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子琦回房沒多久,虞青喬就拎著行李來了。舒殘顎副
不等靳子琦有任何的安排,明管事就讓傭人把虞青喬的行李搬出隔壁的房間,面對靳子琦的驚愕,明管事只是恭敬地頷首:「少爺已經囑咐過了。」
靳子琦怔了下,虞青喬就已經笑嘻嘻地抱住她:「表姐真是好福氣!」
一個看起來對什麼都漫不經心、時刻需要人伺候的男人,卻可以為了她變得體貼入微,任何一個女人恐怕都沒辦法不動容。
也許因為宋之任不在家,晚飯餐桌上也只有靳子琦和虞青喬。
兩表姐妹洗完澡就一起躲在被窩裡聊天,等睡意襲來時,靳子琦看了看牆上的鐘,竟然已經過了晚上十點。
如果有車子進來,窗前的紗簾就會被車燈照亮,但現在為止她都沒看到光。
宋其衍還沒有回來,青喬昏昏欲睡地回了自己房間,靳子琦拿起手機正猶豫著要不要給他打一個電話,房門便被輕輕地敲響。
落地窗前一束燈光稍縱即逝,靳子琦連忙下床,穿了外套過去開門。
她上樓前跟明管事說過,要是宋其衍回來通知她一聲。
門口是一個女傭,被明管事派上來的,「少夫人,少爺已經回來了。」
靳子琦匆匆說了一聲謝謝就下樓,剛走下樓梯口,就聽到宋之任豪爽的說笑聲,走過去看到韓閔崢扶著喝得醉醺醺的宋之任往裡走。
至於宋其衍,她往外多走了兩步,便看到主樓門口停著一輛沃爾沃,並非宋其衍早上開走的邁巴赫,副駕駛座車門微敞,她似乎看到了宋其衍。
他閉著眼靠坐在座位上,單手捂著太陽穴,麥色的臉頰有些紅,顯然喝了不少的酒,等她一走近,就聞到了濃重的酒氣。
一個青年繞過車頭,將宋其衍扶了出來,沖靳子琦有些抱歉地一笑:「這位是嫂子吧?宋少和宋董多喝了幾杯,我父親讓我送他們回來。」
「哦,謝謝你。」靳子琦道了謝,便伸手去接宋其衍。
那青年沒有立即放開宋其衍:「沒事的,嫂子,我送宋少進去吧。」
靳子琦便不再推脫,宋其衍卻微瞇著醉意朦朧的黑眸,在看到靳子琦後就一把拽住她的手,不顧青年的扶持,直接把靳子琦扯進了懷裡。
就像是個依賴大人的孩子,把頭埋在她的頸間,一遍一遍喊著老婆。
「老婆……我沒喝醉,不信你聞聞。」說著,就低頭要去親靳子琦。
靳子琦被他弄得又羞又惱,撇開頭避開他的糾纏,一邊抬手捂著他酒氣不輕的嘴,他卻順著桿子往上爬,握著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親。
濕熱帶著點癢的觸覺讓她的臉頰隱隱泛紅,想甩卻抵不過他男人的力氣。
「呵呵,宋少和嫂子的感情真好!」那青年歆羨地望著他們。
靳子琦扯了扯嘴角,宋其衍卻突然拂開了青年的手,不讓他扶著,有些搖晃的身體緊緊地摟著靳子琦,俊眉緊皺著沖那青年喝道:「不准打我老婆主意!」
青年尷尬地看看靳子琦,因為宋其衍這突如其來的警告而不知所措。
靳子琦忙伸手圈住宋其衍的腰,防止他跌倒:「怎麼喝這麼多酒?」
隨後沖那青年歉意地笑了下,「讓你看笑話了。」
青年搖搖頭,有些無奈地揉揉額頭:「沒關係,宋少只是喝多了。」
宋其衍瞧見她對別的男人笑,驟然沉下臉色,兩手捧住她的臉,把她的頭轉過來,一字一頓地教育:「靳子琦,不能對男人那樣笑知道嗎?」
靳子琦沒和他辯論,直接把他交給了出來扶人的傭人,「扶少爺進去吧。」
傭人點點頭,攙扶著左搖右晃的宋其衍進去,靳子琦剛抬腳,身後的青年卻突然喚住了她:「嫂子,宋少的東西落在車裡了。」
她詫異地看去,便見青年從後座拿了一個紙盒出來。
是福賀樓的甜點,一拿近就聞到了紅豆的香味。
「嫂子,宋少對你真好,喝了酒後還不忘要把這個帶回來。」
靳子琦自然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糕點,她上一次跟宋其衍去福賀樓吃飯,她就多吃了幾塊椰汁紅豆糕,他似乎就在心底記下來了。
把紙盒接過來,手心還能感受到裡面糕點隔著紙盒散發的熱度。
再次跟青年道了謝,看他一個人站在寒夜裡,因為這盒糕點對他的態度也熱情了一點:「進來坐一會兒吧。」反正招待的也是明管事。
他卻笑著拒絕,目光,落在靳子琦的臉上,有些遲疑地問道:「嫂子,我聽說你是靳家的大小姐,那你家裡是不是還有個妹妹?」
他說的難道是喬念昭?
靳子琦眉角一動,從看到他起第一次仔細打量他,發現竟然沒在本城的圈子裡見過他,那麼他極有可能是外市過來跟宋氏做生意的客戶。
發現靳子琦審度的眼神,他有些訕然地摸摸自己的後腦袋。
「只是覺得有人跟嫂子長得像,可是我奶奶沒說靳家有兩個小姐啊!」
奶奶?靳子琦心裡的疑雲更濃,不過還是據實地點了點頭。
靳子琦也不可否認,第一次見喬念昭,都會覺得那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待人謙遜禮貌,還懂得討大人的歡心。
至於喬念昭的身世,靳子琦不願意多跟外人說起,在她父母還沒離婚,喬欣卉還沒進門之前,家醜還是不該從她嘴裡爆出去。
這個青年不可能不清楚喬念昭跟靳家的關係,喬念昭怎麼說也是影視紅星,圈子裡的富二代多少是瞭解一些娛樂圈裡的貓膩的。
他現在這麼問,不過是想從她的嘴裡得到更確切的消息。
果然,在她承認後他的眼底閃過明亮的光絲,似乎對喬念昭興趣更濃了。
「嫂子,那你妹妹她有沒有交往對像?」他有些緊張地詢問。
靳子琦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往東樓瞟了幾眼,該告訴他,喬念昭和住在這裡的某人關係匪淺嗎?
如果她沒記錯,蘇珩風和喬念昭是登過記的,不過現在……
對於他期待地等在那裡的目光,靳子琦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對她的私生活我不太清楚,如果你有興趣,可以親自去問問本人。」
他似乎有些失望地輕歎了口氣,然後想起了什麼,跟靳子琦道:「嫂子,我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孫皓。」
孫皓?也姓孫嗎?靳子琦心中有了一個思量……
孫皓說著就告辭:「不早了,嫂子你進去吧,我也該回酒店了,改天有時間再登門拜訪吧,再見。」
靳子琦並未再做挽留,目送他開車離開,才轉身進屋。
看到明管事剛好端了醒酒湯過來,靳子琦便主動接過自己端回房間。
推門進去,宋其衍仰躺在床上,身上依舊西裝革履,一手捂在眼睛上,就像是連呼吸都覺得費勁似的一動不動,而有兩個傭人正站在一邊。
看到她進來,傭人為難地說:「少夫人,少爺不讓我們脫衣服。」
靳子琦揮了揮手讓她們下去,放下手裡的醒酒湯,走過去在他的腳邊坐下,伸手去解他西褲上的皮帶,手腕卻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扣住。
他拿下眼睛上的手,惺忪著眼看過來,垂下的幾縷頭髮遮蓋了他微微蹙緊的眉頭,發現是她在碰自己,渾身緊繃的肌肉才漸漸舒展開來。
重新躺回床上,也放開了禁錮她的手,瞇著眼就像一隻慵懶蟄伏的雄獅。
靳子琦把他的襯衣下擺扯出來,起身想要去拉起他脫外套,他卻一伸手,貼上她的腰際,順勢把她拉到自己的胸膛上,手一下一下地順著她的長髮。
總覺得他今天怪怪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靳子琦仰頭看他:「怎麼喝這麼多酒,不是讓你少喝點嗎?」
「也沒喝多少,出去應酬喝酒也是迫不得已,況且我開心。」他的一隻手不由自主地便伸向她的小腹:「我其實也沒喝醉,只是頭暈而已。」
靳子琦想起了孫皓,便隨口問了一句:「那個孫皓是什麼人?他好像對喬念昭很感興趣想要追她的樣子。」
宋其衍的眼睛沒有睜開,含糊地哼了一聲,懶散道:「是a市一家建築公司的小開,算起來還是你的親戚呢……」
「我親戚?」靳子琦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我怎麼不知道我有姓孫的親戚?」
她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宋其衍的呼吸變得均勻,好像是睡著了。
靳子琦掙脫他的手坐起來,望了眼醒酒湯,看來是浪費了,看他身上的衣服都有些褶皺,卻無奈搬不動他高大的身體,只好給他蓋了被子。
起身想要替他去擰一塊,門口卻響起一陣不規律的敲門聲。
靳子琦過去開門,便見宋冉琴一臉慍怒地站在那裡,真絲睡袍外面是一件呢大衣,一雙快要噴火的眼睛瞪了眼靳子琦便往房間裡看。
「宋其衍呢?讓他給我出來,我有話問他!」
靳子琦擋在門口沒讓她進來:「阿衍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宋冉琴嗤地冷笑出來:「他倒是還睡得踏實,不過今晚他要是不給我個說法,大家都甭想安穩地睡覺!」說到後面,一口鄉土音又洩底了。
看她一副蠻橫不講理的樣子,靳子琦把門口堵實了,語氣也較之於之前冷冽了幾分:「那是你的事,別忘了這裡的主人姓什麼。」
「你——」宋冉琴氣急敗壞地指著靳子琦,卻愣是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
倒是靳子琦身後突然響起宋其衍的聲音,「有事找我嗎?」說著,人已經貼在了靳子琦的後背上,頎長的身體慵懶地靠在門邊,睡眼朦朧卻透著冷厲。
宋冉琴一見他出來,立刻火氣蹭蹭上湧,厲聲質問:「你在公司動了什麼手腳!為什麼突然間要辭掉那麼多人?」
宋其衍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一個公司想要發展壯大,總要注入新鮮的血液,沒有多餘的空位,自然只好棄舊換新了。」
「你那是越權處理!你一個海外開發部的經理,有什麼資格去管我們人事部的事?你這樣做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會搞得公司人心惶惶嗎?」
「不就是辭退了幾個沒能力的庸才,你有必要這麼激動嗎?」宋其衍呵呵地笑著,「還是說,你不捨得那些可以撈油水的職位落入我的手裡?」
宋冉琴臉色一白,「你胡說什麼!」她的嗓音也不由地提高了幾分。
「我說什麼,難道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宋其衍的笑容突然一斂,「負責房地產一塊原材料採購的經理,如果我沒猜錯,是你堂弟吧?還有負責97家連鎖超市進貨的經理,公司it系統軟件開發的總監,要我一一指名道姓說給你聽嗎?」
「老爺子既然能睜隻眼閉只眼,任由我越權開除那些人,難道你還看不出,誰才是他心目中最合適的繼承人?還是要我在這裡清楚地告訴你一次?」
宋冉琴在宋其衍凌厲的眼神下原形畢露,也許是因為心虛,一雙手揪著大衣顫顫發抖,臉色越發地難看,已經證明宋其衍所言非虛。
「宋其衍,你給我等著!」忿忿地警告一句,就氣沖沖地走了。
宋冉琴一走,宋其衍就又恢復了之前懶洋洋的狀態,腳一勾就關上房門,整個人都依靠在靳子琦身上動彈不得。
靳子琦把他拉到床邊,脫下他的西裝,在他要倒下去之前,從後面攬住他,把床櫃上的醒酒湯遞給他,「把它喝了會好一點。」
宋其衍皺著眉頭喝了一點就不肯再喝,賴在她的身上,閉眼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體香,當一隻冰涼的小手覆上他的額頭,就被他握在了掌心。
「又不是發燒……」他低低地嘀咕了一句,滿足地抱緊了她。
看他一臉倦意,靳子琦沒有多問關於宋氏的事,從剛才宋冉琴的氣憤來看,宋其衍應該是換下了她在公司裡的不少眼線,穿插了自己的人。
這樣的狠絕在商場上不足為奇,適者生存的道理亙古都沒有改變過。
過了片刻,他突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靳子琦忙扶住他:「做什麼?」
宋其衍順勢摟住她,指指浴室,她知道他是想梳洗,就訕訕地放開了他,他卻沒有離開她的身子,「我頭暈,你扶我過去吧。」
扶他進了浴室,要替他往浴缸裡放水,他卻執意要用花灑站著洗,拗不過他只好幫他鋪好防滑的墊子,拿好換洗的衣物才退出來。
坐在床邊,吃了兩塊紅豆糕,便覺得甜膩,浴室裡便傳來他的聲音,混雜著嘩嘩的水聲,聽不太清晰,她便走過去門口站著。
「下午青喬給你打電話那會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青喬說她好像聽到車子開過的聲音和人喊聲……」
靳子琦沉吟了幾秒,還是老實交代:「我從媽那裡出來,路過醫院就想去檢查一下,後來臨時改變主意就去嬰兒房看了一會兒孩子。」
裡面的水聲潺潺不斷地流著,沒有停止,她頓了一下,繼續道:「在婦產科看到了秦遠,他……好像是陪方晴雲來做產檢的。」
她自動省略了自己差點發生車禍的事,因為不想讓他擔心,尤其在他本就喝醉酒難受的前提下,所以就避重就輕地解釋了一番。
對遇到秦遠的事,她並不覺得該隱瞞他,與其以後被別人捏住話柄告訴他來離間他們夫妻關係,倒不如由她自己親口告訴他。
結果,她的話音剛落,浴室裡就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靳子琦心頭一驚,顧不得其他,立刻推門而入,同時喊了一聲「阿衍」,濕熱的水汽撲面而來,也瀰漫得裡面視線模糊。
她揮了揮眼前的白汽,就看到宋其衍跌坐在地上,他的手指捂著太陽穴,這一跤摔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立刻走過去:「怎麼回事?」
「不小心滑的,沒事。」他的黑髮濕漉漉的,另一隻手往後撐著地面。
靳子琦蹲下身去看他有沒有撞到哪裡,卻赫然意識到他的身上不著一縷,一具麥色的精壯的男性**就那麼大喇喇地映入了她的視野裡。
強烈的視覺衝突,外加浴室裡悶熱的溫度,她的臉霍地一下就燒起來。
並不是沒有彼此坦誠相對過,像這樣不做別的事只是注意力集中地看著卻是第一次,頓時覺得有些口乾舌燥的難受。
薰衣草的味道在氤氳的霧氣裡變得濃郁起來,她的手撫上他的臉,「有沒有撞到哪裡?」忍不住在他的臉上細細地摩挲起來,想知道哪裡受傷了。
剛才那劇烈地一聲撞擊,讓她依然心有餘悸,甚至忘了花灑還沒關,就這樣穿著衣服直接闖了進來。
此刻她的睡衣貼在身上,滴著水,頭髮軟下來,還有幾縷貼在臉上。
宋其衍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手撐著牆壁想起來,卻站了幾次都沒成功。
她不免更加擔心起來,「是不是傷到哪裡的骨頭了?」
他卻低低地笑出聲,按住她胡亂摩挲的手:「再亂摸,就要出事了。」
靳子琦一愣,卻在眼角瞟到他身體的變化時,一陣窘然,迅速地撤了自己的手,也許是考慮到她懷孕了,他沒有如以往直接撲上來壓倒她。
「眼睛裡好像進了一些洗髮露,睜不開。」說著就要伸手去揉。
「別碰!」靳子琦忙扯過一塊乾淨的毛巾,一手捧著他的下頜,一手拿著毛巾探頭過去,小心地替他擦拭,又吹了幾下:「現在好點了嗎?」
他點點頭,半睜開眼,瀲灩翻動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被他看得有些窘迫,靳子琦捏著毛巾的手下意識地收緊:「看什麼?」
他好笑地看著她:「你不出去嗎?還是說,要一直看著我洗?」
靳子琦這才發現,他的身上還有一些白色的泡沫,可是看他站都站不住,她怎麼能放心出去,留他一個人在裡面,要是再摔倒怎麼辦?
無聲息地,她就拿下淋浴的噴頭,調準好水溫替他沖洗那些泡沫。
他卻突然伸手輕輕擁住她,靠過來,把頭枕在她的肩上:「都濕了。」
她的臉一紅,低頭掃了眼自己的睡衣,勾勒出身體的曲線,在朦朧的霧氣裡更顯得妖嬈嫵媚,他的手已經不老實地在她腰際來回摩挲。
「別亂動。」她拍開他不安分的手,沖洗完泡沫就關上了花灑。
「起來把身子擦一擦,穿個衣服出來吧。」
靳子琦說完,就要出去去換衣服,他卻突然拉住了她。
「他沒有跟你說什麼嗎?」
腳上的步子微微有些遲疑,她自然之道他說的「他」是誰,只是有些適應不了他話題轉移得這麼快,她以為他不在意她在門口所說的。
既然他問了,靳子琦便據實回答:「沒有,就點頭問候了一下。」
他卻咧著嘴大方地說:「怎麼才點個頭,朋友一場,怎麼也該聊幾句。」
她看著他故作瀟灑的樣子,順著話往下說:「方晴雲不是在本市工作嗎?多得是機會遇到,下一次我就請他一起吃飯敘敘舊。」
宋其衍的嘴角一抽,沉默了片刻才說:「其實也沒必要請吃飯,大家不熟。」
聽著他前後矛盾的話語,靳子琦勾了勾嘴角,沒有再揪他的小辮子,取了睡衣給他,自己開門出去了,徒留他一個人在那裡鬱悶。
兩個人整理好躺在床上,宋其衍習慣性地把她圈進自己的懷裡,用自己的手臂代替枕頭讓她靠著,兩條長腿更是緊緊地夾住她的。
靳子琦無奈地歎息,也由最初的難以入眠到現在的習以為常。
果然,習慣是最可怕的東西。
……
翌日一頓早餐也是吃得風生水起。
靳子琦送宋其衍出門上班,準備上樓卻發現宋之任在二樓走廊上看自己。
很顯然是在特意等她送完宋其衍回來。
在宋之任轉身進書房的同時,靳子琦便配合地跟了進去。
宋之任坐在沙發上,拄著枴杖,一臉的若有所思。
爾後他抬頭看著垂著眼睫安靜地坐在一旁的靳子琦,思忖了會兒才開口:「關於阿琴母親的事,其衍應該多少跟你提過吧?」
難道是那個私生子有消息了嗎?
靳子琦黛眉一挑,面上卻是一派謙和,「是說過一點點,不過並不清楚。」
宋之任歎了口氣:「當初都是我一時糊塗犯下的錯,才造就了今天的結果。」
靳子琦沒有接話,她心裡也清楚,宋之任也不過是感慨一句引出話題。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靜等他把話說到重點上。
書房裡很安靜,宋之任的聲音蒼老卻有力:「子琦啊……」
「是。」
「如果……我要是再婚的話,你怎麼看?」
即便已經猜到了結果,但真真切切從他口中聽到,還是難免感到震驚。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掃向那一魚缸的羅漢魚,回想起了那一晚宋之任提醒她的言語,一家和睦,他說自己時日無多,只想享受天倫之樂。
靳子琦迎上宋之任的眼,微微一笑:「爸,您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作為後輩,我們當然是樂見其成,人活著,畢竟也就那麼幾十年。」
宋之任點點頭,眼底也泛開了笑意,對她的答案很滿意。
靳子琦把他的情緒看在眼裡,頓了頓,卻又再開口,話說得婉轉卻又像一把無形的利刃:「只是,一些例子擺在跟前,我不得不擔心地提醒爸一句,自古後媽與繼子甚少有相處融洽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兩年前,就有騰躍集團的少董將繼母從盛世豪庭的頂樓推下來的醜聞。」
宋之任的面色一變,靳子琦卻笑得從容:「當然,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在阿衍身上,可是,繼子和繼母的關係處理不好,連帶著父親和兒子的關係也會鬧僵。您要是對哪家的阿姨有意思,可是能保證她跟阿衍,乃至她的孩子能和睦相處?」
「如果還是一個讓阿衍記恨的女人,怕是到最後,宋家之人各自成家,想要幸福的願望也會變成奢望,血緣也要成為陌路了。」
宋之任神情一黯,幽幽地一歎,語帶蒼涼:「奢望嗎?他可曾體諒年老孤寂之心?」
「那是,爸爸,您也可曾體諒年幼喪母之情?」
看著宋之任越加難看的臉色,靳子琦沒有心軟,低垂著眼道:「爸爸,您已愈古稀之年,這一生也是功成名就,若還想將那能緩解您寂寞之人捧上這宋家女主人的位置,不管年輕還是年老,都恐怕難掩悠悠眾口。」
宋之任徹底地沉默了,許久之後,突然長長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他苦笑的聲音沉穩又隱約透著老態,一聲一聲,落在靳子琦的心口。
她低斂著美眸,不讓他看到自己眼底閃逝的笑意,或者該說幸災樂禍。
在他們這樣家族長大的孩子,又豈會有單純無害之說?
平日流露在外面給人看的也不過是矜持美好的一面罷了!
「只是這樣安排,對為我含辛茹苦生育孩子的人來說,有失公平!」
靳子琦含笑:「爸爸,我也是別人的子女,能體會到一點,只是,這個公平也是相對的,您這一生總得有取捨。」
晚節不保四個字就繞在舌尖,差點就把持不住說出口。
宋之任似乎也發現自己找她談話是個大大的錯誤,不但沒說服她去勸宋其衍,反倒被她一句一句逼得灰頭土臉,再一步就要掉進懸崖了!
無聲地重歎一下,宋之任衝她擺手:「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從書房出來,靳子琦就直奔臥室,關了門就撥通了宋其衍的電話。
那頭剛接起她就直奔主題:「你父親是不是找到那對母子了?」
「他跟你說了什麼嗎?」他不回答反問。
靳子琦嗯了一聲,「他想讓我勸說你接受那對母子,他真的找著了?」
宋其衍那頭安靜了會兒,他幽然開口:「聽說有點消息了,還在尋找中。」
這也是宋其衍急著在宋氏安插自己勢力的原因吧?
靳子琦心中有了數,就和宋其衍掛了電話,她換了一身寬鬆的衣物和一雙板鞋出門,至於私生子的事,既來之則安之,現在多擔心也無濟於事。
青喬已經出門上班,靳子琦一人無所事事,就又去了蘇凝雪那裡。
這一次,她倒是沒有在樓下看到喬楠的車,帶著困惑上樓,一進屋就看到了客廳裡那一大束的桔梗花,很新鮮,還帶著露水。
而她搗鼓出來插花的純淨水瓶子也換成了一個精緻的玻璃花瓶。
毫無疑問,花也不是昨天那一束,是今天剛換上的。
「媽!」靳子琦喚了一聲,四下看了看,卻發現衛生間的燈也修好了。
她本能地就又看向那束桔梗花,心生一種可能——
喬叔來過了?
很詫異,母親竟然沒有把桔梗花丟出去。
正想著,書房的門打開,蘇凝雪從裡面出來,走路有些慢,大腳趾的腫痛看來還沒消下去,此刻她戴著一副金邊框眼鏡,儼然知性女金領的形象。
「你來了啊。」蘇凝雪招呼了她一聲,又轉身回書房但很快就出來了。
靳子琦把話題就引到了桔梗花上:「這束花……」
正在倒茶的蘇凝雪一記淡漠的眼掃來,靳子琦抿了抿嘴,沒有再說下去。
不過這對於喬楠來說,算不算是往前邁了一步?
按她對母親的瞭解,如果真的沒有機會,她絕對會把花認出去,蘇凝雪其人,最不屑的就是跟男人曖昧不清。
蘇凝雪過了一會兒就開始打掃公寓,靳子琦想幫忙,卻以懷孕的理由被拒絕,閒得無聊,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期間蘇凝雪的手機響起了幾次。
蘇凝雪都會拿著手機去遠一點的地方接,或陽台,或書房,低低地說著什麼,聽不太真切,一次,靳子琦剛好去倒水,碰巧聽到。
「文件在辦公室書櫃第三個抽屜裡,已經寫好了,你拿出來就能用。」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蘇凝雪頓了頓,才接話:「會習慣的,我剛成為總經理的時候,他也適應了好一陣子。」
話裡的「他」,靳子琦睫毛一撲閃,自然是她的父親,靳昭東。
「我已經辭職了,就沒有再回去的打算。」
隔著一扇虛掩的門,靳子琦都能聽到那一頭急切地勸說聲,但蘇凝雪並未表現出動搖,她果斷地打斷了對方:「就這樣吧,以後不用再打電話給我了。」
蘇凝雪掛了電話回頭,就看到了門口的靳子琦。
靳子琦舉舉手裡的空杯:「水喝光了,我去倒水,碰巧路過。」
很多的巧合,都可以用路過兩字解釋。
蘇凝雪未跟她多計較,淡淡地點頭,擱下手機就繼續去拖地。
靳子琦卻未立刻離開書房,她被打印機上的幾張紙吸引了注意力,過去一看,發現竟然是一式兩份離婚協議書。
電腦的電源也沒關,顯然剛才她過來時蘇凝雪正在從網上下載打印協議。
這一次,母親是真的要結束這一段不幸福的婚姻。
有那麼一瞬間,靳子琦的心裡挺難受的,畢竟是自己從小賴以長大的家庭,說破碎就破碎了,不再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協議上,母親已經簽好了自己的名字,她上面寫著,夫妻共同爭取的財產一分為三,一份她拿走,一份給靳昭東,一份給女兒靳子琦。
靳子琦也不得不承認一點,她的母親不是聖母瑪利亞,直到這一刻,也不曾願意讓她父親多賺一點便宜,把賬算得這麼清楚。
中午留下來吃飯,卻發現冰箱裡的食物所剩無幾,索性母女倆一起去超市。
南都花園離市中心不遠,大概五分鐘的車程就到了。
靳子琦和蘇凝雪都屬於雷厲風行的人,兩人一進超市就拿了購物籃,直奔蔬菜櫃,拿了想吃的菜後就去付款處排隊。
不知是不是接近年關的緣故,購物的人比比皆是,付款處的隊伍更是排得老長,靳子琦她們往那裡一排,發現延伸到了貨架旁邊。
她們後面很快又站了一個男人,流里流氣的,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好人。
靳子琦提防地掃了他一眼,對方倒是回她一個笑容:「最近隊伍都這麼長。」
她也不好表現得過於讓人家難堪,只好淡淡地挽了下嘴角。
而蘇凝雪已經伸手把她拉到了自己的前面,「站前面吧。」
顯然,蘇凝雪也不是很喜歡她們後面那個滿臉油光的猥瑣男人。
只是沒過多久,靳子琦眼角的餘光便掃到那個男人一點點地在靠近她們,剛好後面有貨物車推過,隊伍一陣推擠,那男人就往前撞到了蘇凝雪。
靳子琦下意識地就把蘇凝雪往自己身邊拉攏了下,沒想到那個男人也跟著粘上來,雖然他一雙眼睛瞧著別處,但靳子琦就覺得他是故意的。
蘇凝雪卻跟她搖搖頭,不想因為這麼點小事在這裡吵起來。
豈料,那個男人得寸進尺,竟然越貼越近,即便是中間隔著個蘇凝雪,靳子琦都感到那個男人的騷擾,他正用自己的身體蹭著蘇凝雪。
那男人發現了靳子琦慍怒的瞪視,卻跟沒事人似地衝她曖昧地吹了聲口哨。
「美女,怎麼這麼看著我?」還自以為帥氣地眨眨眼。
靳子琦只覺得一陣惡寒,外加懷孕緣故,捂著嘴差點嘔吐出來。
蘇凝雪卻驀地轉身,一把扯住那個男人的手腕,冷聲道:「拿出來。」
「什麼啊?」那個男人被蘇凝雪突然抓住手,嚇得臉色一變,卻還是嘴硬地嚷道:「臭娘們,抓著我的手想幹嘛,是不是想挨兩巴掌?」
周圍看戲的人多,卻沒有誰肯站出來幫忙,任由那男人狠狠地推了把蘇凝雪。
「媽!」靳子琦跑去扶蘇凝雪,而另一隻手臂從旁邊伸過來,一把擒住了男人的手腕,另一隻手把靳子琦和蘇凝雪護在了身後。
一聲沉穩而冷怒的聲音喝道:「把錢包叫出來!」
熟悉的聲音讓靳子琦抬頭,看到的是抓著那個小偷的靳昭東。
沒想到,竟然會這個時間點在這裡看到父親……
而蘇凝雪低下眼簾,抿著紅唇沒有說話,靳子琦卻感覺到被自己扶著的母親全身有些繃緊僵硬,連呼吸也跟著有些不穩。
不知是被那個男人推的還是再次見到父親後的反應。
那個男人耍無賴地嗤笑一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了她的錢包,我說你誰啊,還替人出頭,神經病!」說完,就兩手兜在褲袋裡,一搖一擺地要走。
然而靳昭東卻沒有放手,男人掙脫了幾下沒甩開,也急了:「你有病啊!」
「看到哪裡沒有?」靳昭東指了指斜角上方的探頭,冷著眉目:「你不拿出來沒關係,我們去保安室。我不介意給110打個電話,這個區的派出所所長剛巧是我的好朋友。」
男人一聽立刻害怕起來,眼神四處躲閃,看周圍一大幫人盯著,再也不敢放肆,顫顫巍巍地從自己口袋裡拿出一個女式錢包塞到靳昭東手裡。
「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靳昭東冷笑了聲:「放過你?那你怎麼不放過她們母女?敢做就該承擔……」
靳昭東的身體踉蹌了下,手裡的錢包也掉落在地,不止蘇凝雪的那個,還有他自己的黑色男式錢包。
男人奮力地推開靳昭東後,故意推倒一個貨架,拔腿就跑。
靳昭東站穩身後就要追上去,蘇凝雪卻突然喊住他:「別追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同夥在外面,反正……錢包也還回來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盡數散去,購物的購物,排隊的排隊。
靳昭東回過身,看了眼靳子琦,視線便落在蘇凝雪身上,眼神變得有些深邃,灼灼地盯著她那張有些蒼白的臉,似乎要把她整個人都吸進去一樣。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氣氛也變得很怪,靳子琦以為他們又要吵起來,剛想從中調劑,卻聽到靳昭東開口:「最近沒吃好嗎?怎麼這麼瘦?」
這句話,靳子琦當然不認為是跟自己說的,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蘇凝雪已經收拾起了自己那剎那狼狽的神色,淡淡地回了句:「沒有的事,只是今天穿的衣服寬鬆了點。」
靳昭東沒有反駁,只是擰起眉頭看著蘇凝雪,只是蘇凝雪已經蹲下身去撿錢包,她撿自己那個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也把他的撿了起來。
靳昭東的錢包沒有按扣,所以掉下時是分開的,此刻拿起來自然也是打開的,蘇凝雪拿著錢包的手指有頃刻間的冰涼。
靳子琦發現母親的失態,便低頭看去,越過母親的頭頂,看到的是父親錢包裡的一張照片,她頓時就愣住了,忽閃了下眼眸,發現喉間苦澀。
照片已經有點腿色發黃,少男少女的面孔還青澀稚嫩得很,兩個人站在一塊兒,對著鏡頭,陽光照耀在他們的身上。
她不是近視眼,所以看得格外真切,卻又不願意相信地又看了幾遍。
然後視線裡黑影一閃,靳昭東突然俯身從蘇凝雪手裡奪過了錢包。
他的臉色不好看,甚至可以說難看,錢包則被他緊緊地捏在掌心。
蘇凝雪還蹲在那裡,她的另一隻手拿著自己的錢包。
靳子琦不願意去回想那張照片,卻又不得不去想,那張照片,她見過。
就在母親的大學畢業冊上。
她見過那張照片的完整版,而不是父親錢包裡這張剪輯版。
畢業冊裡照片,是三個人,喬欣卉,蘇凝雪,靳昭東,三個人站在一起。
可是,放在父親錢包裡的照片卻只有兩個人。
是她的父親靳昭東和喬念昭的母親喬欣卉。
她的母親蘇凝雪的身影,被一把剪刀整齊地從中間剪掉,然後兩側的照片重疊在一起,只剩下她母親的一隻手還留在照片裡。
如果沒有看過那張原照片,是不會發現這張照片其實是三個人。
父親從來都把自己的錢包藏得很好,不曾讓母親經手,原來不過是這個理由。
他是否會在獨自一人時,對著自己的錢包一遍一遍地摩挲照片上的人,摸的時候是不是眼底心裡都是滿滿的柔情?
靳子琦忽然明白母親這樣義無反顧離婚的理由,確實沒什麼值得挽回的了。
只是她也好奇,靳昭東那一刀剪下去的時候,是否也有過遲疑?
在靳子琦心中百態時,蘇凝雪卻已經起身,沒有任何的氣憤痕跡,平靜地沖靳昭東點了下頭:「剛才謝謝你。」跟陌生人說話並無異樣。
說完,就要拉著靳子琦走,卻被靳昭東擋住了去路。
蘇凝雪冷淡地看去,他的喉結聳動了下,卻沒有讓開路。
「最近……你過得怎麼樣?」
蘇凝雪似乎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關心自己,柳眉一挑,語氣卻是依然的冰冷:「我很好,謝謝你的關心了。」
想走,靳昭東卻沒有讓開,只是兀自說話:「我前幾天晚上加班,不小心感冒了,沒及時去醫院看,導致後來高燒不退,差點感染肺炎……」
說著說著,他的眉頭扭得跟一條麻花似的,拿著錢包的雙手有些無措,他的眼中微微地流露出一絲的複雜情緒。
「爸爸,你怎麼在這裡,不是說買菠菜嗎?媽還去蔬菜區找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