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捲動,中央大殿那團紫氣似乎動了一下。
旁邊的傳旨太監不由得驚訝起來,侍奉人皇多年,他見過無數新科武狀元,很多人都難以入人皇法眼。剛才人皇微微眨眼,流露出一絲莫名的驚訝。
「咚!」秦陸終於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昂首立在金殿門外。
傳旨太監連忙喊道:「秦陸,上殿百步聽封。」
秦陸不敢怠慢,走出百步,在珠簾面前單膝跪地,靜候人皇聖旨。
看不清人皇的面容,只看見一團磅礡的紫色盤踞在大殿之中,紫氣之中隱約有一武道強者雄踞寶座上。
新科武狀元都要接受人皇的訓示,這訓示也極其簡單,人皇有時候問上一兩句,有時候一言不發。
「唰!」大殿中央的紫氣中,神光綻放。
秦陸身子一顫,他感受到一道凌厲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目光猶如利劍,彷彿要將刺入自己的神魂,將自己從裡到外看個清楚。
好霸道強橫的目光,秦陸感覺自己就像被剝光了一般,在人皇面前成了赤身露體的嬰兒。
良久,人皇收回目光,揮了揮手。
傳旨太監尖著嗓子道:「聖上有旨,賞秦陸黃金千兩,上等晶石百枚。」
說著,太監朝秦陸眨了眨眼睛,意思叫他叩首謝恩。
「臣謝主隆恩!」秦陸的頭扣了下去。
大殿中的身影動了,高懸在頭頂的威壓終於散去,秦陸站起來發覺自己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出了宮門,秦陸還在回味著剛才那一幕。
那股霸道浩瀚的氣息壓在心頭,著實令人難受。
秦陸出生以來,還從未見識過如此凌厲的氣息。秦陸完全相信,以人皇的武道修為,只消一眼就能讓自己灰飛煙滅。
能夠統御一國的皇者,也不單單是強大二字所能夠形容,一路上秦陸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君臨天下,統御萬方,大丈夫當如是!
秦陸心中升騰起一股鬥志,彷彿狼煙直射蒼穹。
弱者見到強者,往往會覺得對方高貴的如同神祇,恨不得匍匐的在對方腳下。真正的強者永遠不會被別人的強大所迷惑,他人的強大反而會激起奮發的鬥志。
一路上走著,秦陸不覺得走到了青柳巷。
天色暗淡,街道兩旁華燈初上,高樓裡遠遠傳來醉人的笙歌。
秦陸抬眼望去,香水河兩岸燈火輝煌,就像一條綵帶。
微風送爽,畫舫悠悠,望著這番旖旎景致,秦陸不由得感慨浮生如夢。
香風微微吹送,這是女子身上的脂粉香,秦陸回轉頭,謝芳菲正站在巷子的另一頭對著他微笑:「秦陸,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恭喜你高中狀元。」
「謝謝!」秦陸淡淡的說。謝芳菲好像很關注自己,他說不清這種關注是什麼,只覺得對方並無惡意反而透著一股親切。
「人生得意須盡歡,金榜題名狀元紅。不知道狀元公可否賞臉去我的畫舫痛飲老酒狀元紅呢?」
「哈哈」秦陸豪邁的一笑道:「佳人有約,敢不從命。」
說完,秦陸縱身躍入畫舫。
船娘撐起長篙,畫舫悠悠的朝著河心蕩了過去。
檀木圓桌上,擺放著幾碟精緻的菜餚,還有一壇泥封的老酒狀元紅。
謝芳菲叫丫鬟取過兩隻白玉杯,一把抓起酒罈,拍掉泥封,倒了滿滿兩碗酒。
「狀元公請!」
「謝小姐請。」
烈酒入喉,濃烈之後是悠長的醇香,秦陸不由得讚道:「好酒,這酒是什麼地方買的?」
謝芳菲嫣然一笑,猶如暗夜中綻放的海棠,容顏嬌美令人不敢逼視:「這是奴家自釀的。」
「自釀?」秦陸吃了一驚,隨即讚道:「謝小姐真是多才多藝,還能釀造如此地道的狀元紅。」
「哦?」謝芳菲手托著香腮,一臉酡紅,當真是美艷不可方物:「狀元公何以看出此酒地道?」
「狀元紅,取狀元及第之意。此酒好比考試的生員,要想自科舉場上博得功名,必須經歷十年寒窗苦讀。此酒入喉,就像沉澱過的歲月一般濃烈,厚積薄發之勢就如同狀元及第,總是在艱苦備嘗之後品嚐到人生的醇香啊。」
人生如酒,酒如人生,謝芳菲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般比喻狀元紅,她癡癡的望著秦陸道:「現在秦公子已經是名動京城,不知道有什麼打算?」
秦陸猛然警覺起來,他不動聲色的說道:「哪裡有什麼打算,秦某一介武夫,只求能夠立功塞外,搏個封妻蔭子。」
「咯咯——」謝芳菲嬌笑起來,眼裡閃過異樣的神色。她修長的手指在檀木桌上來回劃著,似笑非笑的望著秦陸:「聽說狀元公今日飛馬過綵樓,惹得一干大家閨秀繡球空拋啊。要是她們知道狀元公今晚和我這樣的煙花女子喝酒,只怕」
「哈哈——」秦陸又是一陣朗聲長笑:「秦陸死都不怕,何懼區區流言蜚語。來,喝酒,你我不醉不休!」
「兄弟,喝酒怎麼能不叫我呢?」一個聲音自岸邊傳來,易出塵衣袂飄飄,朝著畫舫飛掠過來。
謝芳菲喜上眉梢道:「文武狀元都到我這小小畫舫,當真是蓬蓽生輝。」
易出塵也不客氣,朝謝芳菲作了一揖,在她對面坐了。
秦陸對易出塵並不反感,此人行事光明磊落,也是一條好漢子。
當下觥籌交錯,喝得興起。
「秦兄弟,你天縱英才,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是嗎?」秦陸放下酒杯,他知道易出塵還有下文。
「武舉不過是成長道路上的一次試練,秦兄弟軍隊才是你大展拳腳的地方。」
秦陸低頭喝酒,他不可能像易出塵這樣毫無顧忌地的宣講內心真實的想法。從軍是義父為自己指定好的路子,最終的目的是要在殘酷的搏殺中鍛造自己,踏上真正的強者之路。
這一頓酒直喝到一更方才散去,秦陸辭別兩人後,急匆匆的趕往酒樓。
見到趙十一,秦陸沉聲道:「可有要事?」
「家裡來人了。」趙十一淡淡的說。
領著秦陸穿過走廊,在一處上房前停下,趙十一躬身退出。
推開門,水晶簾卷裡,一名身著紅衣的女子亭亭玉立。
「雪衣?」秦陸看清女子的面容,不由得驚呼。
寒雪衣一笑,如同破曉春花:「怎麼,狀元公不認識故人了?」
「我——你是怎麼出連環塢的?」秦陸迫不及待的問。
「你走之後,宗主傳授我精妙武功,叫我到京城行事。」說到這裡,寒雪衣的臉色一沉,表情帶著揶揄:「只是我沒想到這麼晚你不回社稷學院,居然和一個花魁娘子喝酒尋歡。」
秦陸苦笑,看來寒雪衣是生氣了。
「你還笑?」寒雪衣咬著嘴唇,眼裡隱隱泛起淚花。
秦陸無言,他走過去,想要擁抱對方。
「啪!」寒雪衣猛地一掌拍在秦陸的手背上。
沉寂的秋夜,兩人相對佇立,燭火輕輕的搖曳,空氣中帶著一絲異樣。
寒雪衣眨了眨眼睛,眸子波光瀲灩,她突然拉起秦陸的手「噗嗤」一笑道:「我不過是開開玩笑,看把你嚇得。」
女人心,海底針,剛才還沉寂的如同火山,這一刻溫柔的就像春風。
「秦陸,我不是怪你,只是那些青樓女子專能魅惑男人!」
秦陸握著寒雪衣的手,眼神就像冬日的暖陽。
「雪衣,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的話?」
「記得,你說過這個世界是強者的世界,強大就是一切。」
「對!」秦陸深吸了口氣,目光深邃的如同星空:「雪衣,我們一定能走出自己的強者之路。」
寒雪衣將螓首埋在秦陸的胸膛,緊緊的抱著他,這一刻就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