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蘇凝雪要將婚禮定在澳洲的提議,靳子琦還是感到驚訝。
據她對自己這位母親的瞭解,素來都不喜歡高調鋪張。
現在卻提出這樣的要求,和她以往的行事作風截然不同。
但似乎宋其衍聽了蘇凝雪的話,非但沒有絲毫的為難,反而異常的開心。
是的,開心,靳子琦覺得自己絕對不會看錯他臉上的表情。
就像現在坐在機場候機廳,她都能從宋其衍的眉眼間讀出他愉悅的情緒。
「怎麼這樣看著我?」宋其衍攬過她的肩,側眸微笑地問她。
靳子琦搖搖頭,回之一笑:「只是突然好奇除了宋氏,你還有多少身家。」
宋其衍竟然還是澳大利亞公民的護照這點有些出乎意料。
既然已經回了宋家,她不相信宋之任會允許宋其衍還持有別國的護照。
據她所知,宋之任是個地地道道的崇尚東方文化的人。
對於宋其衍,她似乎瞭解得並不多,除了他是宋家「已亡」的繼承人。
宋其衍把她摟緊,只差沒把她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
最近他似乎變得更加粘人,跟某某差不多,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發現她眼中浮動的好奇,他嘴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一定夠你大小姐在慈善晚會上多喊幾個四千萬。」
這話聽上去有些咬牙切齒,靳子琦看著他臉上的笑意,越看越覺得小氣。
——沒錯,就是小氣。
昨晚累得迷迷糊糊睡過去前,她顯然聽到了一句歎息:「四千萬……」
她絕不懷疑出自宋其衍的口,難掩語氣間的心疼和懊悔。
這麼想著,宋其衍的一隻手已經順著她的後背一路摩挲到臀部。
不輕不重地一捏,靳子琦有些惱羞成怒,伸手就要推他:「你自重點!」
說這話明顯氣場不足,沒有威懾力,耳朵卻逐漸紅起來。
周圍坐等航班的旅客望著他們溫暖地笑過來。
宋其衍看著她一副小媳婦受了氣的彆扭樣,不但沒放開她,反而抱緊她按向自己,過於緊密而熾熱地貼在一起。
昨晚目睹她和秦遠琴瑟和鳴時生出的那股子酸,早已消散無蹤跡。
薄韌的唇貼著她的耳朵:「我有多重,你難道不知道?」
似乎只要一聽到靳子琦那令人著魔的語氣就忍不住地變得無恥。
候機廳裡人來人往。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生出了想要擁抱她的念頭。
並且持續地瘋狂地在大腦裡叫囂,迅即地傳輸給了身體的某部位。
靳子琦的臉這下子徹底爆紅,當她被某物什硬生生地抵住。
「宋其衍,你的腦子裡整天都在想些什麼!」有些憤憤地責問。
「你在想什麼我就在想什麼。」說得正義凜然,毫無羞恥之心。
「宋其衍你敢不敢更不要臉一點?」
宋其衍望著她,眉梢一挑:「為什麼不敢?」語氣不以為然。
候機廳在播報器響起後一群旅客蜂擁而出,也混亂了人的視線。
這是個神賜的機遇,他怎麼可能放過。
靳子琦差點叫出來,剛啟的嘴唇即被堵住,他的吻熱烈而激顫。
禁錮著她掙扎的雙手。
在候機廳人走得差不多時,他就及時地放開了她。
燈光明亮的候機廳裡,所有人都衣冠楚楚,包括宋其衍和靳子琦。
「無恥!」靳子琦看上去特別生氣,嘴唇腫腫的。
宋其衍不置可否,摟著她沒有放開,卻也不再親她。
在靳子琦逐漸平復下自己的怒氣時,一隻手又偷偷地伸進了她的衣服。
粗糲的指腹循序漸進,尋找到那一片柔軟——
「宋其衍!」靳子琦氣得紅了眼睛,再也淡定不下來。
「嗯,聽著呢,說吧。」手上的功夫沒有落下。
靳子琦隔著衣服重重地拍打那只不老實的手,實在忍無可忍了,另一手擰住了他的耳朵,四隻眼睛在乾燥的空氣裡辟里啪啦地對峙。
她怎麼會跟這樣一個猥瑣的大叔結婚?!
宋其衍被她犀利的眼神瞪得無可奈何,心不甘情不願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把你的手從腰上拿開,我要下去。」靳子琦靜靜地說,語氣有些微冷。
他卻摟得更近:「就抱一下,就抱一下。」
靳子琦撇開視線,不想再看這個男人,憋了一肚子的慍火。
明明是她在問他關於私人資產的事,最後怎麼會發展成這樣子?
本躺在旁邊兩把座椅上睡覺的靳某某不知何時已經醒過來。
小朋友正瞪圓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靜靜地觀察著抱在一起的父母。
然後突然喊了一聲:「琦琦,某某要尿尿了!」
驚得抱在一起的兩人著實嚇了一跳,哪裡知道這孩子早已經醒了。
也因為這奶聲奶氣的一聲小獸高吼,周圍三三兩兩的人望過來。
靳子琦窘著臉奮力掙扎地想起來,宋其衍被自家兒子看得也渾身難受。
結果,一個掙扎得過了頭,一個猝不及防地鬆開手。
靳子琦只覺得禁錮在腰際的力度忽然消失,整個人因為失重而向前撲去——
「買噶的!」某某一雙小胖手摀住自己咕嚕的大眼睛,透著指縫又瞄出去。
宋其衍默默地轉過臉,抱起自家的兒子轉移注意力。
靳子琦實實地摔倒在光滑的地磚上,有些疼痛難捱,看到宋其衍像是做錯事的小孩轉過頭,心裡更是一把火燃起。
想要起身,卻發現旁邊椅子上一個女士正眼神複雜地望著她的大腿處。
靳子琦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然後臉上的表情瞬間僵硬——
她的裙子……
竟然掀起來了!
……
直至登機上了飛機,靳子琦都沒再看宋其衍一眼,更別提說話了。
「寶兒,快去你媽懷裡!」
宋其衍小心地觀察著靳子琦的臉色,然後把胖墩墩的兒子往她懷裡一塞。
靳子琦剛繫好安全帶就被塞了個滿懷。
有些氣憤地看著這個耍心眼的男人,不知道又在盤算什麼!
「各位旅客,我們的飛機即將起飛,請關閉各種電子設備……」
機艙服務人員的安全警示語響起,機艙內的乘客已經上來得差不多了。
靳子琦掏出手機正想關機,鈴聲卻驟然響起,是蕭瀟來的電話。
她已經請好了一周的假期,蕭瀟不可能不知道,除非是有重要的事。
「子琦姐,你還沒上飛機吧?《盲眼》劇組在拍攝過程中出事了,一名演員不小心從高處墜下,現在生死未卜正送往醫院。」
靳子琦眉頭一皺,這個時候不是該找蘇珩風嗎?
「蘇總今早也出差去了法國,最遲也要後天回來,我只能找你了!」
蕭瀟的聲音聽上去格外的焦急,混雜著救護車的鳴笛聲。
靳子琦看看還沒有關閉的機艙門,又轉頭看看身邊正關手機的宋其衍。
遲疑了再三,還是把某某重新放回了他的懷裡。
「怎麼啦?」宋其衍看著靳子琦重新解開安全帶,困惑地詢問。
靳子琦卻已站起身,「你們先去澳洲,我後天早上的飛機過去,公司出了點事,蘇珩風不在只能由我出面。」
宋其衍幾乎不相相信自己聽到的,但事實證明靳子琦沒騙她,她已經在跟乘務人員商量著下飛機去。
「給你們造成麻煩很抱歉。」
子琦和乘務人員剛致完歉,那邊宋其衍卻抱著靳某某氣勢洶洶地衝過來。
「靳子琦,你現在是要拋夫棄子了嗎?」
「沒時間跟你賭氣,」靳子琦摸摸靳某某的臉,又拍拍宋其衍的腦袋,就像是在哄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在澳洲等我,處理完事我馬上過去。」
宋其衍卻低頭跟靳某某慫恿道:「寶兒,你媽不要我們了,快哭給她看!」
靳某某一聽靳子琦要走,真的一咧嘴兩眉毛一倒就要哭,還沒發出聲音就被靳子琦摀住嘴。
「某某乖,琦琦要去工作,某某在農場等琦琦,琦琦馬上就過去陪你。」
此言一出,靳某某立刻雨過天晴,重重地點頭:「某某等著琦琦!」
宋其衍看著叛變的兒子,又看看去意已決的靳子琦,剛想追下去,機艙門卻緩緩地合上,乘務人員攔住他:「先生,請你抱著孩子去坐好。」
「為什麼她能下去我就不能,開機艙。」宋其衍陰沉了俊臉。
乘務人員卻堅定地搖頭:「因為那位小姐有特殊情況,先生,飛機即將起飛,還請你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其實也有特殊情況。」
「什麼?」
宋其衍擰著眉頭嚴肅地看著她,把兒子往她懷裡一放:「剛才那是我老婆,她這是要跟她小情人私奔去了,要是我們的家庭破碎了你賠得起嗎?」
乘務人員愣了愣,隨即職業化地笑笑:「先生,請您回去坐好。」
「怎麼她的話你信,我說的你就不信?」宋其衍的聲量有些拔高。
乘務人員:「請你回去坐好,謝謝配合。」
宋其衍:「……」
……
靳子琦匆匆地從機場取了車就趕往市人民醫院。
車上了高架,卻在車流中緩緩慢下來,直到最後徹底地熄火。
所幸靳子琦意識到不對勁就及時打了指示燈,還把車往邊上靠了靠,才沒釀成一場轎車追尾的車禍。
靳子琦打電話給保險公司來拖車,卻遲遲沒人見,有些玩忽職守的感覺。
坐在駕駛座上,重新啟動車子,除了幾聲轟鳴,再也發動不了。
蕭瀟又打來電話,醫院裡正在急救的演員情況不容樂觀。
車外的雨已經停了,好心的太陽出來了,近乎熾熱地照耀著整天藍天。
靳子琦猶豫了下還是下了車,一邊打電話一邊朝過路車揮手。
「子琦姐,你快點來吧,蘇總又不在,你要再不來,這邊就要鬧起來了!」
電話裡蕭瀟的聲音充滿了擔憂,聽筒裡還隱約傳來吵雜的腳步聲和爭執聲。
靳子琦眉心一斂,掛了電話後,便脫掉了身上的外套扔進車裡。
身上只剩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貼身羊絨衫。
隨手從轎車的儲物櫃裡拿出一根皮筋紮起一頭長髮,撩起袖子,跑到後備箱裡拿了工具又回到車頭前。
她沒有修過車,只是無聊時看家裡的司機這麼幹過。
在求助無門的時候,只能依樣畫瓢,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靳子琦掀開車蓋,俯身專注地開始檢查裡面的固件。
說是檢查倒不如說是看什麼不對勁就胡亂弄幾下。
雙臂因為緊抓車蓋而逐漸酸疼,靳子琦勞累地喘了口氣,在她的雙手無力地想要放下時,身後一條長臂橫空穿過她的肩,扶住了車蓋。
靳子琦望著那雙乾淨到每個指甲都經過細心修剪的手時一怔,而溫和卻不失沉穩的聲音卻已經在她的頭頂響起:「發動機活塞和連桿受損了。」
語氣裡儘是自信的篤定,靳子琦有些質疑,幾乎下意識地回駁了一句,「檢都還沒檢查,就這麼自信似乎有些盲目。」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一雙眼還是直勾勾地盯著那雙舉著車蓋的手。
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就像是一雙藝術家珍藏的手。
「不信,你可以打電話給保險公司……」
溫潤的嗓音變得有些瘖啞帶笑。
靳子琦甚至能感覺到來自頭頂的那道異常強烈的目光。
她握著工具的手一緊,偏轉過頭去看。
因為本就低俯著身,這驀地回轉,讓她的長髮擱到了身後男人的手臂。
靳子琦剛看到一身白衣,束髮的皮筋就掉落在地,散落的柔順長髮就像是一道驟然從斷崖上傾瀉而下的黑色瀑布在空中激起優美的弧度。
幾縷髮絲拂過她的臉頰,有些迷離她的視線。
靳子琦維持著回頭的姿勢,她微微瞇著眼,看清了身後幫助自己的男人。
是秦遠,那個在生日宴上花八千萬要揭開她面具的秦遠。
他亦稍稍低頭看著她,發現她因為詫異而出神,他偏頭看了一下遠處,帶著一絲無奈,爾後又轉回頭看著她,微蹙俊眉笑笑。
「你是想讓我一直保持這個動作到保險公司的車來嗎?」
很寬厚很平淡的笑聲,一如他的長相給人的感覺,溫柔而禮貌。
靳子琦被他一提醒才發現他的雙臂一直扶著車蓋,如果他隨手放開,很有可能會誤傷到還趴在車蓋前的她。
察覺到這一點,靳子琦很快就離開了車頭,往邊上退了兩步。
她的手裡還拿著金屬工具,白皙的臉頰上有些黑色的機油。
陽光,雨水,金屬和女人,潮濕的空氣裡滿溢了荷爾蒙。
靳子琦望著用手帕擦拭著手指的秦遠,在猶豫著要不要道一聲「謝謝」。
彷彿感受到了她的心理活動,秦遠抬頭望向她,嘴角微翹:「不用謝。」
聲音依舊的溫和,臉上的笑容也充溢著陽光的味道。
靳子琦只能回之一笑,除此再也沒有過多的表情。
因為他們之間並不熟稔。
她轉頭看了眼來回穿梭的轎車,做了一個短暫的思考,重新看向還未離開的秦遠:「保險公司趕過來可能還要半小時,我現在趕著去醫院,你能送我過去嗎?」
她剛才就看到了停在她車後三米開外的奔馳,不用想就知道是他的。
秦遠的目光忽閃了下,隨即便加深了嘴角的笑,點頭:「上車吧。」
「謝謝。」除了道謝,靳子琦沒有其他的想法。
……
靳子琦坐進秦遠的車子,他卻沒有當即坐進駕駛座。
當她好奇他在做什麼時,他卻朝著她走過來打開了副駕駛座車門。
靳子琦錯愕於他的行為,他卻極具紳士地將一件外套蓋在了她的肩上。
「十一月的天氣冷熱不定,還是穿上吧,免得感冒。」
幾乎他的話音剛落下,靳子琦就輕輕地打了個噴嚏。
他的體貼讓靳子琦微微斂起黛眉,他卻已經替她關上車門繞過了車頭。
「哪家醫院?」他一上車未等她開口就率先問了。
靳子琦的眼睫撲閃了下,望著車頭上搖擺的灰太狼回答:「市人民醫院。」
秦遠的目光也被她牽引到那個搖擺的灰太狼上,他啟動了車子後才再次說話:「很孩子氣吧?昨晚明明丟出去了,早上卻又待在上面了。」
他無奈地輕笑了下,靳子琦側目看他,能看到他眼底淡淡的滿足。
她聽說這位秦總好像有位未婚妻。
「不會,最起碼說明她很在乎你,女人只會在心愛的人面前變得像孩子。」
秦遠眉梢一挑,握著方向盤的手動了動,眼睛卻始終望著前方的道路。
「靳小姐在其衍面前也是這般孩子氣嗎?」
靳子琦轉頭看向他,不知道怎麼突然把話題轉到了自己身上。
秦遠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別介意,我只是隨便問問。」
靳子琦卻垂了垂眼眸,輕輕地喃了一句,「也許吧。」
也許什麼,她沒有再說,她把頭偏向車窗外,望著天上的那一道彩虹。
並沒有看到身旁男人那雙握著方向盤的手有瞬間的青白。
……
車子一路開去市人民醫院。
在醫院大門外的路邊停下,車窗外的那道彩虹也已消失不見。
靳子琦伸手按上車門把,沒忘記回頭跟秦遠致謝。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回去的時候小心點,再見。」
剛推開車門,本一直沉穩優雅坐著的秦遠卻忽然回過頭:「我以為,憑我們相熟的程度,應該已經不需要這麼客套。」
靳子琦下車的雙腳因為這句突兀的話停在半空。
她幽幽地轉頭,望向看著自己的秦遠,想起了什麼似的衝他笑笑:「第一次見面時你幫我撐傘,一直都沒機會正式跟你道謝。」
靳子琦的眼神坦然自若,一點也沒有撒謊的不自然。
秦遠的眼中卻閃過幽光,他盯著她重複了她剛才那句話裡的三個字。
「第一次?」他的表情變得難以捉摸。
靳子琦不明所以地看著低頭思忖的秦遠,「還是,我們之前也見過?」
在秦遠抬頭看向自己時,靳子琦猶豫了下,還是如實告知:「我之前出過車禍,傷到了大腦有些事記不太清了,所以……」
她沒再說下去,但秦遠已經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
即便已經明白,卻依舊想親自從她口中聽到,「你失憶了?」
靳子琦淺笑著點頭,沒有顧忌,「可以這麼說,過去的事總記得模模糊糊。」
秦遠靜默了會兒才開口:「我看你有急事,先進去吧。」
依舊衝她溫和地笑了笑。
這樣溫柔體貼的男人,能成為他的未婚妻倒也是種福氣。
靳子琦下了車,跟他簡單地告了別就朝醫院大門走去。
秦遠坐在駕駛的座位上,目送著她慢慢地遠去,卻久久地沒有回神。
……
靳子琦在急診室外等到第二天凌晨兩點。
手術結束了,那名受傷的演員被送去重症病房監看。
醫生卻是跟上前詢問的靳子琦搖搖頭,手術的結尾並不樂觀。
從高處摔落,導致這名演員第二、三節頸椎嚴重錯位,即便甦醒後也有可能導致高位截癱,生倒不如死的結果。
即便有人壽保險索賠,但風琦投拍的電影演員出事,也難逃責任。
靳子琦揉了揉疲憊的眼皮,走出醫院門口,眺望著依舊漆黑的天際。
然後,她的眼前忽的多了一杯奶茶,熱氣裊裊中縈繞著濃郁的奶香。
「喝一口吧,暖暖身。」
靳子琦順著那條手臂往上看,就看到了秦遠。
他穿著一件灰白色的呢子大衣,裡面是一身休閒打扮,屹立在旁邊的門邊。
似看出了她的困惑,他補充道:「胃不太舒服睡不著就來醫院看看,沒想到還能遇到你,看你挺累的,就在旁邊買了杯奶茶。」
靳子琦沿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個奶亭,就在醫院門口。
「謝謝。」心中的疑問解除了,她才心安理得地接過奶茶。
因為熬夜的緣故,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連帶著笑容都有些憔悴。
「一晚都守在這裡嗎?」他似有疑惑,淡雅溫馨地笑了下。
靳子琦喝了口奶茶暖身,冰涼的雙手捧著杯壁,點點頭:「總裁出差了,只能由我這個第二把手出面擺平,沒有辦法的事。」
秦遠靜寂地笑,片刻後,拿起另一隻手裡端著的奶茶輕輕啜飲,看著她,眼神溫和而克制:「走吧,我送你回家。」
靳子琦抬起頭,看向他等待在那裡的關注。
那並不適合一個已婚女人去看,那樣的溫柔很容易讓人淪陷。
她不露痕跡地移開目光,把視線投向遠處那片晦暗的天空。
凌晨的天空下開著大樹大樹的木槿。
熱烈火紅單調,看上去沉默恣意,任性狂妄。
廢棄了任何一片綠葉的陪伴。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
靳子琦瞇了瞇自己的眼睛,涼風習習,睡意鋪天蓋地襲來。
秦遠沒有再勉強她,卻也沒有兀自離去,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
站在馬路邊攔了十幾分鐘車,都沒有一輛空閒的出租車路過。
靳子琦突然就明白了,秦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兩道明亮的車燈光打亮了她週身的黑暗,靳子琦用手遮擋著視線,瞇起眼望過去,是一輛白色雅致的奔馳。
車窗緩緩落下,秦遠坐在駕駛座上,「上車,我送你回去。」
車內的陰暗籠罩了他清雋秀雅的臉龐,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種感覺,有點像落魄的公主遇到了拔刀相助的白馬王子。
靳子琦在心裡自嘲了一番,卻沒有立刻上車,她不想欠人情。
她往四周又環顧了一圈,似乎還不死心,想要自己找到能回家的車。
「這個時間點在這條路上幾乎打不到車。」秦遠耐心地解釋。
身體被夜風吹得發冷,靳子琦不再猶豫,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瞬間,冰冷的身體被暖氣包圍。
「靠一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靳子琦在秦遠極盡溫柔的聲音下,彷彿受了催眠一般,頭一沾到身後的座位靠墊,緊繃了一整晚的神經鬆弛下來。
沉重的眼皮慢慢地闔上,眼前模模糊糊到最後的漆黑一片。
……
在睡夢中的靳子琦突然想起來自己似乎還沒告訴秦遠家裡的住址。
強烈的光線刺入閉合的眼簾,靳子琦幽幽地睜開眼睛。
她身上蓋著一件呢子大衣,座位也被刻意地調低後傾。
重新坐起來,入目的是車外大好的陽光,才發現自己竟然在江邊。
手裡的大衣靳子琦還是有點印象的,就是凌晨秦遠穿在身上的那件。
看了下時間,將近早上七點。
靳子琦走下車便在附近的木棧道上看到了一道修長英挺的身影。
秦遠雙臂交疊靠在欄杆上,眼神眺望著遠方,若有所思的樣子擱置在她的視線裡。
似乎聽到了開車門的聲音,他回轉過頭。
看到靳子琦已經醒了,站直身爾後淡笑著走過來:「你睡著前沒告訴我地址。」
秦遠似乎在任何時候都能先發制人,掌握主動權。
靳子琦也沒有多大計較,畢竟他沒叫醒自己也是擔心自己太累了。
「天香華庭東門那邊,謝謝。」
車內的氣氛有些安靜,清晨寬廣的公路上人煙不多。
轎車平穩而舒適地行駛,身邊又有英俊儒雅的男子,空氣中還瀰漫著甜而不膩的檸檬清香,靳子琦的意識也逐漸地清晰起來。
似想起了什麼,她拿出手機查看,卻發現是關機狀態。
「剛才看你睡得那麼香,就把手機關了,不會給你造成什麼麻煩吧?」
都這麼說了,要還計較就顯得她不大氣了。
靳子琦搖搖頭,重新開機:「沒關係,應該也沒什麼大事。」
手機屏幕上很快就跳出十幾個電話,還有很多短信,皆來自宋其衍。
只是等她再打過去的時候,卻已經是悅耳的官方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係,請稍後再撥,sorry,the*number……」
「在給其衍打電話?」
「嗯,昨天臨時改變去澳洲的計劃,恐怕他會有點擔心。」
靳子琦一邊望著過路的風景一邊回話,秦遠卻只是彎著嘴角笑了笑。
……
秦遠沿著靳子琦的指示,七拐八拐地就到了靳家別墅的正門前。
已經早上八點了。
林蔭道下偶爾有幾輛豪華的轎車開出去。
車子停下,靳子琦正要下車卻發現了秦遠的異樣。
他把車子熄了火後,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低著頭,一動不動。
「秦總,你還好嗎?」靳子琦不由地出言關心。
秦遠卻依舊低著頭,一張臉有些蒼白,表情藏得深深的看不透。
他緊抿的嘴唇微微地上揚,扯出一抹笑:「沒事,你下車吧。」
陽光透過擋風玻璃落在秦遠的臉上,襯得他白皙的皮膚越發地透明無血色。
靳子琦的眉心卻擰起來,她並沒有真的當即就走下車。
她的視線被後座上的幾盒藥吸引。
而秦遠的眉頭已經皺起,他一手按在胃部,握著方向盤的另只手青白得可怕。
在看清那些藥盒上的字,靳子琦有些驚怔。
「你是不是胃病犯了?」
然後又聯想到凌晨在醫院看到他,他的確說是胃難受一夜難眠。
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靳子琦左右徘徊了下,還是下車繞到駕駛座邊打開車門,去伸手扶身體僵硬的秦遠,道:「秦總,我看你現在也開不了車,還是先去我家休息一會兒吧。」
雖然宋其衍不在家,她和秦遠又算不上熟絡,本該避嫌,但看他的情況真的不太好,靳子琦也只能拋開那層顧忌。
畢竟他也幫過自己,總不能過河拆橋。
況且,家裡不是還有傭人嗎,又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你家?你和其衍的家嗎?」秦遠卻沒有下車,只是虛弱地看著她問道。
靳子琦一愣,沒想到這個時候他會突然問出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她抿了抿唇瓣,搖頭:「我們還住在我父母的家裡。」
然後攙扶住他的手臂,想要帶他下車:「家裡有熱水,你就算要走也喝杯水吃個早餐吧,你這樣子離開,我不放心。」
靳子琦說這句話並沒有別的意思,但秦遠的眸底卻閃過恍惚的光亮。
他盯著她因為擔心而微微斂起的黛眉,聞到的也是她身上的清淡茶香,本陣痛的胃部逐漸緩和,沒有再推卻任由她扶著他下車。
……
「虹姨,替我倒一杯熱水。」
幾乎一進門靳子琦便沖在餐廳裡收拾的虹姨囑咐道。
秦遠並沒有讓她攙扶,所以走得有些慢,靳子琦在門口等他,不經意地轉頭卻看到此刻本該在公司裡的蘇凝雪。
蘇凝雪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著一杯剛泡好的綠茶,茶香裊裊。
聽到靳子琦的聲音,蘇凝雪便抬頭望過來。
「你不是和其衍去澳洲了嗎?」蘇凝雪臉上閃過詫異的表情。
「公司遇到一些事,蘇珩風不在只能由我處理,所以沒上飛機。」
靳子琦說著便偏頭看向門外,「秦總進來吧,我母親在,不過也沒關係。」
蘇凝雪的眉頭蹙了下,什麼時候靳子琦也會帶朋友回家了?
然後,門口就出現了一道白色的身影,跟今早在報紙上看到的同出一轍。
「匡當」一聲,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板上。
蘇凝雪鮮少在外人面前會如此失態。
茶水濺了一地,甚至連她身上的衣服也沾染了不少茶漬。
「媽你怎麼了?」這邊還沒照顧好,那邊的母親又摔碎了茶杯。
蘇凝雪被靳子琦關切的聲音喚回神,略微慘白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一雙眼卻看向靳子琦身後的秦遠:「子琦,你不介紹一下嗎?」
靳子琦看蘇凝雪已經恢復如常,便也放下了心,看蘇凝雪對秦遠似乎很好奇,靳子琦便偏過身介紹:「這位是秦氏的總裁秦遠,媽你應該在雜誌上看到過吧。」
「秦總的胃不太舒服,所以我就請他進來休息一會兒再走。」
而秦遠已經兀自往前一步,望著坐在那裡的蘇凝雪禮貌地頷首:「靳夫人。」
蘇凝雪點點頭,笑容依然有些疏淡:「秦總清風朗月,確實一表人才。」
「夫人過讚了。」秦遠的淡笑突然變得諱莫如深。
靳子琦只覺得氣氛變得怪異,未等她揣摩出個所以然來,虹姨已經端著一杯熱開水出來:「大小姐,你要的開水。」
「對了虹姨,你現在煮個皮蛋瘦肉粥吧。」
「好的,大小姐。」
虹姨重新回去廚房,而蘇凝雪那邊也已經有傭人在整理滿地的狼藉。
靳子琦剛把水遞給秦遠,虹姨便急匆匆地從廚房出來。
「沒有皮蛋了,我去買一些回來。」虹姨沒忘記離開前瞟了眼秦遠。
秦遠面對虹姨的打量,泰然自若,不忘禮貌地頷首致意。
聽到虹姨說缺少食料,便道:「不用麻煩了,我開車回去酒店可以吃。」
說著,秦遠就打算告辭,這一次未等靳子琦開口,蘇凝雪已經發話。
「子琦,別墅區西大門旁邊有個大型購物超市,那裡應該有皮蛋,你開車過去買一些回來吧。」頓了頓,蘇凝雪看向秦遠:「勞煩秦總在家裡坐會兒。」
秦遠略顯虛弱地一笑:「夫人客氣了。」
靳子琦見母親對秦遠雖然不熱情但也算客氣,便拿了車鑰匙出門去買皮蛋。
幾乎在別墅外響起轎車引擎聲的同時,客廳裡的蘇凝雪便冷肅了神情。
冷淡的眼眸打量著門口的秦遠,「你難道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秦遠的眼神一斂,微微而笑:「這就是夫人故意支開小琦的原因?」
「小琦?」蘇凝雪淡淡地撇開眼:「這不是秦總該稱呼的小名。」
「那該稱呼什麼?靳子琦?子琦?還是……靳大小姐?」
秦遠眼底的笑意漸濃,嘴唇卻有些蒼白,他似乎已經忘記了胃疼,身姿挺直地站在客廳的門邊,沒有進一步也沒退一步。
蘇凝雪眼角瞟向餐廳裡進出的傭人,秦遠發現了蘇凝雪的顧慮,嘴角上勾的弧度更大,卻也更加的嘲諷。
「夫人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凡事都喜歡做得滴水不漏。」
蘇凝雪掃了他一眼,語氣冷硬:「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秦遠眸色一晃,笑容不減:「這裡是我的故鄉,我為什麼不能回來,夫人難道忘了,我母親還在國內需要照顧。」
「我聽說你有個書香門第的未婚妻,既然這樣就跟她好好過日子,你跟子琦曾經再怎麼樣都已經過去了,沒必要再拿著揪著不放。」
「夫人是不是太高估你女兒的魅力了?」
蘇凝雪攏著披肩的手指一緊,有些不敢相信地瞇眸看向秦遠。
然而他嘴角確實是譏誚的笑。
「十年過去,夫人不會還以為我對靳子琦念念不忘吧?」
現在的秦遠跟之前跟靳子琦在一起的秦遠判若兩人。
他踱著閒適的步調走進客廳,在蘇凝雪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就像你說的,我已經有了一個一心只為我的未婚妻,我為什麼還要去牽掛你那千金難逑的女兒?」
蘇凝雪微微地瞇著眼,凌厲的目光打量著秦遠,「你究竟想怎麼樣?」
「夫人還是喜歡多想。」將手中的水杯擱在茶几上,秦遠抬眸迎上蘇凝雪的目光:「既然這樣,夫人可以猜猜我想怎麼樣?」
蘇凝雪卻沒有接話,她深吸口氣,很快就斂好了自己的神色。
秦遠望著眼前這位貴婦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優雅淡漠,嗤笑一聲:「夫人的定力著實讓我佩服,這些年我也是一直以夫人為榜樣。」
蘇凝雪直直地盯著秦遠的表情變化:「你恨我?」
秦遠話語間的諷刺任誰都聽得出來,更何況是商場打滾數十年的蘇凝雪。
秦遠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十指乾淨整齊,他望向蘇凝雪的眸光不變,一派從容:「夫人說笑了,我為什麼要恨你?」
「如果不是您當年給的五百萬,我現在能不能這樣坐在您的面前也還是個未知數,也許早已凍死在街頭被流浪狗啃得連骨頭也不剩了。」
蘇凝雪的眼神也更加冷厲:「既然你還記得那五百萬,那就該遵守當年的承諾,永遠不要再出現在子琦的面前。」
秦遠點點頭,像是贊同蘇凝雪所說的,但臉上的笑卻不是那麼回事。
「可是現在我後悔了。」
蘇凝雪臉上一閃而過驚愕,隨即而來的卻是隱隱的慍怒。
秦遠卻不以為然地喝了口水,再次看著蘇凝雪積蓄了怒氣的眸子,輕輕地,慢悠悠地重複:「我說我後悔了,夫人。」
「這些年我每晚睡覺前都會想,我能有今時今日的一切,都拜夫人那五百萬所賜,如果沒有夫人,我依然還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蘇凝雪冷冷地打斷他。
秦遠卻極具報復性地笑著,瞇上深褐色的瞳眸,芒光乍現。
「看來夫人的記性也不怎麼好。」他略略停頓,繼續道:「在我被您丈夫打斷腿的時候,如果不是您給了我那筆錢又送我出國,我也不會想到用那錢去投資股市,當然,我也挺感激那些年的股市,好得太好了。在那場金融風暴來臨的時候,又趕著我在英國的朋友要錢投資房子,我們在樓市上撈了不少,夫人,您給我活下去的物質保證,這一點這些年我一直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