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一個吟遊詩人撫平著自己被吹得亂蓬蓬的紅髮,滿懷怨氣地嘟囔著,同時還不得不用手將水晶球端好,免得沒能記錄到最精彩的部分。他抽抽鼻子,沙子刮過他的眼睛,身後的小提琴又被變大了的寒風給吹到地上。在他手忙腳亂之時,吟遊詩人確定他聞到了空氣中濃濃的硫磺味。
「嗨,聽說龍身上有這種氣味。」吟遊詩人愉快地想著,然後擺弄好自己的衣服,撿起小提琴,「上次老布列尼亞說是因為龍必須要在有硫磺的地方出生。」
他抬起頭,繼續拍攝新式武器射殺亡靈戰象的聲音。那東西的力量真是可怖,一次可以發射數十根比擊龍弩矢還要鋒利還有巨大的箭矢。發射的聲音很大,如同戰鼓一樣轟轟作響。士兵們雖然還是保持著嚴密陣型,但臉上是藏不住的笑容。
「很好……」那個吟遊詩人半跪著,「嗯……啊?」他忽然發現前面忽然變得漆黑一片,原本皎潔的月光不知道被什麼給遮住了,月神穆恩想必非常生氣。那個大傢伙在地面上投下了巨大而且令人厭惡的陰影。
風忽然變得更猛烈了,吟遊詩人的隊伍被吹得七倒八歪,羸弱的魔法師則們已事先在精神力的預警下撐起了防禦。輕步兵緊緊靠在一起,免得陣型被這股暴風給吹亂。
「空間法師迅速撤離!帶著那些……」說到一半,將軍不再言語了。在狂風的侵襲下,他的身影顯得很孤單,很瘦。月光照在他痛苦的臉上,照在他絕望的心中。
「克裡斯林家族完了……」將軍低聲說道,他抬起頭。
兩條亡靈巨龍已經騰空飛起,它們明顯比之前的那條巨龍更為強壯。它們應該是壯年巨龍的死靈,骨翅遮天蔽日,噴吐出的死亡吐息致命而且殺傷範圍更廣。將軍已經明白了亡靈的計劃——用亡靈巨象勾出阿塔克的底牌,然後用隱藏著的亡靈巨龍直接廢掉對方的致命武器。
巫妖的智慧是難以想像的,它們用幾頭亡靈戰象輕鬆換掉了阿塔克人的最終力量。
「撤退。」將軍收拾了一下心情,平靜地說道,「撤回戰歌都,馬上,快。」
傳令兵立刻將將軍的命令傳達下去。很快「熱忱」軍團就移動起來,開始快速撤退。從輕步兵和法師開始,然後是弓箭手,接著是騎兵,最後是重步兵。
士兵們苦苦支撐著,只有一小部分幸運兒得以撤離這場毫無勝望的戰鬥。不過亡靈巨龍又怎會善罷甘休?它們噴吐一次,就有數十名士兵哀嚎著化為塵土,翅膀一掃,就有數百名士兵人仰馬翻。最後方的那些士兵的數量已經開始銳減,一個個阿塔克人倒在土地上。
他們有自己的生活要去過,有家人要去照顧,有自己的理想要去實現;他們還有很多想法沒有付諸實施,很多想做的事情還沒有去做,很多人等著他們想念他們,很多人在擔心他們……但現在都沒有辦法繼續了。
軍旗一面面地倒下,紅色漸漸被幽綠色給毀滅。士兵的淚水藏在心裡,因為要留著給自己哭。如果現在就哭了的話,那麼等自己死了以後,就沒法再哭了。
「已經沒有希望了。」傑斯當遺憾地說,看著面前的士兵一簇簇倒下。
「只有讓蘭迪·歐文(著名戰爭天才)帶領著致命獅子騎士、冰封鬥士、聖堂騎士、孤風守者、黑夜騎士才能挽回敗局。」利爾自嘲地想著,他樂觀地幻想那樣壯觀的場面,不過他總是會被面前慘烈的戰鬥給吸引。
「……前面仍然在廝殺的士兵?」將軍低頭想了想。
「……他們的死會帶來更多人的生,他們的死是光榮的。」將軍冠冕堂皇地說道。
他策馬向戰歌都的方向緩緩移動,他的臉古井無波。眼前的戰歌都在嘲笑他,戰歌都裡面的人民會唾罵他,陣亡士兵的家屬會憤怒地向他哭訴,國王會冷漠地看他,整個家族會背上恥辱的十字架走上絞刑台。是的,「熱忱」軍團經歷過這場戰鬥之後,將會一蹶不振至少五年。
那些新兵的生命不足為慮,問題是那些老兵,那些重騎兵,那些珍貴的空間法師,那些神聖的新式武器。現在他們全完蛋了,好,將軍也要完蛋了。
「好險。」伯特喘著氣,剛才亡靈巨龍的吐息正好從他頭頂上轟下來,幸虧他掉進了溝壑裡,沒有被波及到。這算是額外的小驚喜了,他迅速爬出來,往戰歌都的方向奔跑。
亡靈巨龍的綠色龍吼已經將這片戰場劃出了一道道深不可測、交叉橫錯的深淵。可以看出這兩條巨龍是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它們張揚地飛行著,如同死神的馬車在這片田野上空飛馳,收割著一條又一條生命。
那些肩負攔斷亡靈軍團任務的重騎兵們已經全軍盡沒,無一倖存。空間法師和那些新式武器也已經銷毀殆盡,整個阿塔克就那麼五十名空間法師!
現在一下子就折損了如此之多……要知道空間法師可不是好培養的角色。他們需要精通於數學,瞭解叫什麼坐標系、三角函數、高數之類的東西,還要通過嚴格的考驗才能進入時空走廊。培養一個空間法師需要五十年時間,外加不計其數的金幣。就連魔法大國梅格茨,傾盡全力也只能組織起百名空間法師,可見這種特殊法師的珍貴之處。
伯特感覺身後似乎有什麼正在追趕自己,那可不是什麼好的感受。風在他的身邊輕巧地奔跑,嘲笑人類的緩慢。這天空卻忽然放晴,好像在為士兵的死亡而幸災樂禍。在晴朗的黑夜裡,可見度已經變高了些,加上這裡是平原,可以看到遙遠的地方。
風也漸漸遠去了,看起來已經不屑於和人類嬉鬧這無聊把戲。靜下來後,他可以準確地聽到亡靈軍團的步伐,從而判斷出它們的移動速度。要知道,在烈嵐森林裡,如果不能猜出阿斯拉格齒虎在幾秒鐘內會撲過來,那麼這個冒險者肯定會成為一頓野獸的美餐。
他仔細聽著,亡靈的步子比較慢,而且盔甲兵器的摩擦聲很響,想必隊伍密集,也沒有散亂,基本上是追不上正在小跑的伯特了,因此他微笑著往身後遲鈍的亡靈軍團看去,想要譏笑它們緩慢的速度——但一匹全身冒著紅色火焰的夢魘正在向他的方向奔跑,夢魘身上騎著那憤怒的死亡騎士:哀森公爵。
在這片綠色的潮水當中,伯特孤單的身影成了獨特的標識。「我以為我只是來消滅幾百個菜單上的排骨就可以結束戰鬥了的。」伯特苦惱地想著,「提起我的劍往戰歌都跑——這算什麼?可掉進那片不死族裡邊又對戰鬥有何幫助呢?我會被射成篩子的。」
「那可真是漫山遍野的……吼——綠色啊。」利爾身旁的一個德魯伊低聲嘟噥,然後俯下身子,變成了一頭阿斯拉格齒虎。事實上,德魯伊變成各種各樣的自然生物或者別的什麼,必要的話,利爾可以變成一棵樹或者一片湖泊(不過他很少這麼做)。
伯特離利爾大概還有五百米的距離,利爾只能用自然力量去感覺他的位置。很快,利爾磨了磨牙,咂咂嘴,然後變成了披著白色毛髮的狼人,往伯特的方向奔跑。
血色巨劍上傳來微微的涼意,但它在冷冽的冬天裡也算不上什麼,更何況身後還有一個更為冰冷的傢伙正在追逐自己。伯特向後揮劍,「血氣」在劍刃上迅速地流轉了一霎,便從劍尖處極薄極鋒利地激盪而出,猶如一柄真正的刀刃。它在空氣中極快地律動著,伯特猜想這會讓哀森公爵緊張一下——持劍人的血液可不是白白流的。
但面對哀森公爵,持劍人的血液還真的白流了。血氣轟擊在哀森公爵的肩上,它的肩部立刻綻放開了一朵鮮艷的紅色禮花,就像真的紅色煙火爆炸在漆黑的夜空中一樣。但很快,它的受創部位立刻閃爍出一種和血氣顏色相同的能量,它們組成了一個牢籠,將伯特的血氣給禁錮住,然後包裹容納吸收,再回復到哀森公爵體內。
非但沒有給死亡騎士造成傷害,似乎它還增強了一些能力。
伯特的心涼了一下——這是什麼恐怖的力量!
於是他也不打算再猶豫了,伯特疾退兩步,給自己留出一點空間,然後端平巨劍。如果哀森公爵不停下來,夢魘馬瞬間就會被刺穿。
「蕩之極,殘霞掃!」伯特右蓄力量,然後往左猛揮,空氣與劍高速摩擦產生錚錚劍鳴,空間似乎都要被血色巨劍給劃破。哀森公爵的夢魘馬抬起蹄子,猛擊在伯特的劍上。
伯特退了三步,夢魘馬退了一步。血色巨劍脫手而飛,他本人也被夢魘馬的猛擊給打倒在地,被亡靈戰象攻擊的舊傷一下子崩開,鮮血潺潺流出。
他感覺自己忽然特別弱小。
「x。」他罵。
然後伯特爬起來,撿起巨劍,喝下一瓶恢復藥劑。
「生死看淡,不服來幹。」他惡狠狠地看著哀森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