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不再言語,世界的一切一切在他眼中都慢了下來。身體輕了下來,沒有任何的感覺,沒有痛覺,沒有觸覺,好像變成了木偶人。他覺得這好像是傑斯當提起過的「腎上腺素」在起作用,但是劍靈說這是戰士的進階道路中「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效果,它本身是希望伯特的進階道路是「肩負鋼鐵意志前行」的。此刻,他手中的血色巨劍幾乎與他融為了一體,劍即是人,人即是劍。所有的怒火,全部的力量,盡皆凝聚到手中劍上。
地行負山龍仰起脖子,不斷嗅著敵手的氣味,但是這並非它擅長的技巧。伯特小心翼翼地繞著地行負山龍走,「只要一點,」伯特在心裡默默祈禱著,「即使失去了雙眼,亞龍還是十分強大,不能硬碰……糟糕!」
地行負山龍彷彿發現了什麼,它的巨尾先是向側邊甩去,如同繃緊的彈簧,呼嘯著掃向了在它身體另一側的伯特。
伯特一言不發,手中血色巨劍毅然迎著亞龍的巨尾。「穿之極,碎星刺!」伯特大聲呼喝,整個人騰空躍起,雙手緊握劍柄,旋轉著迎向了棕色的龍尾。龍尾上的鱗片在星月的照耀下閃閃發亮,但是很快就如同一匹蒼白無力的棕色布料一樣輕易地被傾注了伯特速度與力量的巨劍給刺穿了。
地行負山龍只感覺身體的一部分陡然間一陣鑽心剜骨的刺痛,它吼叫著,背後的倒刺根根豎立,寒光乍現。但是伯特沒有放過它的想法,巨劍依然在亞龍的尾巴上剮著。伯特躍上幾乎已經成為一條沒有生機的軟綿綿的玩具一樣的龍尾,以它為助力的支點,高高躍起,「崩之極,裂山斬!」伯特低吼著,在半空中斬下血色巨劍!
這一斬,是伯特所有力量的化身。猶如巨龍的怒吼,猶如猛獸的撕咬,猶如大山的威嚴,猶如波濤的澎湃,猶如……自殺一樣的斬擊。
「大傢伙,來承受一下我的怒火吧!」伯特怒吼著,「傷到了利爾,不饒恕你……就是這樣,看看我的力量,睜大眼睛,看啊!亞龍又有如何?就是巨龍,我依樣斬!哈!你以為你很強嗎?大蟲子!傻瓜!愚蠢的!去死吧!死吧!死!」
巨劍如同他所預料的一樣,在半空中斬入了伯特一開始就撕裂開了的亞龍腹部的傷口,龍血噴得伯特滿頭滿臉都是,一道無形的劍氣威勢激盪而出,震得周邊的樹木細葉沙沙作響。這一劍之威,不似綠徽的戰士可以激發出來的,反而像是藍徽、紫徽的強大戰士爆發出來的驚人力量。
「沒錯,」伯特死死握住了劍柄,他嘴角揚起一絲笑意,這一斬下來,他忽然感覺一些桎梏被解開了,「是的,感悟到了。那種真正的斬擊力量。對,一個戰士,把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力量……全部注入到手中的劍中……對,對,對,我明白了。這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劍力,比這要複雜得多。我想,很快就可以領會。」他感覺胸口的綠色徽章有些異樣,「再有不到一個月,很快就可以進階了。」
地行負山龍嘶吼著,但是還沒有感到真正的驚慌。它知道,它還有真正的防禦力量,就隱藏在其中。
果然,伯特感覺劍被阻滯了一下。
「龍的第二層防禦。」傑斯當咬著牙,看著身形忽然減緩的伯特,「在體內,保護著巨龍和亞龍的心臟,如果有誰的力量觸到了那層防禦,那麼一股強大的沉睡在龍之血脈中的力量,會將攻擊的力量徹底阻隔,然後將攻擊者徹底撕碎……伯特!快閃開!」他聲嘶力竭地大聲喊道。
伯特只感覺一股強悍的力量從劍尖傳到劍身,然後傳到劍柄,最後傳到他的手掌。
「呃啊——」伯特感覺雙手被撕裂了,冷汗直流,健碩的身體止不住抖了一下,好像有人從他的心頭直接撕去了一塊肉。劇痛讓他汗毛聳立,一對手臂已經失去知覺了,似乎已不屬於他。大概就是一個羸弱的年輕人被戰神阿塔克或者是別的什麼傢伙給砍了一刀,也不會比這痛苦。即便伯特的身體足夠強壯,內心足夠堅韌,但面對真正的龍的力量,還是顯得單薄了一些。
伯特感覺痛苦越來越盛,那種感覺就像一葉扁舟承受著翻滾的驚濤駭浪一樣,每一次的侵襲都會讓它打起轉來,似乎隨時都會翻進漆黑的海底。
「該死,怎麼回事?」劍柄上忽然傳出一陣機械的戾嘯聲,「最後還是由我來吧。」
一道血色的光華微不可察地在劍身上流轉了一圈,然後融入伯特的手中,「痛,痛……這股力量居然對靈魂也有傷害,但是還好。傳來的力量並不大,劍已經刺透了那層力量。哈,龍神卓昂對亞龍還是算不上客氣的。」伯特感覺雙手在自己運動,「手」握住了巨劍,然後代替伯特,將巨劍推進了地行負山龍跳動著的心臟。
「呼……」伯特感覺那種撕裂的力量已經散去,但是恢復知覺的雙手……還不如不恢復知覺,灼熱的痛覺焚燒著他,一陣陣刺痛在雙手上翻滾著,他感覺猶如落進了針刺蜘蛛的懷抱——儘管伯特從沒有見過這種奇異的生物,但是通過書籍或者別的什麼渠道也差不多。
地行負山龍也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柄滾燙的巨錘狠狠地砸了一下,拿著這巨錘的人也讓它感到了驚慌。痛苦不堪的地行負山龍,不由得垂下它屬於一條亞龍的高傲的頭顱。龍威一時間黯淡了許多,赤紅的雙目中滿是痛苦與驚愕,全身的精力都被心臟中流逝的鮮血帶走了一般,難復亞龍之威。
不遠處的傑斯當訥訥地看著這邊的驚人一擊,「很好……這就是伯特的戰力……是的,我想起來了。只要有人可以在那層力量發揮作用之前就破壞掉那層力量……哈,伯特。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好傢伙,太棒了!」
但是伯特的雙手顫慄著,刺入亞龍心臟的感覺就像刺入一團火焰,刺入轟鳴的雷電,刺入霜凍的寒冰。那股力量著實發揮出了力量,沒能盡快破壞掉它是個嚴重的錯誤。但不可否認的是,伯特的確傷到了亞龍的心臟,龍血濺滿了草地。
伯特從地行負山龍的身體中躍了出來,虛弱地拔出了巨劍,他看著自己雙手上的細碎傷口,被亞龍的血一潑,更顯得猙獰。那一劍的威勢如此之大,連伯特自己都不相信。
「真不錯,謝謝了。」伯特低下頭看了看血色巨劍的劍柄,裡面的記憶碎片似乎已經陷入了沉睡之中,「如果沒有你這傢伙,估計我早就被那股力量給絞碎了。不過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居然一劍刺傷了亞龍的心臟。」
亞龍抬起腦袋,虛弱地吼叫了幾聲,邁著大步向伯特衝來。
「該死,還活著!」伯特皺起眉頭,轉身便走,「但是我的手……揮不了劍!」
地行負山龍狂奔著,似乎把身體中的所有潛力都壓搾了出來,眼看著就要追上伯特。
一塊小小的石頭不偏不倚地砸上了亞龍。地行負山龍腳下一個踉蹌,身體向側邊倒去,在巨大的轟鳴聲中倒在了地上。伯特轉身望去,那是傑斯當臉色蒼白地釋放出了一個黑暗裂地飛巖。
「好傢伙,」傑斯當小心地背起利爾,往地行負山龍的方向走來,「這下不用我們動手,它就會自己慢慢死亡了。據說是因為地底下的一種力,它們在吸扯著我們,對龐大的事物力量更大。如果正好有什麼大傢伙倒下,那可就有它們好受的了。」
「如果跟你說的一樣,」伯特說道,「那也算不錯。問題是……我們怎麼把它帶回去啊。」
「這個問題嘛。」傑斯當壞笑著,左手勉強從懷裡掏出一個戒指,「空間戒指。一個伯爵可以給他孩子提供的東西,我想不會差到哪裡去吧。」說著,他把小心地控制著精神力,抽取出其中一絲,讓它慢慢流入到戒指之中,隨著精神力的滲透,傑斯當慢慢張大了嘴,「蠻大的……差不多有三個大房間那樣了……看起來值七八千個金幣,貴族的生活果然不是我們這些平民可以比擬的。裡面還有一些食物……真是令人煩惱,我原本還以為裡面有什麼好東西啊。現在看來,科蘭·莫爾克出來的還是挺倉促的。接下來如果把地行負山龍整個塞進去……」
傑斯當走到小山一樣的地行負山龍身邊,舉起戒指,一道銀色的光芒照耀在已經斷了氣的亞龍身上。等到幾秒鐘後,地行負山龍已經徹底消失了。
「幹的好。」伯特點點頭,
「嘿,你的手!」傑斯當忽然注意到了伯特滿是傷痕的雙手。
「這個嗎?」伯特苦笑著抬起自己一雙毫無生氣的手。
「魔力透支了,什麼魔法都無法使用。」傑斯當紅著臉說道,神色間有些愧疚之意,「如果我更加勤奮地鍛煉魔法,也不會落到現在這麼尷尬的處境了。」
「沒事,」伯特說道,「反正地行負山龍已經死了,一萬金幣啊……接下來呢?」
傑斯當扭頭看了一下昏迷不醒的利爾,「我們先走吧……該死!」傑斯當忽然神色大變,腳步突兀地停了下來,臉色如同雪一樣蒼白,他開始變得忐忑不安起來,「完了。」
伯特感覺到一股異樣的氛圍,不禁皺皺眉頭,說道:「怎麼了?」
「精神力探測到有不少人正往這裡來,其中有一個力量尤其強大,是藍徽。」傑斯當手足無措地說道。利爾昏迷不醒,伯特無法揮劍。他們三人的境況可以說是踏錯一步,就是主動對著死亡之神德斯提爾打招呼。
「逃也來不及了,估計他們之中的法師也探測到了我們。」伯特當機立斷,「進山洞……不,山洞過於顯眼了,走,去那邊的樹叢裡。好好躲起來!」
傑斯當的臉色正常起來,方纔的驚慌只是人自然而然的反應,「那好,走吧,那邊的林子不在那群傭兵的必經之路上……等等!」
他現在才真正變得面如死灰,「又一條亞龍出現了,飛行亞龍,正往這裡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