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人闖進駿馬之林,到現在,只剩下二十四人。除去先前被殺死的,還有一些人來不及逃出光環,在樹精的自我毀滅下化為漆黑色的灰燼堆。
「貝克托……」一個衛兵喃喃道,他長得高大魁梧,可是卻在此時流下了淚水。他走到焦土之中,單膝跪下,將面前一團灰燼以及倖存下的一塊碎鐵拾起,雙目無神地將他們聚攏起來,取出一個小布袋,將同伴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夠裝進去…
沒人能在此時表露出輕鬆,他們都慢慢走進漆黑的土地裡,將死去同伴的灰燼給收攏。
死者不能復生,生者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讓同伴們的遺骸不被風給吹得七零八落了。不管之前有多少仇恨,死去之人依舊是值得尊重的,他們不可能再爬起來了,這就是阻礙復仇的最大障礙。一切一切糾葛,在毀天滅地的龐大力量面前,終究只能被摧枯拉朽地破滅。假如死者生前可以真正明白這一點,想必也不會對這些虛妄的情感留意過多。
「等等。」傑斯當舉起手,「我感知到了……強盜們來了!」
樹精自爆的聲響相當大,強盜不可能不聽見。向山坡下望去,一大群強盜從密林中奔出,手中握著鋼斧、長弓,身穿鎧甲,想必是強盜之中較為精銳而且經驗豐富的部分。
「進擊,進擊!」伯特沉聲喝道,隨後將劍一抖,就和其他的衛兵們一塊衝向了強盜。
利爾召喚出熊和兩隻狼,此外他殘存的可憐魔力就辦不到其他事情了。在魔法力量幾乎消耗殆盡的情況下,德魯伊選擇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劍,加入戰局。
本來就心情極差的衛兵們,此時當然將不快的情緒全部都融入進自己的攻擊之中。強盜們雖然有經驗,卻也無法在第一時間打開壓倒性的局面。
衛兵們聚攏起來,呈盾陣形式,這是熟悉的以少敵多、以弱敵強的陣勢。頂盾。撞出去。刺,三個簡單的動作能很快收割走強盜們的生命。還有伯特這個強力的戰士在,強盜非但沒能突破數量遠少於他們的衛兵,反而自身還戰死了許多名驍勇戰士。
「投降吧!」一名穿著鋼板甲,顯然是強盜頭領的男人騎馬候立在一旁,「否則我們就放箭了。」他一揮手,兩隊強盜弓箭手排列在樹林外圍。張弓搭箭,瞄準了衛兵們。
聽到首領的命令,正在短兵相接的強盜們迅速退後。衛兵們擔心讓盾陣出現缺口,都沒敢輕舉妄動,只能靜靜地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等待事情的發展。
「你們會俘虜我們。隨後砍斷我們的手腳。」伯特朝強盜喊叫,「我們不會上當。」
「這是你們應得的,我聽說你們殺死了我們許多弟兄。」強盜頭領不客氣地回應。
「我們還有反抗的力量,我敢保證在你們動手之前,我就砍掉了你的腦袋。」伯特囂張地喝道,他揮了揮血色巨劍,外形可怕的巨劍充滿了威嚇力。強盜首領也恫嚇似的晃了晃手中的巨型戰斧:「我會將你們的頭顱全部砍下,最好不要消磨我的耐心。投不投降?」
衛兵一方沒有任何反應。誰也不想在這種時候表現出自己的膽怯。
「三!」強盜頭領舉起巨斧,他的手臂青筋暴起。粗壯有力,還有一道靛藍戰紋。
「二!」隨著強盜頭領的喊聲,弓箭手們全部處於等待射擊命令的狀態,嚴陣以待。
「一!」其餘強盜緩緩圍上去,撫摸自己手中的武器,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嗖」還沒等強盜頭領數完數,一支箭矢就從他的後背刺進。他慘叫了一聲,不過由於厚重的鎧甲起到很好的防護作用,箭矢沒有傷到要害。
「是誰?」強盜頭領咆哮,他轉向箭矢射來的方向。
「轟」一聲驚人的巨響,一棵大橡樹轟然倒下,揚起一片塵土。在塵土瀰漫之中,一道銀白色的粗壯閃電穿過強盜與強盜之間的縫隙,逕直劈向了強盜頭領胯下的白馬。白馬淒厲地鳴叫一聲,渾身焦黑向後倒去,將強盜頭領給壓倒。頭領身上的鋼板甲導電性能極好,他自己的臉上也是一片黑,渾身冒煙,辟辟啪啪的聲音不斷響起。
強盜們亂成了一鍋粥,有的去扶首領,有的往閃電飛來的方向奔去,有的去圍住衛兵。乘此良機,伯特一聲吶喊,帶領著大家向外衝去。傑斯當的「黑暗之龍」炸裂在強盜最密集的地方,無數強盜被黑暗的火焰給燒死,更多的則被衝擊波給撞飛,落地時已經血肉模糊。
兩隻狼和一隻熊也充當了屠殺者的角色,巨爪和牙齒很快就撕裂了許多強盜的身體。
然而強盜的數量相當之多,從密林之中衝出了更多的強盜。剛開始,衛兵一方還可以利用強盜的混亂,造成相當出色的戰果,可是當強盜的援軍到來後,他們就顯得相當力不從心了。一名衛兵被兩名強盜給抓住雙臂,第三名強盜則揮舞沉重的戰錘,轟擊在他的胸膛上,兩下、三下,直到砸得他胸骨凹進為止。旁邊的衛兵看得暴怒,正要殺死敵人,三支箭矢就分別刺入了他的眼睛、額頭和小腹。強盜們似乎潮水一樣,殺不盡,殺不完。
「該死的,早就知道男人靠不住。」沃蘭娜咆哮,「難得那麼準的一箭。」
「靠不住,靠不住。」狐依趴在樹枝上,小聲地嘟噥著,好像下面的戰場和她無關。
奧莉卡沒怎麼抱怨,她繼續張弓搭箭,射殺強盜。由於混亂的局面,強盜們似乎沒有注意到潛伏在樹上的這三個女人,從而導致有許多人背心中箭而死。
「你還能釋放『閃電』嗎?」沃蘭娜問狐依,「戰鬥很可能因你而改變。」
「好多個月沒有玩薩滿法術啦,」狐依舉起薩滿利爪,「最近才感覺有點恢復呢,我得想想巖盾叔叔教的那一招……蘇……蘇什麼來著的……」
過了一會兒,狐依才想起來準確的發音,一個獸人單詞從她嘴裡蹦出來。薩滿利爪上藍白色兩種光芒交替顯現,接著匯合成一道水桶粗的巨型閃電鏈。它瞬間劈死了離狐依最近的一個強盜。接著不斷彈射,接連殺死了十名強盜,這閃電才消失。
「哇!」奧莉卡感歎道,「看起來真了不起。」
「效果也很有意思呢。」沃蘭娜拔出匕首,「接下來是女人的表演時間。」說著,她就從樹上消失了,猶如空間傳送一樣不見了。狐依繼續趴在樹上。相當疲累的樣子。
「總覺得有人在幫助我們。」利爾看了看叢林。他用長劍刺進一個強盜的鎖骨,而對方則獰笑著大步向前,在劍穿透他身體的同時,他舉起短斧想要砍斷利爾的脖子。就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鍵時刻,強盜的獰笑忽然凝固住,一把匕首刺入他的後頸。接著又拔了出來。
「啊,啊,男人要靠女人來救的,不是嗎?」沃蘭娜狡黠地笑了笑,「狐依要是看見她的丈夫這麼不堪,一定會非常傷心的。」說完,她就再度「消失」。沃蘭娜確實有極高的刺客天賦,潛行技術和敏捷都已經達到了專業刺客的水準。
「……什麼?」利爾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反駁。而是驚訝。「沃蘭娜、狐依、奧莉卡……不是在呼風鎮等我們嗎……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剛才的箭矢……閃電……」
沃蘭娜的殺人技術很不錯,不過用不了多久。她也受了傷。一個強盜垂死之際的反撲讓她受了輕傷,她不得不退回樹上去。在完全健康的情況下,她能夠完成各種可怕的刺殺,不過,一旦受了傷,各項技能就無法達到最好、最精確,從而嚴重干擾她的發揮。尤其是在這種混戰的情況下,她很容易被發現,從而遭到更多更密集的攻擊。
「狐依,奧莉卡?」當她回到樹上的時候,忽然發現,狐依和奧莉卡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仔細觀察下方的戰局,想要找到她們,可是她們彷彿憑空消失了一樣,一下子就找不到了。她用盡全力去感知,可是根本就找不到兩個女伴的蹤跡。
「是在找一隻小狐狸,還有另一個勇敢的女人嘛?」頭頂上傳來清脆的女性聲音。
沃蘭娜渾身一抖,能在她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出現在她頭頂上方的女人……也有在一瞬間就殺死她的能力!死亡逼近的感覺從未如此明晰尖銳地觸碰她,她抬起頭。
一個妖艷的女人坐在樹杈上,身邊是狐依和奧莉卡,不過都陷入了昏睡之中。
「你想幹什麼?」沃蘭娜抿起嘴唇,「你是誰?」
「哎呀,問題好多呢?而且這裡也好吵。」妖艷的女人用手指了指下方的戰場。衛兵們瞬間有了一種體力、生命力迅速恢復的感覺,而且力量也變得更大了。強盜們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他們感覺自己一陣腰酸腿軟,根本就提不起勁。在這樣的反差之下,衛兵們攻擊強盜,就像一群惡狼絞殺老弱的兔子,根本就花費不了他們太大的力氣。
「現在可以回答我了嗎?」沃蘭娜雖然明知眼前的女人翻手就能殺死自己,可是她卻面無懼色。
「真是好可愛的女孩,我喜歡你。」妖艷的女人微微一笑,「你那句『啊,啊,男人要靠女人來救的,不是嗎?』讓我印象深刻耶,所以我才停止旅途,來看看你的。」
「你是?」
「啊,啊,可愛的女孩問傻問題呢,能來舒拉爾世界的,除了那個無聊、不負責任、不愛護和他上床的女人、神情呆的混蛋,還有那條叫巨海的怪獸,還能有誰呢?想想看,還能有誰呢?」女人向後一仰,彷彿有一張無形的靠椅在她身後托住了她,不讓她倒下。她以這樣舒適而且居高臨下的角度,凝視沃蘭娜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