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沒有生氣,異樣的平靜,彷彿冬日裡簌簌落在群山中的雪花,那樣輕柔,那樣冰寒;那樣不堪凋零,最終,雪不會融,只能孤獨佇立雲端,障霧阻芒,暗自憂傷。
「什麼?你要殺了老夫,哈哈,還真是大言不慚,觀你修為只是元嬰初期,怕是連那雲虛子也不如,又何談殺了老夫,看來老夫先前的話你也不會考慮了。」奸詐男子聽到采樂的話語後,先是一愣,而後便大為不屑的說道。
采樂對此視若無睹,鳳眸無光的看著前方,最終微微搖了搖頭,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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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那便是你找死了;嘿嘿,想不到諾大的仙道聯盟竟會遣你這麼一名女子前來,真是不知死活,你放心,待我將你殺了以後,自會攻入瑤光城替你討一個說法的。」男子此言雖是對著采樂說,不過,也不知施展了何種術法,話語朗朗,傳的極遠,便是崖底處的低階弟子聽到此言後都覺得耳中大震,如雷貫入。
在場的修士聽到男子所言後,齊齊色變,暗中震驚,可是,在場之人並沒有人去勸說采樂,只是以期盼的目光看著。
是死的威脅,亦是死的讖言,沒有人會懷疑,即使她也知曉,男子的神通非是她能比;不過,她沒有退卻,是一種力量在牽引著她;即使彼岸漁舟唱晚,煙雨彷徨;她也要追尋,只為了一個人。那是心之所向。
便在這時,卻見男子面色陰厲,詭異一笑後。法訣彈射而出,然後,便見到白光狂閃,一柄通體綻放寒光的白鏨便出現在身前,仔細看去,才見到這白鏨晶瑩剔透,屬於頂階法寶之列。男子神念一動,便見到這白鏨向著采樂的腰間挑去。
采樂見此後,眸中閃現出寒光來;緊接著。素手向前托出,而後,便見到一藍一紅兩道光虹突地激射而出,光芒刺目。剛出時。便如流星射月般地向著那白鏨撞擊而去了。
「轟!」一瞬間,便與那白鏨撞擊到一起,發出了巨響之聲,眾人向著空中看去,卻見那男子的白鏨白光大閃,然後,便猛地黯然無華,最後。向著來路退去,而采樂的法寶這時也懸在了空中。顯出了本體來,乃是一藍,一紅兩隻極為玄妙的寶環。
「咦,你這法寶還不錯,不過,可惜了」男子見到自己的法寶敗退而回,心中大為懊惱,然而,口中卻是一副譏笑與憐惜的樣子,看向采樂也多了幾分憐憫,似乎已判定了她的結局。
言畢,又見到男子雙掌向前催動而去,然後,磅礡的法力便注入了白鏨之中,隨即,只見到那白鏨上竟然冒出了些許符文,更為不可思議的是,在白鏨之上有著一隻巨大的飛禽虛影投了出來。
這飛禽足有一丈之大,銳爪利喙,通體烏黑之色,隨著男子法力的注入,眾人也終於看清了這這飛禽的全部體貌,生有雙頭,眼中散著血色之光,那翎羽之黑色玄光大冒,一看便知是非同尋常的妖禽。
「這是赤眼鷲,怎麼會」人群之中,也不知是誰識出了這妖禽,突然大聲驚叫出聲,其餘之人聽到妖禽乃是赤眼鷲之後,同樣紛紛顯出了怪異的神色,目光灼灼,其中數人不禁大為擔心的看向了與之鬥法的采樂。
在修仙界之中,眾人皆知,赤眼鷲乃是一種極為難纏的妖禽,實力並不很強,但卻善於遁術,不易被人傷到,普通的赤眼鷲均有築基期的實力,成年之後,則至少也是結丹境實力,而能生的雙首的赤眼鷲,實力並不弱於普通元嬰修士,全身翎羽也非是普通法寶能傷及,一雙利爪可輕易撕裂尋常寶物。
更為重要的是,赤眼鷲常年生活在雪山之中,傳言,乃是浮生雪山神雪宮飼養用來給凡人各部落傳信的靈物,甚少在西部諸國出現。
場中的赤眼鷲乃是雙首,更是難纏,男子冷笑了幾聲後,便見到那赤眼鷲突地飛射而出,向著寧采樂撕裂而去,采樂見之,本欲催動天情明月環絞殺,可是,便在這時,又見到男子手掌輕翻,然後,一柄細小的黑色法杖便飛射而出。
這法杖只有兩尺大小,頂端乃是橢圓球形,通體印刻著不知名的人體,古獸,還有石城之類的異物;待男子將法杖祭出時,只見法杖疾轉不停,驀然激射至天情明月環的上方,緊接著,便見自那定喘投射下來黑色的光圈。
自這光圈中爆發出無盡的吸力,當是時,采樂只感覺到天情明月環竟隱隱要隔絕神念,被那法杖攝走,察覺到此,心中大驚,法訣連點而出,天情明月環陡然變換,藍光與紅光映照於天,然後,詭異交織,竟然顯出一彎藍月來。
自那藍月中有藍光照射而下,與那黑色光圈交織一處,到最後,卻是僵持不下了。
正值這時,赤眼鷲也飛射而至,利爪猛然間向著采樂的肩頭撕裂,采樂未及祭出其它之物,當以是無可躲去,可是,待那利爪撕下時,卻見其衣衫之上,猛然間白光大起,然後,強烈的光暈浮現。
「轟!」的一聲後,赤眼鷲便被震退了去,那與之鬥法的男子見到此幕後,滿是詫異。
「想不到你這衣衫還是一件古寶,難得,真是難得」男子頗為驚奇的說道,而後,神念微動,便再次催動赤眼鷲向著采樂糾纏去了,采樂心中漸急,一拍儲物袋,便看到一塊銀帕,單手輕揚,便見到這銀帕飛射空中,微微一抖,便將赤眼鷲的身形擋住。
男子見此後,嘴角泛起冷笑。然後,雙手結出詭異法印,默念了幾句口訣後。輕輕向之赤眼鷲點去,隨之,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但見那赤眼鷲忽地的尖鳴出聲,眼中血光大放,然後,那虛影便開始淡化起來,不過。一瞬,再次化成了白鏨,光芒比之先前更勝數倍。更讓人驚奇的是,在這白鏨的四周還有許多懸浮的翎羽,黑光灼灼,顯得異常恐怖。
眾人見之大驚。雙手赤眼鷲的翎羽可以輕易洞穿高階修士的護體靈光。若是,被此神通擊中,就算不死,也必然遭到重創。
采樂心中苦澀,卻也不甘心,身形輕閃,便欲向之旁側避去,然而。就在這時,男子已然催動了法寶。破空之音大響,當下,只見到那無盡的翎羽仿若利刺般地向著女子激射而去,頭上的鏨光也落了下來。
采樂躲之不及,只能見到那漫天的黑光罩落,法力釋放而出,護體靈光再次凝實了幾分,可是,待那白色鏨光落下時,陡聽「噗噗」如水泡破滅的聲音,眾人向之望去,卻見采樂的護體靈光被迫,翎羽穿體而過,殷紅的血跡藉著白裙滲了出來,便如怯情峰上最寂寥的錦帶一般,與她孤苦的守候著
采樂苦痛的輕吟出聲,不知何時,眸中淚光卻是流下,若雨珠般地滴落在面紗之上,淚痕猶顯,夕陽下,對影無雙。
「你說會帶我走的」淒苦的站在那裡,衣上血跡,依舊在盛開,她卻是無助地的低言著,眸光無法聚焦,仿若落花丁零,冷鏡殘鉤。
百年的時間匆匆流過,用盡了她所有的哀傷,卻沒有等到他當初一個抑揚頓挫的許諾,漂走的滄桑與眼淚,她的心空了,沒有回憶,沒有悲傷,什麼也沒有。
獨自站在那裡,是她的血在流,流逝了她最後的期許
幽幽的話語聲隨風散在很遠的地方,沉靜,憂鬱;霧靄輕塵,雲淡天長,此時,她魂失仙崖。
男子見到采樂不為所動,神色憂傷,心中大喜,在此之前,他已經成功斬殺了雲虛子,若是能將采樂再滅殺,便殺了兩名元嬰修士,到時候,雲天十三城自然會有數不盡的好處厚待,想到此處,男子心中狠厲,怒哼一聲後,連譚幾道法訣,白鏨寒光大放,便欲向著采樂斬下了。
眾人見之,紛紛大恐,其中幾位修士欲出手救之,但見,對方幾位修士橫眼掃來,一時頗為忌憚,竟然不敢動彈分毫。
就在這時,白鏨之光竟然達到了三丈之長,男子,神念一動,那白鏨連淒厲斬落下來。
「不要!」
「啊」
不僅是崖頂的眾多元嬰修士紛紛驚恐,崖底的低階修士更是驚恐吼出,若是采樂死去,那便是盟中第二名修士被斬去,於己方自然大為不利,縱然是低階弟子,也不願見到此等事情;其中更有幾名女修見到一名元嬰前輩就要隕落,驚恐的大叫出聲,畢竟,在她們眼中,元嬰修士站在了人界頂峰,乃是不可仰望的存在。
「咦,那是什麼?」就在這時,其中一名老者猛然驚叫道,眸光向著遠處眺望而去,駭然側目。
眾人紛紛望去,只見到,遠處天邊,忽然一道銀色遁光瘋狂地向著此處捲來,望塵追及,如若移步幻影,讓人猛看之下,竟然好似向著眼裡逼來般刺目。
「好快的遁術!」雲天一方,那為首的虯鬚大漢見到此幕後,面上閃過異色的說道,其身旁的黑衣女子望著這遁光閃過疑惑之色,纖纖素手不自覺的拂在了儲物袋之上。
下方的眾人大嘩,不知是何人來到,癡癡的凝望,卻見到那遁光在仙棲崖上忽然爆發出異常強烈的銀光,緊接著,銀光變換,四周風聲大起,流雲捲動,頃刻間,便是高達數丈的風柱出現,直向著白鏨之光捲去。
黑衣女子見到風柱意欲救人,當下,眉間煞氣浮現,身影一閃,便向著風柱飛去,單掌翻動,一柄赤血魔劍便出現在手上,隨即,法力注入其中,揮劍斬下,滔天的劍光向著風柱斬了去。
劍光劃過,逕直沒入了風柱之中。可是,那風柱沒有絲毫停留,藍光一閃後。便見到魔劍劍光消失無影了,隨即,風柱便捲向了采樂,正值這時,男子的白鏨落下,可是,這風柱委實太快。待鏨光落下時,采樂也消失不見。
眾人尋著那風柱看去,只見其在空中疾旋了一陣後。便在仙棲崖的一處絕壁旁落了下來,待光芒斂去後,只見到其中乃是兩人,一人便是采樂。余外一人眉目俊朗。身穿淡藍衣衫,正是程逸雪了,此刻,二人彼此凝望著,誰都不曾開口說話。
「是他!」
「是他!」
「是他!」
見到程逸雪的一刻,場中有不少修士,或是心中,或是輕聲歎道。面色複雜,這其中既有聖女冷研。雲天白若怡,抑或是其他人。
「駱兄此人是誰?好快的遁術,看樣子,應該是傳說中的風遁之術來,而且要比普通風遁之術要厲害數倍。」其中一名男子忽地開口向著身旁的銀髮老者問道。
「哼,張兄不是對未曾得見天心宗的程長老引為遺憾嗎?如今倒是可以如願了,此人便是天心宗程長老程逸雪,傳聞中的那人。」銀髮老者大有不滿的說道,眼神中閃過不屑。
「什麼?此人便是那程長老,呵呵看來那傳言是假的了,此人並未隕落,如今還來到此處,這下,倒是有好戲可看了。」男子向著遠處的程逸雪打量了幾眼後,頗有些意外,但隨後,又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這時,已有不少人道出了程逸雪的身份,多年之前,有關他的傳言便從未結束,此刻,憑空出現,自然引得大多人的好奇與圍觀,上萬人的眼神再次向著仙棲崖的絕壁注視而去,那裡,再次成為了焦點。
※※※
程逸雪眼眸自她身上掃過,無外乎想與不想,念與不念;她始終是那個能讓她愧歉到心痛的女子,那眼角的淚痕,如雪的肌膚,好似被離落遺棄了百年,又似水無痕一般,嬌柔,讓人不敢去觸碰。
待看到她秀肩時,才見到斑斑血跡,眉頭緊蹙,伸手探去,采樂並不躲閃,只是怔怔的望著他,清霧聚集,雙眼沉去,如雨般的滑落下來,血依舊在流,但見她毫無所視,不為所動。
「你,受傷了?」程逸雪凝望著她的傷勢,聲音有些沙啞的詢問道,然而,並無回應,她始終是那般無助的立在那裡,不知何時,雪白的面紗已被淚水湧濕。
她,心碎了;天光雲影,不與徘徊,隨著她孤獨的守望,往日的溢彩流光,如今,卻如寒山覆雪;淒楚的心跡無法澄清,縱然傾盡一世之念,卻如夢魘無常,她,化作了無聲的雨,不斷的從眼角滴下,輕顫的眼睫,遮擋了那赤紅的淚眶。
程逸雪看著女子,心中悲痛萬分,回顧以往,自身與采樂一夜春風後,卻遠遁逃走,殊不知采樂卻是情根深種,不惜尋找了百年,後來,雖然兩人能夠結為夫妻,可是,程逸雪也多置采樂不顧,往事歷歷在目,再度回想時,程逸雪竟對自己有些憎恨。
采樂本是天資嬌女,修為高絕,可是為了他,卻失去了太多,程逸雪知之甚明,在過往的時候,萬種的委屈,她都能付之一笑,如今,卻是心如死灰,淚眼問花,更讓程逸雪不知所措。
凝望著她,采樂眸中已然如霧般飄渺,如若餘燼塵灰,青山隱隱,流水迢迢,在萬人的注視下,只有她,淚如雨下,無聲潸然,心如鏡花水月般空洞。
「采兒,是我回來了」程逸雪再次緩聲說道,她凝望,可是,依舊無聲,嬌軀顫抖,好似晴天的雪,雨中的夜,那逝去的痕跡瀰漫在心中。
程逸雪看著采樂心中淒楚,委屈的神色後,暗中懊悔連連;無奈采樂絲毫不應,心中漸急,只能抬起雙手來,緩緩探到她的髮髻之上,輕柔的將面紗摘取下來。
那一刻,好似當初成親之日發生過的事情,那絕美的容顏再次顯現在他的面前,也顯現在眾人的面前,修眉鳳目,雍容爾雅,齒如含貝,腰如束素,略帶蒼白的面容好似冰肌玉骨,其美實乃風華絕代,百般難描。
她也不生阻攔,依舊望著她,卻是比之前更為心傷,疏胸起伏,欲語先泣。
程逸雪見之,愧疚與愛憐頓生,也無忌於他人所在,雙手抬起,猛地將她擁入懷中,望著那朱唇皓齒,口脂馨香,隨之,便低眉親吻而去,唇齒相交,她嗚咽出聲,終是忍不住,拾起那水蔥白玉的指尖圈住了他的腰間。
柔弱無骨的嬌軀情難自禁的蜷縮在他的懷中,她的嗚咽全部傾入他的心中,情淚劃入,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滄海橫絕,亦能此心交融,彼此相依的情愫。
那時,夕陽而下,金黃色的光芒落在他們的身上,便如二人此心交融的隱語,癡纏情融,衣袂飄飄,黛眉流盼;在上萬人的注視下,天地之中,好似只存在於絕壁峰恩愛纏綿的兩人,那時,對她而言,或許是朝露流年,繁華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