬欣卉看到的那一幕都是假的?
「而且,少夫人,你別忘了,喬念昭說起來還算是我的表妹,我跟她怎麼可能真的在一起?」孫皓說到後來也頗為無奈。
靳子琦看了他一眼:「這個道理我懂,我父親和欣姨難道不懂嗎?」
從那日在商場喬欣卉對她說得那番話來看,喬欣卉可是很贊同孫皓和喬念昭結婚的,還為此不惜低聲下氣來求她不要說出喬念昭結婚的事情。
孫皓忙說:「因為我沒有告訴他們,我是孫老太太的堂孫,而且,孫老太太也是最近從夫家回來孫家的,她沒見過我也是合情合理的。」
「少夫人,我的事蕭瀟應該也沒瞞你,我只是孫家收養的孩子,所以請少夫人暫時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最近父親在跟靳氏合作開發城東那塊地,如果知道我這麼對付喬念昭,勢必會讓兩家的合作面臨麻煩。作為一個繼子,要在一個家族生存是舉步維艱,而且,我還要考慮我母親在孫家的生活,少夫人,求你幫我暫時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似乎是擔心靳子琦不信,他又補充:「等機會合適,我會和喬念昭說清楚,我愛的只有蕭瀟,這一點,還請少夫人不要質疑!」
孫皓只差沒舉手起誓,靳子琦轉身,今晚第一次正視他。
「我不關心你和喬念昭是因為什麼在一起,也不想知道你們之間那點事,生意場上,從來都是各取所需,我只是不願意看到你為了利益傷害蕭瀟。」
孫皓一怔,隨即便認真地對上靳子琦的眼睛:「我不會辜負蕭瀟的。」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靳子琦走了出去,電梯裡還殘留著她的餘音。
她說:「我希望你能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任。」
靳子琦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電梯再次上升了。
孫皓沒有出來,而是再次上了樓,想必又去找蕭瀟解釋了。
靳子琦走到公寓樓門口時,腦海裡還回想著孫皓所說的那番話。
所有的一切看似不合理,但是她理了一遍,卻又變得格外地合理。
他已經完全解釋了他跟喬念昭在一起的理由,不過是為了討好宋其衍。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為了討好作為宋其衍夫人的她。
可是,她怎麼想都覺得有疑點,靳子琦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靳昭東,想要問一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電話接通後,過了很久才被接起,靳子琦打的是手機,剛喊了一聲「爸」,那頭便傳來傭人恭敬的聲音:「是大小姐嗎?董事長在樓下,您等等,我把手機拿下去讓他接。」
靳子琦等了會兒,意識到那頭換了人,只是還未等她開口,喬念昭高傲的嗓音便傳來:「我爸不在家,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沒什麼想說的就掛了吧,我們還要下樓去吃飯,沒工夫接一些無聊的騷擾電話。」
正在摩挲防盜門紋絡的手指一頓,靳子琦不由瞇了瞇眼睛,當她聽到喬念昭這樣驕橫跋扈的話語,才多久沒回靳家,她倒成了外人了!
靳子琦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只是淡淡地說:「讓我父親接電話。」
「都跟你說了,爸爸出去了,不在家。」
說完,就一下子掛斷了電話,動作之迅速,讓靳子琦咋舌。
靳子琦又撥打了靳宅的座機,只傳來「嘟嘟」的聲音,靳家這樣的大戶,怎麼可能因為欠費停機,那麼只有一個解釋,有人拔了電話線!
盯著恢復黑暗的屏幕,靳子琦不由地冷笑一聲,難得她想當回好人,人家還不領情,那她何必還要用熱臉貼上去?
收起了手機,走出公寓樓,宋其衍他們已經坐在車子裡等候。
某某捧著一個小型的披薩餅,兩隻小手沾滿了汁液,正坐在駕駛座上狼吞虎嚥,看到靳子琦出來,立刻捨了披薩昂著頭透過車窗望出來。
靳子琦剛一走近,某某就要蹦躂得撲過去,結果撲到一半,整個人停頓在了半空,後衣領被虞青喬拉著,慢悠悠地拖回到了副駕駛座上。
面對某某哀怨責備的眼神,青喬好整以暇地一挑眉,拿起安全帶慢條斯理地為他繫上,嘴裡樂悠悠地說明:「你媽跟你爸一輛車,咱倆也湊合一輛。」
某某的小嘴一扁,嘴唇邊上是一圈油膩膩的肉鬆,他醞釀了一番情緒,張大嘴眼看一聲震耳欲聾的嚎哭就要響起,一塊披薩及時地堵住了他的小嘴。
「唔唔——」某某瞪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不滿地揮動著小拳頭。
青喬卻好似沒看到他的抗議,自顧自地發動車子,還不忘轉頭奉送一個春風般溫煦的笑容:「姨收到你的道謝了,多吃點哈,咱們走咯!」
說一說完,轎車就飛一般地駛了出去,很快融入了黑夜裡。
傍晚那場滂沱大雨就停了,空氣也變得清冷不少。
靳子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裡還夾雜著汽油味,她有些嫌棄地皺了眉,一道身影從旁邊走來,靠近她的時候,從後攬過她的腰肢。
宋其衍來醫院的時候是自己開車過來的,所以他們有兩輛車。
此刻被突然地抱住,她有瞬間的愕然,但隨即便轉頭一笑:「回去嗎?」
「嗯,不過這之前,你得吃點東西。」
宋其衍牽住她的手,帶她走到車邊,然後開車門讓她坐進去,自己也繞過車頭坐在駕駛座上,靳子琦看到後座上擺放了一個大大的比薩盒子。
他沒有把車開去什麼莫名其妙的地方,而是上了宋宅後面的麒麟園。
山裡的風有些大,所幸車內開著暖氣,並不受外面的寒冷威脅。
宋其衍拉著她一起擠在了後座上,開著暖氣的車廂內很溫暖。
天色早已暗透,麒麟園周圍有路燈,雖然光線透過車窗射進來有些暗沉,但還是給他的頭髮和臉龐鍍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澤。
他只是低頭專注地擺弄著那個大比薩,小心翼翼,努力不讓汁液沾到自己。
靳子琦坐在副駕駛座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宋其衍的側臉深邃,稜角分明,睫毛長得也令人嫉妒,她的大腦忽然就空蕩而又混亂了。
等他拿了一塊三角形的披薩遞到她的跟前,她乖乖地接過,吃的時候垂著眼睫,悶悶地,她其實知道他一直在盯著自己。
她細細地咀嚼,吃完了一塊,很快就又遞過來一塊,她頓了頓,但還是給面子地接了過來,即便有些飽了,還是盡量吃下去。
直到她把第二塊最後一口塞進嘴裡,第三塊又出現在了她的眼皮底下。
她的眼角一抽,抬頭瞧了他一眼,他正一條手臂的胳臂肘支著駕駛座的靠墊,修長的指尖摸索著下頜,一手舉著一塊披薩,一雙眼灼灼地瞅著她。
「我飽了。」她看著自己油膩膩的手指,拒絕再吃下第三塊。
他點點頭,沒有勉強,把披薩放回了盒子裡,又拿出紙巾,細心地擦拭了自己的手指,然後才拿了張乾淨的為她一根一根擦掉手指上的油膩。
靳子琦看著他自然的動作,心裡面是異樣的、不安的,還有絲絲疼惜。
宋其衍將油油的紙巾揉成團丟在盒子邊上,抬頭看了怔怔的靳子琦一眼,自然而然地把她納入了自己的懷裡,一隻手順著她的長髮。
「過兩天就是咱媽的生日了吧?有沒有想過送什麼禮物過去?」
她詫異地望著他,他卻笑了,好像在跟她討論今天的天氣怎麼樣。
蘇凝雪的生日,她確實不記得。
事實上,蘇凝雪也從未慶祝過什麼生日,而她小時候被各種課程佔據生活,長大後整日忙於工作,連自己的生日都遺忘了,更何況是蘇凝雪的?
如今想來,她跟母親的親情,確實不如青喬和小姨的親近,也許……家庭因素造成了這樣疏遠的關係吧,現在補救,是不是還來得及?
但想到蘇凝雪的生日是宋其衍提醒的,她不由好奇地打量起他。
宋其衍卻一手摟著她的肩膀,一手輕撫她的頭髮,笑著在她頸側落下一吻,薄唇上熾熱的溫度讓她輕微地戰慄,他說:「只要是你在乎的,我都記在這裡。」
他的手指點著自己的心口位置,靳子琦望著他結實的胸膛,一動不動,也默不開口,眼神望著望著變得有些飄渺。
「怎麼啦?」他抬手捂著她的額頭,察看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靳子琦卻忽然笑了,挽著唇角,美眸彎彎的,身子慢慢歪倒,伸手挽住宋其衍的脖頸,輕聲在他耳畔說:「我只是有些感動,阿衍,謝謝你。」
她說完這句便安靜下來,呼吸淺淺地,貼近他心跳的位置。
宋其衍低頭看她,長長的睫毛顫了幾顫,嘴角噙著一抹笑,久久地凝視,最後忍不住俯身吻了下她的唇,淺嘗輒止,離開,卻很快又印上來。
直到嘴唇被親得麻得不行,靳子琦忍不住了,從他的懷裡退出,微微瞪著他,伸手去碰自己紅腫的唇,滾燙滾燙的。
昏暗燈光下,他英俊深邃的臉近在咫尺,黑亮的雙眼緊盯著她,削薄輕抿的唇看上起也濕潤潤的,靳子琦看得臉一紅,訕訕地轉開了頭。
車廂內的空氣變得曖昧不明,她稍稍降下了車窗,山風迎面而來,把她的長髮吹得盡數往後飛揚,一塌糊塗,一雙大手卻小心地圈住了她凌亂的髮絲。
他從後面靠上來,貼近她的後背,一陣溫熱的堅實。
「害羞了嗎?」富含磁性的低沉嗓音在耳邊響起,含著戲謔的笑意。
靳子琦望著車外原處的山景,說:「沒有,只是有點熱了。」
宋其衍看著她白裡透紅的側頸,眸中隱含著笑意,他放開了她。
後背的熱源突然消失,她不解地轉頭,他正笑吟吟地望著她,把她的窘樣看在了眼裡,她被看得不自在,下意識地就要轉回自己的身體。
腰際被突然攬緊,兩人的臉突然靠得很近,鼻尖蹭著鼻尖,呼吸也好似縈繞糾纏在了一塊兒,癢癢的暖暖的,噴灑在對方的肌膚上。
他微斂著眼睫,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靳子琦只覺得心跳紊亂地加速,等待著一個吻的降臨,逐漸地由最初的忐忑變為最後的期待。
可是,她等到的是他沉默的放手,在她詫然的目光裡,他驟然坐直身體,然後打開車門下去,回到了駕駛座上才轉頭:「我們回去吧。」
她望著他淡淡的神色,靜默了會兒,卻被他麥色肌膚下那薄紅吸引了視線,然後忍不住彎起唇角,轉頭看向窗外,笑意卻從唇角延至眼底。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次孕檢時醫生盯著宋其衍苦口婆心地說:「年輕人啊,還是要懂得節制知道嗎?別整天想著在床上做那檔子事。」
宋其衍狡辯了幾句,卻被醫生甩過來的病例劈到了頭頂上。
醫生發飆了:「床上時沒做,但也掩蓋不了你在別的地方獸性大發的事實!」
宋其衍被拆穿真相,默默地轉過臉,尷尬外加忍氣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