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蘭、漢爾克和扈從喀司根據傑斯當的計劃,在下午五點時悄悄來到了城中的監獄外。這座監獄大部分深埋於地下,位於地表的僅僅是一座平房,一座高塔,和堅固的圍牆罷了。
用木材和紅磚瓦修築的小房子之中,是一個長長的迴旋樓梯,通往底下那充滿了哀嚎和惡臭的牢獄。但這房子只有一個入口,入口的大門也被鎖死,只有當劊子手扛著大斧到來時,才會有守衛放出那麼幾個即將受刑的囚徒。
監獄設立在平民區邊緣,犯人將要穿過很長的一段距離才能達到刑場。溝通監獄和刑場的只有一條寬闊的鋪石路,可以供四匹馬車並行。兩側種植了許多耐寒的高大杉木,在杉木陰影之下的是一間間普通的民房,
他們知道自己的任務,為這個任務的目標感到心驚肉跳。這已經違反了騎士的道德標準,但傑斯當以「成為騎士時間不足」為理由,勸說他們繼續接受這個任務。因此,庫蘭和漢爾克只能硬著頭皮,帶上喀司一起行動。他們蹲在樹下,這片區域的行人並不少,這幾個傢伙需要小心行事,避免讓別人發現他們的動作。
漢爾克掩護庫蘭行動,他站在一旁,裝作哼歌的模樣,他那滑稽的腔調讓行人摀住耳朵,忍不住想要離開這條街道。而喀司則警惕地放風,忠心耿耿地看著道路盡頭。如果那些大搖大擺的衛兵忽然出現,他會第一時間發現並且警告騎士。
庫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魔法卷軸,這裡面有一個微型的黑暗魔法,發動時無論聲效還是光彩都難以引人注目。他將卷軸放在樹幹上,樹皮的褶皺間。等到時機一到,卷軸發動,樹木就會轟然倒下,將道路給堵住(利爾抱怨過這種傷害自然植物的行動方案)。
很快,卷軸已經安置好了,當它爆炸時一定會產生特別有意思的效果。他拍拍漢爾克,示意弟弟不要再唱那南方口音的北方小調。漢爾克立即會意,拉起庫蘭,走到道路另一旁的杉木下。裝作是不經意地散步到了那裡,庫蘭靠在樹木上,作出一副休息的樣子,同時右手在身後摸索著,尋找一個可以放下卷軸的支撐點。
沒過多久,這一個卷軸也安裝完畢,隨時可以啟動。他再佈置了一些透明細線,在卷軸上纏繞了好幾圈。這樣一來,等到需要的時候,只要一拉細線就可以發動兩個卷軸。這個創意是傑斯當很久以前就有了的,他估計沒想到現在會以這個方式實驗他的新創造。
「這比任何一個計劃都要周密。」傑斯當誇下海口。此刻的他和利爾、伯特正趕往監獄,打算趁著運囚車隊被樹木攔阻時,忽然發起襲擊。
「啊!」喀司驚叫起來,也許正在覓食的山羊發現阿斯拉格齒虎時就是這樣驚叫的。他立刻轉向騎士:「先生們,衛兵們來了!但願我們不會被投進安德斯特監獄。」
「不會的,喀司。」漢爾克聳聳肩。庫蘭正計算著樹木倒下的時間,他要在一個最精確的位置引爆卷軸。在道路盡頭,兩匹健碩的馱馬正拉著一輛囚車,車伕坐在後面的廂板上。馬走得很慢,一個騎馬守衛和四名城鎮衛兵負責保護囚車,後面還有更多這樣的組合。整個車隊宛如一條鋼鐵長龍,防守嚴密。
近了,近了。最前端的車輛即將穿過兩棵佈置著魔法卷軸的杉木。車伕還悠閒地靠在木板上,可能在想著美味的朗姆酒和烤肉,渾然不覺接下來的變動。
「漢爾克,你這該死的。」庫蘭忽然衝向了漢爾克。漢爾克明白如何做,立刻向後逃去,喀司緊隨其後。在跑動中,庫蘭手中的透明細線越來越遠,繃緊,拉直……最後啟動了魔法卷軸,黑暗元素立刻從卷軸中爆發出來,將樹木攔腰炸斷。
「戰神在上!」車伕叫了一聲,然後跳下馬車。倒下的杉木砸斷了廂板和牽引繩。受驚的馱馬向前狂奔著,漢爾克和庫蘭他們裝作被馬匹驚嚇的樣子,奔跑著,旋即混在人群中消失了。他們的任務執行得很完美,沒人會懷疑到他們頭上。
「糟糕。」衛兵隊長上前來查看情況,大樹倒下了,道路徹底被封死。馬車想要過去壓根是不可能的事情,人想要翻過去也得花費相當大的力氣。
「阿爾及!喬思金!」衛兵隊長轉頭大聲吼道。
兩個機警的守衛立刻跑到衛兵隊長面前,做好了執行任務的準備。「一個回監獄裡,叫來人手。一個翻過這棵該死的杉木,去兩個街區外的衛兵營地,讓他們過來幫忙。快,你們兩個傢伙!」衛兵隊長大聲地命令著,守衛立刻分頭去完成任務。
衛兵隊長看了看杉木,惱怒地罵了一聲:「該死的。」他細細一想,「也許是有人想劫囚……快,看好你們的囚犯,別讓他們逃了。」他轉過頭去,衛兵們如臨大敵,做好戰鬥準備,足以應付來自任何一個方向的敵人。
「弓弩手準備,如果有人從房簷上跳下來,就射死他。如果射不死他,就射死那些死囚。」衛兵隊長冷冷地說道,他不介意就地行刑,這在律法中是被允許的。
利爾一行人趴在屋頂上,仔細觀察著一輛又一輛的囚車。他們都戴著黑色口罩,避免被人認出。沃蘭娜看得格外仔細,很快她就注意到第四輛囚車當中的囚犯,那正是「桌子」。作為一名優秀的刺客,他依然保持著敏銳的觀察力和矯健的身手,他略一抬頭,便看見了沃蘭娜。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生機就在眼前,但是任務失敗的陰影卻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那是他最值得銘記的一個夜晚。當他悄悄潛入目的地時,輕鬆地穿越了那些愚笨的守衛。但是在臨近目標時,他猛然意識到四周佈滿了潛行技能高超的神秘人物。那些人如同獵殺落入陷阱的兔子一樣,將他困死。箭如雨下,他負傷了,倒下了。身上的斗篷、匕首和潛行靴都被拿走了,這對一個刺客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打擊。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還適合當一名刺客。他甚至沒有一點察覺到那些潛伏著的獵人……
正因為此,他對活下去沒有多大熱衷了。他頹然垂下了頭,血色匕首兄弟會的榮譽被他給抹消了,組織會被死亡刺客聯盟嘲笑。失去了這麼一位優秀的刺客,兄弟會將會陷入困境。想到這些林林總總,桌子就越來越煩愁——死去吧,德斯提爾的晚宴很豐盛。
沃蘭娜看到桌子的消極態度,心頭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如果被援救者都失去了對生的渴求,那援救者又有什麼意義去救他?
就在此時,尋求救助的衛兵從監獄帶來了二十多名守衛。衛兵隊長指揮他們推開杉木,以便讓車隊通行。乘這時候,利爾迅速在房頂上攀越著,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悄悄潛入了監獄。他低下頭,四處尋找可以吸引注意力的東西……一個年久失修的木製哨台。
他迅速往那裡跑去,躲開周圍衛兵的視線,然後開始破壞哨台的關鍵部位。支架很快在他的刻意攻擊下搖搖欲墜,利爾翻過圍牆,快速地離開了監獄。他的工作完成得很成功,哨塔轟然倒塌,它掉落在地上,發出巨大而且沉悶的聲響。
衛兵隊長一驚,立刻調集人手,放棄了推開杉木的舉動,衝向監獄。只要幾分鐘,衛兵隊長就會知道這一切都是個圈套。傑斯當他們只有這幾分鐘的時間,爭分奪秒!
第一個從屋子上跳下來的是伯特,他用血色巨劍斬開其中一個囚籠。死囚興奮地從囚籠中跳出來,瘋狂地奔跑著,向著生機的方向。只要幾下攻擊,他就已經放出了三四個囚徒。衛兵立刻轉向伯特,弓弩手射出致命的冷箭,伯特翻滾躲過,儘管大腿處噴出一股血泉。他哼也不哼,繼續破壞囚車。
緊隨其後的是傑斯當,他給衛兵加持上各種負面法術,大大減緩了伯特的壓力。利爾用自然震盪,將四名衛兵打翻在地,讓他們身後的十幾名守衛一時無法逾越。
沃蘭娜的速度極快,幾乎是一瞬間就來到了第四輛囚車上。她拔出鋒利的匕首,將囚籠上的木條割斷,一根,兩根,裡面的囚徒可以隨時逃跑了。
「快走吧!」沃蘭娜焦急地說道,更多的守衛加入了戰場。伯特他們沒敢殺人,只能勉力應付。桌子顯得很是憔悴:「不,土豆……沃蘭娜,我不想走。」
「你不能死!」沃蘭娜口氣堅決,「凳子還等著你回去。」
「她,是的——她。」桌子眼前一亮,手僵了一下。沃蘭娜伺機而發,將桌子拉出了囚籠,挾著他跳上房屋。「走!」她對傑斯當叫道。
「我也想!」傑斯當哭喪著臉,有兩個特別難對付的衛兵和他糾纏在一起。他的一個個法術都被攔截下來,黑色的光芒不斷撲閃發動,卻在與對方兵器交擊的一瞬間湮滅。拖得越久,情勢對他們就越不利。更多的衛兵出現了,似乎要將傑斯當給淹沒。
「盧斯貝——克裡麥羅。」桌子眨著他似乎有些泛灰的眼睛,右手搭在屋簷上,將木製屋簷用力掰碎,然後握住。手腕稍一使勁,碎裂的木屑便向四周激盪而出,無數衛兵慘嚎著倒下,他們沒死,只是被打暈了。馬匹嘶鳴的聲音,人類痛苦的喊叫交織在一起。
利爾三人吃驚於這樣的絕技,然後大喜過望地爬上屋簷,離開了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