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沒有什麼機關比無限空間更讓人絕望,陸蘇坐在一片死寂的妖螺大獄裡,抱著腦袋,陷入深深的苦惱中。
如果錦斷在外面被殺掉,自己也會死在這裡;就算錦斷跑掉了,事後仇牢也會收拾他,單對單的情況下,他連一秒也堅持不了,最後的結局還是被殺掉,然後錦斷也會死……無論怎樣都是badend!他從不認識自己會像一個運氣超好的小說主角一樣,一路不停地擺平強敵,增長實力,妖的世界只有殘忍的規則,只有相殺相噬……但,真的要在這裡倒下了嗎?這樣的現實讓他深深絕望!
最壞的打算是錦斷被殺,自己橫死,其次是錦斷逃跑,自己拚死抵擋。陸蘇躺了下來,枕著雙手,背後是冰涼堅硬的鈣質階梯,咯得很難受。眼下保存一點實力吧,但願能從仇牢的手中活著逃生。
原本是自信滿滿地去約戰,但是對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這就是現實嗎?陸蘇不禁苦笑出來,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時,他感覺到身體裡的妖力被抽走了一點,只有一點點,陸蘇急忙坐起,錦斷在用妖力通訊(這種自創的方法姑且叫這個名吧)和自己傳達信息。
陸蘇靜靜地等著,過了很久很久,沒有抽取第二下,才長長鬆了口氣。一次表示她那邊很好,不用擔心。
這時妖力又被連續抽走兩次,按他們約定的方法,應該是「二」的意思,兩分鐘嗎?錦斷在給自己爭取兩分鐘的時間,似乎妖螺大獄的外面此刻正勉強維持著平衡,兩分鐘,也就是這裡的兩小時內,他必須從這裡出去。
錦斷把希望寄在自己身上,但這一次,連他的腦袋也想不出破解的辦法了,這根本是無解啊!
「對不起,錦斷!」
陸蘇痛苦地把腦袋撞在螺壁上,一下又一下,額頭微微腫了起來,裡面的微血管被撞破了,產生了一個小小的血腫。
他摸了摸額頭腫快,稍稍冷靜了一點,試著去想解決的辦法。
首先,破解妖螺大獄的方法只有一個,兩個人同時向兩邊走,讓妖螺大獄自身擴張到極限被撐開。
難題就在於,只有他一個人要怎麼做?
邏輯上有一種死板的細分法,比如說一千根頭髮以下的人算禿子,以上算非禿,如果一個人正好有一千根,拔掉一根頭髮,是不是就是禿子了?這是陸蘇很久前在某本書上看到的。
他坐下來靜靜地思考,兩個人同時往兩邊走,另一個人假如沒有雙臂,假如沒有雙腿,假如他奄奄一息,假如他是死人,假如只有一個腦袋,也一樣被這裡視作一個人嗎?
他突然靈光一現,打量著四壁,這個地方完全可以理解為一個實體化的程序,這一點是肯定的,他不認為仇牢本人能在戰鬥的時候還要考慮裡面的情況。
那麼這個名為「妖螺大獄」的實體程序必須有一個判定的最低標準,掉一根頭髮也會被視作人嗎,掉一滴血也會被視作是人嗎?
他咬破手指,把血滴在地上,依舊在旁邊放在鬧鐘和無線電,然後戴上無線電耳機快步跑下去,快到一百米的時候,陸蘇的腳步慢了下來,仔細地聽著。
「嘀噠、嘀噠……」
聲音戛然而止,陸蘇立即回頭,看見被虛無侵蝕掉一半的鬧鐘倒在地上。
再試的話,就是手指了,實在不行就是整隻手,整條胳膊……實際上陸蘇是在賭,如果說這裡的判定標準是某種生命體征,比如呼吸,那他就算砍掉雙臂也是無力回天。
事已至此,已經沒有退路可走,只能博一把,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相信一件事,世上沒有完美的妖技,妖螺大獄必有破綻。
陸蘇把錦斷的刀複製出來,把手按在階梯上,沿著小指的骨節用力切下去。第一次切自己的身體真是恐怖的體驗,一截小指被切下時,額頭上已經全部是冷汗,斷指上的劇痛更是無法形容,好在刀比較快,不然這個可怕的過程要更漫長。
他運起妖力把傷口先修復好,至於斷掉的手指,以後再修復。再次放好鬧鐘(修好的鬧鐘)和無線電,他快步跑了下去。
接近一百米距離的時候,耳朵裡仍舊能聽見「嘀噠」的聲音,陸蘇流著冷汗,暗暗祈求著,千萬不要消失啊。
一百一十米距離,聲音還在持續,他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自己的判斷是對的!然後他拚命向下跑,到兩百米的時候,那可愛的「嘀噠」聲仍舊沒有消失。
再往前走,就是妖螺大獄擴張的極限了!陸蘇沒有猶豫,繼續向下走,漸漸地聽到「喀喳喀喳」的聲音,不光是從無線電裡傳來,同時也是從耳邊傳來。
四周的螺壁開始出現裂痕,不規則的細線沿著堅實的螺壁蔓延開,發出一陣陣生脆的斷裂聲。陸蘇繼續往前走,繼續走,裂痕變得越來越多,漸漸頭頂的螺壁變得像敲碎的雞蛋殼一般。
一塊巴掌大的鈣質螺壁掉了下來,在他面前的地面上破碎了!
繼續走下去!
更多更多的螺壁彷彿無法承受拉伸的力量,開始龜裂,開始破碎,開始在陸蘇的四周掉落,剝落下面的螺壁後面是一片黑暗,不,是連黑暗都不存在的虛無。
等下!陸蘇意識到一個問題,人要是消失在虛無裡會發生什麼,像鬧鐘一樣被侵蝕掉一半,還是說徹底消失……
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時,腳下的台階整個碎開了,他和碎片一起掉進了一片茫然的虛無……
……
「一分五十秒!」仇牢看看表,不無遺憾地說,「聖骨,你的男朋友看樣子出不來了!」
「那傢伙不是我的男朋友……還是,他一定會活著出來的!」錦斷堅定地說,其實握著刀的手卻沁出了汗,這漫長的兩分鐘,她一直這樣站著,只覺得兩分鐘漫長得如同兩小時,兩天!
陸蘇,一定要活著出來啊,憑你是辦的到的!
每次危急關頭,陸蘇都能想出好辦法,這一次也只能相信他了,錦斷默默地祈願著。
「十、九、八、七……」仇牢開始倒計時,同時握了握拳頭,骨節發出一陣陣脆響,他已經認定陸蘇完蛋了。
「五、四、三、二……」
「陸蘇!」緊張到極點的錦斷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在場的老傑克甚至影狼都被這一幕感染得心臟砰砰直跳。
「他完啦!」、「誰說我完了!」
兩個聲音同時傳來,仇牢驚慌失措地四下搜索陸蘇的身影,在場的每個人都在四處張望,難道剛才那句話是他們的幻聽,五個人同時幻聽?
「陸蘇?」錦斷小心翼翼地問,生怕陸蘇會從某個地方突然冒出來。
這時她背後的門打開了,陸蘇彷彿一個揭開最後真相的魔術師,輕輕地推門走了進來(其實少了一截小拇指,但沒人注意到):「我在這!」
所有人都用見了鬼似的驚訝看著閃亮登場的他,明明是在屋子裡消失的,卻從屋外出現,這是大變活人嗎?
「不,這不可能!」仇牢比任一個人都要驚訝,他連忙結出印發動妖螺大獄,卻發現大獄已經崩解了,「兩分鐘,你破掉了大獄……不對,幾百年裡從來沒人破解過,你到底是什麼人?」
從極度自信的高峰摔落的仇牢一下子變得異常失態。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行的!」錦斷撲上去,想要一把抱住陸蘇,他低低地說:「等一下再抱吧!」
錦斷紅著臉別過腦袋,不去看他。
「仇牢,我猜你的妖螺大獄暫時不能使用了吧,我再次提出約戰的要求,你答不答應!」
「老子殺了你!」發瘋的仇牢突然衝了過來,錦斷手裡的刀快速地從左右劃過去,目光冰冷地擋在陸蘇面前,仇牢站住腳時,他那件夾克的下擺掉了下來,裡面的襯衣卻完好無損。
「仇兄……」鄭元小心地叫了一聲,他不敢替仇牢作主,能做的只是提醒。
「好!」仇牢突然叫出來,露出野獸般的笑容,「好小子,我記住你了,陸蘇!我答應你的約戰!」
「三天之後!」
「三天?老子等不了,一天之後,地點你定!」
「定好了,東郊有一片森林,就在那裡!」
「我同意,沒有人類的警察來搗亂,老子也能放開手……明天傍晚,那個地方見!」他用大拇指指指兩人,又指向自己,「我和你們,不死不休!」
「還有我們!」鄭元說。
「我!」影狼也道。
陸蘇點點頭:「三對二,不死不休!」
「我們走!」仇牢說著從陸蘇旁邊經過,老傑克在後面喊:「槍!」
鄭元對他說:「我回頭派人來取,那把槍也替我們準備好,錢我會送來!」他走過陸蘇身邊的時候,看著他的眼睛,輕聲冷笑一下。
影狼最後一個離開,陸蘇看他的時候,他嚇得轉過臉去,緊緊跟在鄭元身後。
門在背後關上的時候,陸蘇長出了一口氣,繃緊的精神一下子放鬆了下來,整個人簡直要倒下來了。
「砰」的一聲悶響,一個人倒下了,不是陸蘇,而是老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