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得很像楚兄麼?」崔玉到這個時候才突然出聲道。
三美把他上上下下微作打量後,均含笑不語。這反倒弄得崔玉更加不知所措,只好把目光投又向了我,也許他想從我的面部表情上獲取點什麼訊息吧!
我笑道:「崔兄儀表堂堂、玉樹臨風,實在難怪別人這麼去認為。」我突然覺得這話好像有點自我陶醉的嫌疑,於是乾咳一聲又道:「現在大家吃完飯,我們就立即起程。」
眾人相視之下,都沒再說些什麼,我想他們也應該十分清楚,此地的確是不宜久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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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明月當空原本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只可惜若是讓滿懷心事的人看到了,也不過如同一盞夜色中的照明燈一般。
我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乾脆起身走出廟宇四處悠閒地轉轉,興許心情會因此而稍作平復,何況我也不想因為我自各兒的失眠,而驚擾熟睡著的他們。
剛才休息前,崔玉給大夥兒說了說自己小時候的一些趣事,他人挺開朗的,而且比較健談。我覺得單從這方面來說他應該是強過我的,不過大家開心過後,我卻又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少年以至目前,所以心情難免有點感傷,好在我基本上已能去自我調節了,或者可以說成是我已經想開了。
由於途遇「點蒼六傑」,提前暴露了我們的行蹤,於是我們不得不加緊趕路,盡量避開武林同道的阻撓。今晚就是趕過了宿頭,只好路宿在野外的一間廢棄廟宇之中。其實睡這種破棄的廟宇,我們幾個大男人到是無所謂的啦!只是心中覺得委曲了蘇蓉蓉她們。
我走到了一片空曠點的地方坐了下來,對著明月天空發起了呆,我比對著現在獲得的線索,然後思考著以後我們該怎麼去應對處理這些麻煩。因為我覺得現在思量這些,比無謂地思念過去來的實際,同時也能很好地穩定自己的情緒。
我越想越入神,越想越覺得有趣。因為我覺得這次事件,簡直就是一個為了引我出來的圈套,而我目前需要去做的就是完善地去印證它。
突然一件衣服披在了我身上,我先是一驚,居然有人走到我身後而不自知,要知道現在的我可不是剛來古代時的毛頭小子了。隨後我鼻口聞到熟悉的清香,我立即知道身後來人是誰,不過還是暗自提醒自己以後別再犯同樣的錯誤了。遊戲gameover還可以讀檔重來,真正的武俠生活、血肉之軀是絕對沒有存檔機會的。
「大哥這麼晚出來也不多穿點,現正至初冬,晚間就開始轉涼了。」蘇蓉蓉永遠這麼溫柔體貼,在幫我披好衣裳之後,身形款款地坐到了我的身邊。
我含笑到:「怎麼你還沒睡著麼?可是我剛才出來的時候,不小心吵到你們了?」
蘇蓉蓉輕搖了搖頭,道:「大哥有心事,蓉兒又怎會看不出來?」她接著又道:「可是因為崔公子說起自己童年的趣事,牽動了大哥的思鄉之情?」
我頷首道:「蓉蓉,你還真是非常瞭解大哥呢!不過都這麼久了,我也已經習慣了,你大可不必為我擔心的。其實大哥剛才想得出神卻是因為這次的事件。」
蘇蓉蓉道:「哦?那大哥可有什麼眉目了?」
我摸著鼻子笑道:「我想很快就會有結果的了。」
蘇蓉蓉看了看我,並沒再多問些什麼。聰明的女孩子總是清楚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該作啞。
我側頭道:「蓉蓉,你覺得崔玉此人如何?」
蘇蓉蓉眨了眨美眸,道:「直性剛毅、正直不阿,與其外表大相逕庭。」她說完就盯著我瞧,看來是想盡快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問。
我笑道:「我是問你對崔玉的感覺如何?」
蘇蓉蓉詫異道:「可值一交的朋友……大哥為什麼這麼問?」
我微笑道:「你不會看不出來崔玉對你……」我故意拖住了後面的話。
蘇蓉蓉俏面一紅,正聲道:「大哥可別拿這種事情來說笑,何況在我心中……」她的美眸又緊盯了我一下,突然改口道:「快別說這些了,大哥,給我說說你們未來世界是怎樣的,可以嗎?我想多知道一些。」剛一說完她便輕聲地打了個噴嚏。
我忙摸著她的小手,頓感一陣冰涼涼的,於是我忙把身上的衣服給她披上,不高興道:「還好意思說我呢!自各兒怎麼不多穿點?你若為此生病了大哥豈不是罪大惡極?」
蘇蓉蓉深情地注視著我,正待說些什麼,我已輕撫著她的香肩,讓她依靠在了我的懷裡。
我柔聲道:「大哥只說一點點未來的事情,然後你就必須乖乖地回去休息了,明天我們還得趕路呢!」
蘇蓉蓉在我懷裡輕「嗯」了聲,我滿意地一笑,這才開始給她講起了一些未來的東西……
遠處一雙朗朗星目正注視著這裡發生的一切,突然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道:「小子,你這下總該死心了吧?蓉蓉可是楚留香的心肝寶貝,她是不可能喜歡上你,你也是不可能得到她的。」
崔玉靜靜地聽完胡鐵花所說,頭也不回地含笑道:「是麼?」
胡鐵花奇道:「若你不是瞎子你就應該看見在你前面,到底發生了些什麼,難道你認為你自己還有什麼機會的麼?」
崔玉笑道:「越有難度的事情,我才會越有興趣。何況他們之中,一個雖未娶,但另一個也並未嫁。對麼?」
胡鐵花瞪了瞪崔玉,突然道:「我發現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崔玉仍然再笑,笑得是那麼的自信、那麼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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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前面那間茅屋了,但願唐懷那傢伙還有命在。」胡鐵花伸手指了指前面一間茅屋對我們說道。
我四處張望了下,這「亂石谷」到還真是個寸草不生的地方。唐懷的茅屋夾雜在一大堆亂石塊中,若非仔細去看,還真難發現巨石縫隙之中的茅舍,看來這唐懷選個住所也是煞費心思的。
剛走到屋前,胡鐵花便大起嗓門叫道:「唐鬼手,我們又來看你啦!」他口中雖叫著,身子卻沒停下,三步兩下便來到門前,伸手一下便拍開了大門,一個閃身已竄了進去。
我怕裡面有狀況,胡鐵花這麼冒失進去一定會吃虧,於是攔住了蘇蓉蓉她們,運行功力貫注全身,緊跟了進去。
外面雖是光線充足,可一進這茅屋裡面便覺得眼前突然一暗,我待眼睛適應後,才對屋內仔細的打量起來。只見整個房間極其簡單,除了桌、椅、床之外,幾乎看不見一樣多餘的東西。
而床上此時正躺著一位白鬚老者,他目帶驚恐地瞪著房頂,嘴唇微張似有什麼話想說,不過顯然他已沒有那個機會了,因為死人是什麼都不可能在說得出口的。
胡鐵花站在床邊一動不動,雙目死盯著老者,突然道:「果然如你和蓉蓉所想……」
我慢慢地走了過去,這才發現原來整張床上竟然出奇的乾淨,以至於乾淨得讓我注意到了一個原本不會去注意的地方——唐懷的右手。
我發現他右手緊緊的拽著樣東西,手臂下面還仿若有點紅印,由於他的整條手臂都拖拉在床上,正好遮蓋住了印記,所以一時之間,我也不清楚下面究竟是些什麼。我正想再瞧個仔細,身後已傳來崔玉的聲音:「人果然還是死了?」
胡鐵花抱起酒葫喝上一口後,道:「這下我們又當如何?」
我沒去理會他們,伸手掰開唐懷的右手,只見他手裡緊緊拽著的居然是一個精緻漂亮的玉瓶——楚留香的鬱金香瓶。我輕皺了下眉頭,並沒有去拿它,讓其繼續穩穩地夾在他的手中。我又緩緩地抬起他的右臂,下面壓著的紅印居然是六個血字「殺我者楚留香」。
崔玉定睛言道:「好個栽贓嫁禍,若讓其他武林中人發現這些字,楚兄只怕又是一身麻煩了。」
外面蘇蓉蓉已經焦急起來:「楚大哥,我們能進來嗎?」待聽見我的回應後,她們才雙雙而入。當宋甜兒抬眼看見唐懷的屍身後,一聲驚呼雙手掩面地躲到李紅袖身後,大叫道:「死人啊!」
李紅袖沒好氣道:「小表亂叫些什麼,這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蘇蓉蓉看見了血字和玉瓶後,皺眉道:「這些人怕是早有預謀的了,他們猜到我們會來到這裡,所以殺了唐懷,一、是為了滅口,二、還能栽贓到楚大哥身上,真是夠毒辣的。」
我說道:「房間已被搜刮一空,估計是怕被我們尋得什麼蛛絲馬跡出來。這個組織心思細密,每一步的確都是事先算計好了的。現在他們只怕早已織好了一張大網,就等我們這些魚兒往裡鑽了呢!」
李紅袖道:「楚大哥,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呢?」
我想了想道:「如果我沒猜得錯的話,應該馬上就會有武林中人來到這裡了。」這種情節好像在很多電視、電影裡都會出現,只是我萬萬沒想到自己也能「榮幸」地參加一回。
就在眾人一愣之際,外面已經傳來了一陣聲響。
崔玉吃驚道:「楚兄真乃神人,這等事情都能預料到……」
我苦笑道:「我若真是神仙,那這件事情就容易辦得多了……」不過既然和我想的一樣,那對於這類事情我也有了後招。
這時幾條身影迅捷地竄進了房內,不過他們並沒有更多的深入一步便停了下來。只見其中一位青衣白鬚老者冷冷道:「果然是心狠手辣,可惜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不過你這賊子今日也休想再能走脫。」
胡鐵花大笑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四大派掌門人,不知是什麼風把你們一起給吹來了啊?」
進來的是三男一女,均為長者。從服裝上看去是兩位道士、兩位華裝,他們面容雖都幾見蒼老,不過卻多上了幾分高高在上的威嚴,令人不敢去逼視。
我輕聲向李紅袖問道:「這四人你可識得?」
李紅袖把腦袋湊至我耳旁,道:「青衣道人是『青城派』掌門『雲中劍』賀劍秋,紫衣人是『點蒼派』掌門『蒼龍劍』江行,灰衣人是『衡山派』掌門『劍上君子』樸別離,而素衣道姑則是『峨嵋派』掌門『拂塵手』關素琳。前三位都是劍術名家,他們的劍法都以快、靈、巧而著稱,關素琳的那把拂塵專打對手全身穴位,再配合峨嵋獨有的輕功『蓮花步』著實令人防不勝防。等下若是交手,楚大哥一定要先發制人,搶得先機。」一大串綽號加名字,弄得我幾乎暈厥,虧得紅袖這丫頭竟能倒背如流、如數家珍。有時候我還真想去研究一下,這丫頭的大腦究竟是由什麼構造而成的。
江行接口道:「胡鐵花,老夫看你還是少在這裡賣弄嘴皮得好,楚留香四處為惡,我看你這個好朋友也沒少了份。」
關素琳迎上一步,看了看床上的情景,冷笑道:「楚留香,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宋甜兒叫道:「還用得著說什麼呀!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栽贓嫁禍的咯!」這丫頭一激動起來,又用上了她家鄉的廣東話語,一時間弄得四位掌門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估計他們是完全沒聽懂宋甜兒說的究竟是些什麼。
我輕拍了下宋甜兒,對著他們笑道:「四位掌門看來認定這次事件又是楚某所為的咯?」
關素琳道:「難道唐懷為了故意栽贓於你,自殺了不成?」
崔玉忙道:「這次事件的確與楚兄無關,我們來到這裡的時候唐懷便已經被人所殺。」
賀劍秋上下打量了一下崔玉,淡淡道:「閣下又是何人?」
江行厲聲道:「管他是什麼東西,只要是和楚留香一起的,肯定都是匪類同黨、蛇鼠一窩。」
在旁一直沒說話的樸別離這時卻插口道:「江掌門暫末心急,反正他們現在也是甕中之鱉,我們大方地聽聽他們的『解釋』又有何妨?」這老頭倒也聰明,清楚地瞭解每一個對手對他們來說,只會有百利而無一害。
江行對著崔玉道:「我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
崔玉道:「起初在下也和大家是一個想法,認為楚兄就是那個惡徒,不過通過多日的相處瞭解,我現在可以肯定楚兄絕不是那個大淫賊。何況唐懷在我們到達這裡之前已經被殺害了,依照晚輩看來,這次事件一定是有人在暗地裡搞鬼,其目的就是為了嫁禍於楚兄。」
江行怒目道:「你究竟何人?前一個楚兄後一個楚兄的,我看八成這次事件你也有份。」
樸別離眼睛一直沒離開過崔玉,最後他把目標鎖定在崔玉手中的玉笛之上。思索良久,突然眼睛一亮,道:「敢問『玄音玉笛』崔復綿與閣下什麼關係?」
他身旁三人一聽這話,全都是一怔,然後齊刷刷地看向樸別離,轉而瞧向身前的崔玉。
崔玉笑著一拱手,道:「正是家父,前輩果然是好眼力。」
樸別離沒理會另外三個驚詫的目光,又道:「不知令尊如今身體可好?」
崔玉道:「托福,家父如今一切都還安好。」
只見樸別離緩容一笑,道:「如此甚好,三十五年前我與令尊有過一面之緣,想不到三十五年後還能見到故人之子,而且長得還玉樹臨風、相貌非凡,實數難得啊!我看賢侄你目光炯炯、氣定神閒,想來一定是得到了令尊的悉數真傳了?」
崔玉還笑道:「不敢,崔玉不過只學到家父的一點皮毛,實在難登大雅,讓前輩見笑才是。」
一段簡單的問答,就完全摸清對方底細,這樸別離當屬老辣者。
他們那邊閒聊起家常,完全好似當這裡根本就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江行早就不耐煩了,插口道:「既然你是崔老英雄之子,我們也相信此事與你無關,不過這楚留香卻是難脫干係。我看小老弟你最好還是先站一邊去,等此事完結了,你再和樸掌門繼續閒聊也不算遲。」
崔玉道:「晚輩還望江掌門切勿怪罪,此事既然讓晚輩遇著了,卻是不能不管的。其一、我不想大家冤枉好人;其二、我更加不能讓真兇逍遙法外。」
宋甜兒拍手笑道:「崔大哥說得好耶!」
崔玉笑了笑,又道:「難道前輩們真的不肯相信在下剛才所言?」
關素琳道:「不是我們不相信你剛才所言,而是事實擺在眼前令我們無從去相信。」她頓了頓又道:「眾所周知楚留香輕功天下第一,他頓茶間功夫往返數十里殺人,根本算不得什麼,而崔公子你可敢保證,寸步未曾離開過楚留香?」
崔玉為之語塞,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出回答之話。
關素琳道:「楚留香萬萬沒想到唐懷當時居然沒死掉,還留下了真兇的名字,他手中緊抓著的玉瓶更是雷也打不掉的有力證據。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枉你楚留香機關算盡,但也難逃露出狐狸尾巴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