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龍波茨格拍打翅膀,將自己的身體保持在高空之中。它三千歲,充滿活力,又有強大的力量。若是按照以前的情況,它會一邊慢慢俯衝下去,一邊噴出龐大的火焰龍息,當它重新從另一頭飛上來時,會看見下面變成一片黑色焦土,只剩下枯骨、焦屍和一片死寂。
可是,今天它有了回巢繼續睡覺的打算。
在父輩對「永望故鄉」這座攻不下的堡壘的談論中,一個句子經常被用來評價其中的守軍「致命獅子騎士」,「不怕死的獅子,牙口沒長好之前不要試圖吃掉他們。」
波茨格感應到五名忠心耿耿的巨龍守衛全部犧牲,於是它憤怒地從龍穴中飛出來。失去了這些巨龍守衛,就意味著它要自己覓食,自己打理財寶,自己去看管那些風精靈了。龍島上野生的巨龍守衛並不多,它有可能有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到溫德肯夫大陸上去抓幾隻無主的巨龍守衛回來,才能讓自己免除這些煩人的雜活。
溫德肯夫大陸現在人心惶惶,戰歌都裡飛起三條巨龍的消息傳遍七大帝國,防禦設施立刻開始運行。波茨格認為,它一過去,就會被射成紀念館裡的龍骨架。
因此,當它來這裡的時候,是抱著洩憤的想法,想要將這些殺手全部幹掉的。
先把犯人給消滅,然後去睡一覺,醒來的時候重新找巨龍守衛,重新找風精靈,維持自己的悠閒生活……這就是波茨格對未來的計劃。
但,面前這些兇手之中,有兩名致命獅子騎士。
一個致命獅子騎士能牽制住龍,兩個就能打敗龍。波茨格不想拖著一身傷痕回到龍穴裡,那樣就太痛苦了,龍是不喜歡用時間來撫平自己的傷痕的。也許……也許波茨格還必須去找十幾里外的那只脾氣暴躁的綠龍,一想到此,波茨格就有了後退的打算。
「它要回去了,也許是被我們嚇跑了。好吧,孩子們,我們先回去,改天再演示屠龍的技巧。」萊茵搖搖頭,對波茨格的膽量表示蔑視。
巨龍無法保持長時間飛翔,總要落地休息的,而且龍息也要在地面上,接近敵人才能發揮最大的傷害。當它們落地,致命獅子騎士就會衝上去,用獨特的本領殺死巨龍。就算龍能長時間飛翔,騎士們也有特殊的魔法卷軸,專門用於將龍給抓到地上來。
看到底下那些人開始往山下走,波茨格感到一陣惱火。
我是龍!
「dr——ag——on——」波茨格用力拍了一下翅膀,身體向下衝去,嘴裡噴出龐大的火焰龍息,周圍的樹木被燒燬了,而他們的蹤跡也暴露無遺。
「終於想要下來送死了嗎?」萊茵從貼身的口袋裡拔出他們騎士最喜歡用的東西。
「縛龍術」,在付出許多魔法師的生命後,這種可怕的魔法總算是被研製出來了。它是在龍之戰爭以後才被發明的,可想而知,要是它誕生在龍之戰爭中,會少犧牲多少無辜人?
它是透明的精神魔法,直接影響巨龍的靈魂。讓巨龍害怕、恐懼,被大地和死亡抓住,不得不從天空中墜落,撞擊在地面上,任人宰割。
當波茨格滑翔著,用火焰折磨大地時,萊茵撕開這個卷軸。隱藏在其中的精神力被魔力所激發,被元素所攜裹,逕直撞進波茨格驕傲的龍頭裡。它痛苦地哀鳴了一聲,落到地面上去,無力地喘息著。這個魔法只能作用一會兒,不過也只要兩分鐘,就能幹掉一隻龍。
「我們走。」萊茵並沒有殺龍的念頭,他們必須快點回「永望故鄉」。
「為什麼?」傑斯當好奇地問,「不殺了它?」
「在這無數巨龍出動的日子裡,可不能逗留太久。」萊茵說道,「它們很快就會搜尋到這裡。另外,『永望故鄉』現在人手不多,魔族的入侵讓很多人都用傳送陣回自己的國家了。我們兩個要是在外面耽擱……」他踢開一個空心枯樹,力氣很大。
狐依和奧莉卡從山坡上下來,狐依本來想仔細看看波茨格的樣子,但是奧莉卡拉著她的手快速前進。利爾回頭,將狐依擁入懷中,她則習以為常地抓住他,要利爾背她。
伯特撫開奧莉卡的長髮,吻在她的臉頰上,她稍作反抗,隨後就屈服了。
山下是一片廣袤的雪原,與植被廣佈的山峰相比,這裡就顯得平坦了許多,看上去一望無際。抬頭,就能看見龐大的堡壘「永望故鄉」,而這片平原,被稱為「龍血平原」。要是視力好一些,可以看到平原遠方一座高大的碑石,上面掛滿龍的頭骨。
人們在連綿的群山裡修建了大量的防禦工事,巨龍無法從側面或者背面襲擊,它們只能迎著人類的箭矢和魔法,從平原上試圖進攻「永望故鄉」。
許多年來,巨龍已經這樣嘗試過許多次了。當然,每一次努力,都是在努力送死。青色的、紅色的、彩色的、透明的,各種各樣的巨龍都曾經死在這片平原上。在最大最慘烈的一次戰鬥中,平原上被龍的鮮血所覆蓋,龍骨到處都是,還有許多人類的屍體。那是正逢冬天,皚皚白雪和紅色的血液糅合在一起,根本分不開。
只有時間這個最有魔力的東西,才讓這片平原恢復過來。
而「龍血平原」這個名字,也延續至今。這對巨龍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恥辱,它們時刻想著要洗刷它。而對人類來說,這只是一場算不上勝利的勝利。
伯特踩著腳下的雪地:「萊茵先生?」
「我叫萊茵?德爾格。」萊茵穩步向前。
「我感覺腳下有些不對勁。」伯特說出心中的所思所想。也怪不得他這麼想,雪原通常是軟綿綿的,就像許多小顆粒,至少在阿塔客帝國是這樣,一腳一個坑。但是,這裡的雪地很堅實,踩上去一點也沒有坑陷的感覺,如履平地。
「腳下?腳下是路!」萊茵笑起來,他長得像一個戰士,額頭有傷疤,長長的紅髮,淡漠的雙眼和熱情的臉,就像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兵,剛強又對世間一切都帶有藐視。
「路……」伯特若有所思,他用力踢開一大塊積雪,它們飛出好遠,這個舉動,露出了大雪底下深灰色的平板,「原來這下面是大塊的石板。」
「石板!」萊茵誇張地說道,他踏了踏「石板」,「猜猜這是什麼。」
「大理石?或者頁岩……嗯……」伯特想不出來。
「龍骨,用龍骨鋪成的道路。」萊茵興奮地說道,「我十五歲的女兒最喜歡在這上面走。」
「……龍骨……」伯特吃驚地說,在溫德肯夫大陸,龍骨是價值極高的煉金道具以及裝備材料,它堪比神王精鋼,甚至比神王精鋼還要好熔煉一些,而硬度則不遑多讓。
「別提,你的,女兒了。」加裡克忍不住說道,「你明知道。」
「她怎麼了?你十五歲的女兒?」伯特問道。
「不,你記錯了,她六歲。」萊茵的眼神很不穩定。
「她死了!萊茵,不要,自欺欺人。」加裡克用拳頭砸了一下萊茵的肩膀。萊茵不做任何反應,他只是依舊沉默著走著,踩在無數巨龍的屍骨上。
萊茵從自己的手腕上摘下皮革護腕,上面鑲嵌著一塊寶石,現在,它正發著銀光。「號角之石。」他向傑斯當他們解釋,「我想『永望故鄉』在這時候用它聯絡我是有原因的。」
「是萊茵嗎?」號角之石中傳出一個悅耳的女聲。
「是的,迪亞,最好不要打擾我。」萊茵說道,語氣很不友好。
「五分鐘,三隻巨龍。」迪亞迅速地說道,「法師團的監測從來不會出錯,它們都是成年龍,接近遠古龍。我們已經準備了致命獅子騎士死亡儀式了,請不要擔心。」
「三隻接近遠古龍的……」萊茵神色不變,「在死前還能看到禮花,真的值得了。不過,我怎麼向拉羅夫陛下交代?我這邊還帶著三個預言之子。我不想為龍族的巴別之塔做貢獻。」
龍族在人類的判定下分為幾個階層,幼龍、青年龍、成年龍、遠古龍、至高龍、致命龍、龍王。從出生到兩千歲的是幼龍,兩千歲為青年龍,四千歲為成年龍,八千歲為遠古龍,一萬歲是至高龍,一萬兩千歲是致命龍,而是不是龍王,則是看巨龍的力量達到什麼水準了。目前,整個龍族也沒有幾千隻一萬歲的巨龍,它們大部分都死在龍之戰爭中了。
「魔導師團已經準備啟動魔法巨塔了,運氣好的話,它會在你們全死掉之前擊退那三隻巨龍。啊……冰封鬥士和聖堂騎士準備出動了,希望你們活到他們來。」迪亞說道,但口氣明顯是覺得他們必死無疑。
「……好吧,你們也聽見了。」萊茵說道,「預言之子,就像是一個『巨龍吸引裝置』。你們在溫德肯夫大陸上很安全,但是到龍島,我只能對你們說『歡迎來到巨龍的捕獵場』。現在,我們分頭跑吧,雪原廣大,祝你們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