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一個士官舉起手中的長弓,將一支箭矢搭在弓弦上。他只睜著一隻眼,瞄準了街道上奔跑行進的魔族軍隊,目標是一名法師。隨著敵人的前進,拿弓的手也不斷移動,過了幾秒後,他意識到現在是發出襲擊的最佳時機。
「射擊!」他大聲發出命令,拉弦的手忽然鬆開,利箭從窗戶中迅速以極快的速度向下射去。它在敵人猝不及防間,寒芒一閃,便刺進了魔族法師的喉嚨。他睜大眼睛,嘴裡湧出血沫,掙扎著倒在地上,痛苦不堪地慢慢死去。
不僅僅是他一人,身邊的數十名,以及對面建築裡的弓弩手都一齊發出攻擊。箭如雨下,迅速而鋒利的箭矢奪去了一個又一個魔族士兵的生命,魔族的鮮血染紅了城市的地面。這些魔族年輕人痛苦地蜷縮起來,很快就徹底變得冰冷了。他們灰暗的皮膚被紅得耀眼的鮮血給沾染,眼睛中的生機也漸漸喪失。箭矢插在他們的胸膛上,頭上,脖子上,殘酷無情。
在這一陣密集的箭雨當中,魔族軍隊至少死傷四十人。當庫蘇哈意識到自己已經進了埋伏圈時,他立刻下令轉身撤退。步兵舉起盾牌,在箭雨中艱難地前進。缺少防護的魔族弓箭手已經基本覆沒,無法對敵人造成壓制。而碩果僅存的法師也被不停地擦過頭頂的箭矢給嚇得無法繼續運用奧術,很快,法師們也漸漸被消滅了。
這意味著魔族軍隊將無法對弓箭手們發起反擊,弓箭手可以肆意獵殺這些獵物了。這對於阿塔克人來說是個極好的局面,魔族每往街道上奔跑一步,就有兩名士兵倒在地上死去。他們一路上留下了無數屍體,稀稀拉拉地排成一條長龍。
魔族的士氣已經降到了冰點,他們驚恐地發現,前方的巷口處忽然冒出了一群輕步兵,正吼叫著發起衝鋒。那些阿塔克士兵高舉武器,對侵略者的憎恨使得他們的手臂格外有力。
「拉斯多——貝馬——瑪多——」魔族士兵一觸即潰,幾個最前面的魔族士兵被阿塔克人給砍翻在地。他們這下子是徹底潰亂了,換了個方向往另一邊的巷口處狂奔。他們已經不是在撤退,是在逃跑了。庫蘇哈已經徹底失去了對這支潰兵的掌控權,只能隨著他們的步伐一起逃離這片殺戮場。
他們驚恐地奔跑,當他們再次進入兩個建築之間,再度遭受弓箭手箭雨洗禮時,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信心。更別提他們正在踩著死者的屍體奔跑,當庫蘇哈踩上一個魔族法師的屍體時,那軟綿綿、粘稠、冰冷的觸感讓他魂飛膽喪。他太年輕了,不夠冷靜。
如果是一個冷靜的指揮官,他會在軍隊潰散的第一時間吹號,召集士官,激勵士兵。然後鼓舞他們,發起反衝鋒,將巷口的輕步兵衝散。事實上魔族軍隊剛才的人數是遠遠多於阿塔克人的輕步兵的,而且巷口處,阿塔克弓箭手由於視角問題已經無法傷害魔族軍隊了。失去箭雨的襲擊,魔族的士氣會略略回升,而阿塔克人也失去了一個有效的殺傷手段。所以,剛才輕步兵忽然冒出來時,還是有很大機會反敗為勝的。
但庫蘇哈全遺忘了,他只把這次遠征當成是一次鍍金的機會。之前的擔任偵察隊,原本只要搜集一些亞科斯鎮的資料就可以了,就連他家裡的小惡魔都可以輕鬆完成。但他居然在叢林中被阿塔克人給俘虜,這讓他被好一頓臭罵。
而現在發起對戰歌都的總攻,更是輕鬆無比。他的任務只是帶著幾百人,佔領一個已經被打下的街區,在那裡好好休整,撈個「堅守陣地」的功勞罷了。可如今,眼看著就要全軍覆沒,敗局已難挽回,庫蘇哈絕望了。
身邊戰友的數量依然在以極快的速度銳減,無數士兵倒在地上,和死者躺在一起,失去了生機。魔族們的鋼甲能起到抵禦箭矢的作用,但是無數箭矢的密集射擊還是可以打破盔甲的。更何況,絕大部分魔族穿的是防禦力不佳的硬皮甲,弓箭也許還需要一番周折破壞硬皮甲,但弩矢就能輕而易舉地撕破這一層牛皮。
當庫蘇哈逃到另一端的巷口時,他粗略看了看周圍的魔族士兵。只剩下了大約六十人,一個個都失去了鬥志和毅力,只會絕望地逃跑。其中,輕步兵有四十人,弓弩手全軍覆沒,法師全軍覆沒,重步兵十一人,騎兵九人。而騎兵中,還騎乘著戰馬的只有兩人。
他回憶了一下這個營滿員時的情況,庫蘇哈頓時絕望了。輕步兵減員五分之四,重步兵減員三分之一,騎兵減員四分之三,弓弩手和寶貴的法師更是無一倖存。就算他活了下來,軍部也會給他一個嚴厲無比的懲罰,比如到礦區去挖黃金。此刻他覺得不如犧牲在戰場上,那樣的話家人還會得到一份金幣。
一個是去挖金幣,一個是拿金幣,庫蘇哈覺得這抉擇很容易。
就在他胡思亂想間,前方忽然出現了一群重裝步兵。那些人穿著全身重甲,手持兵器。長槍手組成了槍陣,槍尖直對著庫蘇哈一方。如果他們就這樣瘋狂地往前衝,唯一的結果就是被長槍給捅穿。所幸槍兵的數量並不多,而重步兵陣型也不很緊密,因此魔族們唯一的念頭就是繞開槍兵,繼續逃跑。
魔族們在重步兵面前停下,他們雖然組織混亂,但頭腦還是恢復了清醒的,都知道如果誰冒失地第一個衝過去,那就等著被重步兵們給絞殺吧。
他們存著讓別人先死的念頭,戰鬥力已經下降了很多。庫蘇哈遺憾地想著,如果父親能給他一支精銳部隊,那麼就算到了這樣的絕境,也可以殺出一條血路吧。而他所領的這些魔族軍人,都是些預備役,戰鬥力不會非常高。
「嗖——」一支箭矢忽然從身後的黑暗飛來,將一個魔族步兵給殺死。
「嗖——嗖——」更多的箭矢一頭扎進魔族的後背,事實上,魔族制式鎧甲對於背部的防護並不是很重視,因此箭矢可以輕鬆地奪走他們的生命。庫蘇哈轉向身後,一群阿塔克弓箭手已經從藏身的建築物中跑了出來,正在巷子中段輕鬆地射殺背對他們的魔族士兵。而巷子的另一頭,腳步聲踏踏,似乎是輕步兵正在移動。
「……他們是想包圍我們!」庫蘇哈想到,這個想法讓他不寒而慄。
「啊——」一個步兵終於忍受不了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地被箭矢給射殺,他瘋狂地衝向了前方。這個落單的步兵一下子就被一名重步兵用大斧砍成兩半。
「洛拉克——」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步兵們竟然發起了衝鋒。阿塔克人有了一個重大的疏忽,他們居然將陣型給散開了,這使得魔族們有極大的機會能逃到街道上獲得生機。這樣一來,魔族們也無心戀戰,從縫隙中擠了出去。而在這過程中,他們又被殺死不少,尤其那剩下的九名魔族騎兵,全被殺死。最終,能穿越阿塔克重步兵的,只剩下了四十多殘兵。他們分成了數股,各自逃命。而庫蘇哈也想要逃離,但他一下子就被一把沉重的錘子打中了後腦,立刻倒在地上暈過去了。
逃離的魔族步兵們命運悲慘,阿塔克騎兵堵住了一頭,輕步兵堵住另一頭。各自為戰又被折磨得筋疲力盡的魔族步兵根本無法抵抗騎兵的衝擊和輕步兵的追襲……四十多殘兵被剿滅,至此,庫蘇哈的那一個營,已經全部人間蒸發。
「我們的死傷?」拉羅夫詢問布萊頓。
忠心的軍官應聲回答:「我部二百三十四人,輕傷四人,無死亡,無重傷。」
「完勝。」利爾攥緊拳頭,往空中擊出一拳。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指揮士兵,結果真好。如果沒有你們的幫助,我是無法獨力完成的。」拉羅夫握了握伯特的手,「您將會是一名優秀的將領。」
「殿下,這主要是您的功勞。」傑斯當替伯特推脫。
「那麼這小子怎麼處理?」伯特看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庫蘇哈。
「把他弄醒,看看他知道什麼情報。」拉羅夫說。
幾個士兵立刻摩拳擦掌地走上前,因為魔族,他們失去了戰歌都,失去了無數親人。現在是還債的時候了,他們用沉重的戰靴猛力踹著庫蘇哈,有幾個性急的用拳頭往庫蘇哈身上一頓猛敲,希望他們還記得自己還戴著鏈甲手套來著。
庫蘇哈很快就鼻青臉腫地醒了,他睜開眼睛,伯特、利爾、傑斯當邪惡的面容再度出現在他眼前。利爾直接一腳上去:「都跟你說了,別在正面戰場上出現了,你就是不聽話。」他將一根樹枝塞到庫蘇哈手裡,自己則握住另一端,這樣他們就可以借助樹的智慧交談了。
「說吧,你知道魔族的戰略部署嗎?」利爾問。
「不知道。」庫蘇哈嘴還很硬。
「動手吧。」傑斯當看向那幾名士兵。士兵們壞笑著接近了庫蘇哈,對這個倒霉的魔族軍官一頓拳打腳踢,直到發洩夠了為止。
「知道魔族的戰略部署嗎?」利爾再度詢問。
「各國負責攻擊溫德肯夫各個國家……蘭羅傑帝國負責阿塔克帝國,戰略目標是打下西部商業區……以戰歌都的陷落拉開序幕,打擊阿塔克人的信心,然後攻克鷹背城,以它為據點阻擋阿塔克部署在東南的大量兵力。」庫蘇哈像倒豆子一樣把話都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