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徹底完了,德斯提爾一定很樂意看到我進入冥界。」這是伯特的第一個念頭。
「最前面那個骷髏的長劍要劈到我身上了,力道很大。」這是伯特的第二個念頭。
「為什麼骷髏羸弱的身軀中會有這麼巨大的力量?它們的軀體如同煙塵一樣,一觸就散。但是它們的力量讓每個人都感到驚詫。這是為什麼?單純的『靈魂力量』就可以解答了嗎?不對,它們的力量很強,但是防禦力驚人的差。它們是放棄了自己的防禦,來獲得有效的攻擊。對,我明白了。前幾天消滅地行負山龍的時候,我明白了只要把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力量灌注到這一擊中,就可以發出強大的攻擊。」
「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放棄些什麼。那時候我還有些猶豫,擔心被敵人攻擊。我明白了,我放棄了自己的裝甲,憑借極快的速度與傾注信念的斬擊,在敵人臨近我並發出第一次攻擊之前就將敵人用暴風般的攻勢徹底擊殺。對,對。戰士,以戰存活。那些貪生怕死的人,只想自保。而我,置之死地而後生。將一切生的希望灌注到自己的武器上,前行即生,退後即死。我的血色巨劍,刀刃帝王!既然它的鋒芒可以斬斷一切,我有何懼?」伯特感覺自己沉入了一個美妙的幻境,他一瞬間腦海裡閃過千萬個想法,胸前綠色徽章一陣極快的閃爍。
進階,青徽。
不過遠處的傑斯當可不知道伯特的想法,他只看到伯特被一個火球擊飛,然後被二十幾個骷髏團團圍住。「伯特!」傑斯當拚力地趕著戰馬,但是已然來不及了,他戰慄起來,面如土灰,十根指頭都在打顫,「伯特——」
「伯特……」利爾從地上跳了起來,他死死盯著前方的那群骷髏,心臟被擰成了一團。他想到了一個殘酷的結果,於是利爾感覺他的力量在漸漸消失,寒氣從全身的每一個毛孔中滲透進去。他的每一根肌肉都在顫動,一股毒蛇似的恐懼慢慢吞噬了他。狐依慌慌張張地抱著他的手臂,讓利爾心安了一些,但是旋即又陷入了不安之中,「伯特!」
「伯特!」沃蘭娜也驚叫起來,她正在擦拭的飛刀掉到了地上。
「希律律——」伯特的灰馬一心護主,撞飛了兩個骷髏,但是很快被骷髏給絆倒。
就在這時,伯特忽然從地上彈了起來,好像地底下有一種力量把他震了起來。
「我成功了!」伯特的大吼響徹雲霄。
「哦,伯特。」利爾揪緊了自己的胸口的衣服,臉色緩和下來,然後飛快地向前奔去。
「蕩之極,殘霞掃!」伯特大吼一聲,血色巨劍刺穿了一個骷髏,然後極快地揮舞著巨劍,堪比雷霆之速。在巨劍殺傷半徑內的骷髏立刻被攔腰斬斷,然後被姍姍來遲的凌厲劍風給撕裂成粉末。「感覺太棒了!」伯特剛毅的臉龐上顯露出微笑,他向傑斯當輕鬆地一擺手,「傑(傑斯當的愛稱),挪一邊去吧,我一個人就夠了。」他極快地揮舞著巨劍,重達數十公斤的巨劍在他手裡如同普通的木棒一樣,他身邊的骷髏死狀淒慘。
是的,打算撿骨頭的傢伙們,還是趕緊跟你們的僱主說一下,讓他考慮考慮把收集骨頭換成收集骨灰,否則你什麼也沒法得到了。
伯特的巨劍繼續前行,骷髏們的攻擊被他給無視了,他好像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就那樣一步一步地破壞著骷髏。無人能當。
很快,亡靈被砍殺殆盡,靈魂之火在空中消散,如同夏日的螢火蟲,星星點點。
「我的眼睛花了。」傑斯當一臉苦澀地擺了擺手,「真是倒霉。伯特胸前的徽章怎麼會是青色的呢?回去我得弄一點治眼睛的東西。」
「承認現實吧,海安法斯。」沃蘭娜聳聳肩,同時自言自語起來,「如果被一群骷髏圍起來砍上三五刀就可以進階的話,我巴不得多找一些亡靈。嘿,傑斯當,我把你扔進那些骷髏裡面怎麼樣?那樣進階的就是你了。」
傑斯當在沃蘭娜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會那樣做的,親愛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那樣?」沃蘭娜低低地軟倒在他的懷裡。
「因為我如果被一群骷髏包圍了,以後就沒人可以……」他在沃蘭娜飽滿的胸脯上摸了一把,「嗯哼?怎麼樣?」
「青徽……恭喜你,小伯特。十八歲的青徽戰士,算是一個資質不錯的傢伙了。不過沒有『那個人』厲害,他十八歲的時候已經達到紫徽了……遺憾的是他五十八歲的時候才進階達到銀徽。」戾嘯聲這回顯得有些激動,「哦,太棒了。屠戮之極,快點研習吧,伯特。驚血舞天華的最後一式!還有血氣,我會教你如何更準確地使用這種威力強大的小玩意的。」
「你剛才怎麼了。」伯特沒好氣地說,「也不來幫幫我。」
「我感受到了。」不懷好意的戾嘯聲從劍柄上的紅寶石中傳出,「你很快就要進階了,所以我才不幫助你,讓你在生死極限中悟出進階的道路。『置之死地而後生』,沒想到你進階的路徑是這一條。我以為你會得到『肩負鋼鐵意志前行』。呼——我要睡了。」戾嘯聲慢慢止住。伯特胸前的青色徽章以及旁邊的一個星點映照在劍身上,讓劍身平添了幾分凌厲。
「巨龍也要拜倒在我的劍下。」伯特神情恍惚,目光深邃,似乎沉入了一個遙遠的世界,「我會成功的。提爾·克裡斯林,我會重新擁抱我以前的這個名字的,等到那一天。」
「伯特。」利爾摟著狐依,抽了抽嘴角,打斷伯特的深思。
「怎麼了?」伯特零碎的眼神又聚合到了一起。
「你的大腿和胳膊在流血。」利爾的神情相當古怪,他一時間還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描述伯特站在自己的血泊中依然面不改色古井無波傲然挺立十分淡定的場面。
「是嗎?」伯特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我好像看到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被劃出了一道大口子,而且正在流血。但是我他媽的什麼感覺都沒有。」
「進階以後的效果?感受不到疼痛?伯特,你很快就會痛死的。」傑斯當搖搖頭,和利爾共同給伯特釋放了治療術。他接過沃蘭娜遞過來的白色繃帶,在伯特的大腿和胳膊上狠狠地纏繞了數圈,然後死命紮緊。
伯特紅潤的臉頰忽然變得蒼白:「為什麼我忽然感覺這麼痛?我的胳膊動不了了。誰有可以用腳揮劍的技巧?」
…………
傑斯當汗如雨下地背著伯特往亞科斯鎮的方向走去。
伯特騎不了馬,只好讓傑斯當背著。幾匹馬被沃蘭娜輕鬆地牽著,她偶爾還會朝傑斯當的屁股上踹一腳。傑斯當本來想和沃蘭娜一起背,結果可想而知。傑斯當本來還想讓利爾背,但是利爾和狐依忘我地親吻著,如膠似漆,已經聽不見傑斯當的聲音了。用傑斯當的話來說,那就是「他們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聽見一條活了一萬歲的巨龍在他們身邊用盡它吃奶的力氣怒吼的。」
伯特倒是輕鬆得很,就像是那些沒事幹就收拾收拾睡下,有事幹就把讓他們幹活的人弄死,再收拾收拾睡下的一種巨人一樣。這會兒他心裡可掛念凱蘿絲丁了,正捏著一朵百葉萵苣,一片一片地掰著它的葉片。邊掰邊念叨:「我愛凱蘿絲丁……凱蘿絲丁愛我……我愛凱蘿絲丁……」
沃蘭娜曾經一臉震驚地提醒伯特:「我聽說一朵百葉萵苣有一千瓣葉片,伯特,你……」
利爾結束了一場長長的、偏離世俗道德、人神共憤的、必須送上絞刑架的濕吻之後看見了伯特,並且聽見了伯特說的話。利爾帶著一臉說不出的表情說道:「伯特,請問這兩句話有區別嗎?」
「當然有。」伯特回答,「如果是我愛凱蘿絲丁,就代表她可能愛我,可能不愛我。如果是凱蘿絲丁愛我,就代表我一定能和她共用一把阿塔克劍。」
喔,值得一提。阿塔克人在婚禮上,必須用同一把阿塔克劍,在一對新人的手背上割出一道傷口,將雙方的鮮血倒在一個小杯子中,然後將劍浸在血中,然後被主持婚禮的神甫妥善保管。當他們的生命走向終點之前,他們會取出這柄阿塔克劍,放在他們的墳前。這代表忠貞不渝的真摯愛情。
「我只想說我們應該去戰歌都和國王陛下通告一下亡靈的事情。」傑斯當在走了兩個鐘頭後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不用了,我想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沃蘭娜插嘴說道。
這話倒是不假。當他們來到亞科斯鎮上的時候,衛兵的第一句話就是:「請問你們有沒有見到亡靈?」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衛兵放他們進了鎮子。
「冒昧問一下,你知道這群亡靈是怎麼出現的嗎?」伯特忽然問了一句。
「關於這些亡靈,我不知道它們是從哪裡出現的。」衛兵聳聳肩,「我只知道很快就要打仗了。亡靈似乎要大規模入侵,我得提前找個石匠給我弄塊墓碑。各個城鎮都在積極備戰,鎮長已經開始召集人手了。現在到處都不安寧,異族之島那邊也似乎要開始入侵了,巨龍也打算摻一腳。感謝戰神阿塔克,混亂的世界來了,證明我們阿塔克人英勇的時機到了!」他顯得有些興奮,即使戴著厚厚的遮面盔,伯特依然可以感受到他驚人的戰意。
「希望如此。」伯特怔怔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