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雨芒也是遇過的,最少在莫河一帶叢林的時候,比這更大的雨他也遇上過。山洪衝下轟得山體都像是要倒過來埋到地底下一般。
那個時候還是居住在山洞裡,站在山洞裡可以看到大雨在洞口前密密麻麻的下著,洶湧的洪水就在前面咆哮沖湧下來,再危險的時候他也是這麼活著過來了。
「沒事,熬一熬就過去了。」芒甩了下額前的頭髮,濕潤眸子裡閃過的憂忡並沒有讓族人發現。
幾個穿著蓑衣的族人冒雨衝過來,為首的是罕依,他是隨芒一起過來巡邏放哨,剛在外面轉了一圈,看到河水像是巨蛇一樣洶湧下來,他是心驚肉跳催促族人們快離開。
一進並不寬敞的窩棚裡更讓空間顯得逼厭,罕依不得不讓後面沒有進來的族人暫在呆在大雨了,抹去都模糊視線的雨水,對芒稍有驚慌道:「上頭的河水全部衝了下來,芒,大濕地的積水流不出去,我們只怕是要撤退才行!」
「過了今晚雨沒有停下來,所有人都離開大濕地。」芒眸色深深看了大雨不停的外面,這麼大的雨,只怕是今晚上過去都不可能會停。
獸皮積水太多,悶地一沉又讓空間變小許多,話還沒有說完的罕依不得不退出去,繞到後面看了下,扯著嗓子道:「上面積水太多,快點捅一下!」
芒拿起一根木棍把被雨水沖壓下來的獸皮支高,嘩拉拉數聲,積在獸皮上的雨水一下子流了出去,積得太多流得太猛把棚子裡僅有的干地給浸濕。
「我來,你休息一會。」另一個男人自覺地撿起一根棍子,把壓下的獸皮支起來,又吩咐族人把壓垮的木樁全都抬起來,「今晚還得在這裡睡一個晚上,總不能直接躺在雨水裡睡,先把窩棚重新拾好再說。」
罕依從外面又走進來,「芒,今晚我們跟他們擠一擠算了,我們現在回去只怕也是需要把窩棚重新搭一下。」
「嗯,雨水太大,今晚暫時擠一個晚上,雨水沒有停下來明早上立馬離開大濕地。」芒嘴裡說著,手上沒有停跟幾個男人一起把壓垮的窩棚支柱抬起,「你們幾個到外面把獸皮扯開!一起搭好晚上才有地方睡覺。」
這個窩棚是看守水稻的族人所居住,放哨的族人的窩棚還在另一邊,靠近河岸不遠。
芒帶著族人們在大濕地整弄窩棚,而狼王站在河邊看到河水光洶湧,冷殘的眼角邊終於帶了一絲暖笑。
截流的河域河水重現,比以往更以洶湧,誰也沒有個膽子敢趟過現在的訥裕魯河,除非真的是自己找死。
已經不需要再等了,今天他就可以回部落裡陪女人!一直陪到他的小孩出生為止。中間,他不會再去任何地遠地方。
在狼群裡,公狼一旦懷崽公狼是不離不棄的守著,直到狼崽出去。他也需要這樣陪著自己的女人才對,守護她,看著她不能讓她受一點點委屈。
由其是幾個部落裡的首領,哼!一旦發現他們回部落,他是會立馬帶著女人離開!
只不過,……狼王急著要回去的心裡打了一個頓,目光朝大濕地方向眺望過去。大雨如織,他身影要修長峭挺,站在河之畔那雨那水反倒成了裝飾物,唯覺他的身影在天地之間顯目。
「你們幾個回去告訴巫師月,截流河域的河水已經重新流下來,讓她不用擔心。」說話中,雨水不可避免流進嘴裡,狼王也不吐掉直接吞進肚子裡,「我要去一下大濕地,很快回來。」
站在他身邊的男人們顯然沒有反應過來,為首的是馬騫他怔道:「還去大濕地做什麼?雨下得大,得快一點回部落才行啊。」
「芒還在,你們現在回去。」狼王說這話時,臉上還閃過一絲彆扭。
馬騫恍然大悟過來,「原來你是不放心芒在大濕地對吧,也是,都說大濕地的水只有進沒有出,芒要是守著不出來到時候只怕是真出不來了。」
另一個沒有眼色,一根筋的男人加說了句,「咦?那不就是說淹死在大濕地裡?」
「不是說大濕地有許多大蛇嗎?蛇在水裡也是可以爬的,會不會咬死芒他們啊。」
「有可能,蛇是什麼都吃。沒聽月說嗎,它連大象都吃呢。」
「你見過大象嗎?」
「沒,大象長什麼樣我都不知道。」
少一根筋的男人們早就把話題給扯到「你有沒有見過大象」這種玩意兒上面去了,倒是狼王被他們說到心裡一驚一抽的。
大濕地為什麼處處都是沼澤就是因為雨水下來沒有地方流出去,除非太陽曬乾,再沒有別的辦法。
女人還有許多水稻種在大濕地,芒這傢伙心裡只有女人,不會為了守著水稻乾脆留在大濕地不走吧。
狼王越心,便越不安起來。
冷冷的眼風掃了下還在討論什麼是大象的男人,峭挺的身影很快消息在雨幕裡。他不是擔心芒,而是擔心女人!
要是不把芒帶回去,就光他一個人回去的話,……他都能預見女人肯定是天天擔心到連東西都吃不下去。
就為了這一點,他也必須得把芒一起帶回去才行。
想到這裡,狼王的腮幫子咬緊了點,但願芒這個渾蛋不要讓他勸。他向來不會勸人,要是來硬的,直接放野狼咬到他暈再扛回去!
最苦逼的其實還不是這些人,最苦逼的是困在貼木兒部落廢棄窩棚裡的肖開提與木庫力等人。
一晚上的雨打下來,睡的地方給塌了。
果斷換到別的窩棚裡,如此的循環著換,冒著雨水從這裡跑到那邊。這些也就算了,可他們卻是與毒蛇鼠蟲得搶窩棚住,稍微不小心就會被窩棚上面爬行的毒蛇給傷住。
「這樣下去行,要不就是離開!要不就是回部落裡!」已經有族人忍受不住,抱怨起來要回部落裡。
木庫力撅了下嘴角,沒有說話。想回部落裡,難了!大雨一下,河水早就漲上來,他情願留在這裡也不願意折回。
肖開提本來就心煩,被族人們一抱怨火氣給勾出來,拉著臉怒道:「回去,你以為我們這樣就能回去了!別忘記大酋長交待我們的事情!」
大酋長交待的事情?阿顏骨交待了什麼事情?木庫力目光微閃,要是知道他們要辦成什麼事情就好了。
很快,肖開提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目光錯了一眼木庫力,忍下心裡的火氣,「這時候別想著回部落裡,先想著怎麼對付雨天。」口氣轉變太過,額角邊的青筋都暴顯出來,可見他現在還是一肚子的火。
顏乞部落的放族人是心照不宣的瞅了木庫力幾眼,此話題就此打住。確實不是說要回部落的時候,大酋長交待的事情沒有完全,他們也沒有臉回去。
木庫力嚥了下口水感到失望,又感到極為憋屈。
他這麼替顏乞部落辦事情,到頭來他們有什麼事情是避著他,瞞著他。難道真以為他猜不出來嗎?
不就是為了打聽打聽蒼措部落麼?
打聽蒼措部落做什麼呢?以顏乞部落的實力要滅掉蒼措部落還不是一件小事情嗎?連刺古部落都被他們給滅掉,還怕一個蒼措部落不成?
木庫力最大的缺點就是盲目自信,總認為自己是強大的,只不過是沒有遇到好機會。而且,他要是認為這個部落弱小的就一直會認為下去,死都不會改變。
蒼措部落在他心裡就是一個弱小的部落,一個下雪天窮到連獸皮都需要下山來換,可不就是一個窮部落嗎?
眼珠子動了動,他突地歎口氣道:「蒼措部落其實就是一個小部落,我知道他們下雪天氣窮到連獸皮都沒有穿,還需要帶著食物下山來換呢。」
提到蒼措部落,肖開提的眼睛微微亮了下。他們出來是要找蒼措部落,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包括木庫力。
很自然問起來,「哦,你怎麼知道?以前沒有聽你提過。」
從山上下來,難不成蒼措部落是在山上面?真要這樣的話,難怪斯欽大人沒有找著,都窩在山上面,誰會想到呢?
「好久以前就知道啊,上回我帶托雅巫師就是在靠近太衍山的一個山包上面遇到蒼措部落的族人。」木庫力一邊說著,心裡開始飛快轉動起來,「我是懷疑他們就是在那個小山包上面居住,等雨停了後我們直接往小山包去就行。想要找到他們其實還是很簡單,斯欽大人沒有找著,只怕是沒有想到他們還是居住在山上面。」
見對方臉上露出一絲疑惑,木庫力趁機而上,「找到蒼措部落後,大酋長有什麼辦法滅掉他們呢?我是見過他們的族人,個個都是非常高大,就跟斯欽大人差不多,很高很壯。站在你面前,你說話的時候需要抬著腦袋才行。」
這個他們是知道,大酋長與斯欽大人早就跟他們說完。
肖開提抿了下嘴角,「蒼措部落有沒有族人經常出來走動?你認不認識他們?有什麼辦法可以接近?」
「啊,這個還真沒有!蒼措部落的族人是我見過最狡猾的傢伙,根本是很難跟他們族人說上話。由其是那個巫師月,就是一隻可惡的狐狸,最勇敢的狩獵手也不能抓到她。」木庫力說牙槽咬緊,又恨又氣的模樣讓肖開提只覺得好笑。
是自己的本事不行就不要來怪別人厲害,蒼措部落的族人要不厲害,巫師月要不厲害,怎麼可能會殺掉托雅巫師呢?怎麼可能會有力法鎮到連神靈都想要她手裡的石器呢?
石器!這才是大酋長最想知道的,最想要知道他們到底是用什麼石頭打出來的石器,可以厲害到堅硬的石頭上面雕畫。
笑了笑,道:「不厲害的話早就被貼木兒部落打跑了,哪裡還需要我們大酋長費心呢。實話告訴你,華夏部落絕對不是你看到了那麼弱小,我們斯欽大人說了,巫師月與部落裡的幾個首領是他見過最聰明的人。」
想到另一個傳聞,肖開提擰著眉頭道:「我們聽說華夏部落裡有個男人可以馭使野狼,你有沒有聽說過?」
「這不可能啊!」木庫力驚聲道:「他們來了這麼久,我從來就不知他們還有這樣的本事。真要有的話,哈哈哈,托雅巫師早就該死了。」
這話說得不錯,真有這樣厲害的人存在,托雅巫師早就被野狼死咬死。他們也是知道不少托雅巫師對付巫師月做了哪些卑鄙事情。
連派人出來暗殺巫師月的事情都能做出來呢。
肖開提沉思起來,這麼說,他們也許不需要太過害怕太過警惕了,最少,這幾天在貼木兒部落走動也沒有見多少野狼。
只要晚上不出去坐在窩棚裡,都沒有遇上過野狼呢。
等木庫力出去方便,肖開提對幾個族人道:「斯欽大人的吩咐我們是要聽,但不要太害怕了。木庫力這傢伙膽小,膽小就是好,不會做出讓自己的危險的事情出來。既然他都說沒有這麼個人存在,我想估計是沒有,等雨勢小了我們就離開,反正這裡也沒有辦法再居住下去。早一點離開更好。」
顏乞部落的族人個個都是膽大,聞言,壓著嗓子點頭道:「沒錯,既然都來了就算再害怕也沒有用,還不如早點跟他們聯繫上我們可以盡快回部落裡。」
「沒錯,沒錯。呆在這種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呆,快點回部落才是對。這幾天也沒有碰到什麼野狼,我估計著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是啊,哪裡有人可以馭便野狼啊,野狼這種東西是比大貓還要難對付,真要可以驅使他們,所有領地都是華夏部落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說著誰也沒有發現到外面方便的木庫力趴著聽,可惜的是,雨水聲太大他聽了好半天愣是沒有聽進去什麼。
只隱隱地聽出來總提到野狼。
……怎麼老提到野狼呢?難不成他們真以為蒼措部落裡有這麼個厲害的傢伙?木庫力不由冷笑起來,阿顏骨大酋長這樣厲害的人,怎麼派出這麼幾個膽小懦弱的傢伙出來呢?
雨一直在下著,所有部落的族人只盼著雨水快一點結束。吳熙月站在門口,看著交織密密的雨水,臉上沒有一點笑容,目光更是出奇的冷。
她心裡裝著事情,基本就是這樣的表情,全身上下都是透著冷漠。
這麼大的雨從昨晚上開始到現在都快天黑也沒有停下來,看樣了,不下個幾天幾夜是不會停下來。
啼出去了,居住在這裡的唐古奴等三個部落族人很害怕自己的房子會不會塌倒,竟然是情願站在外面淋雨也不願意回到屋子裡。
巴哈爾他們幾個先是樂,後來是勸,現在就是氣了。
「你們能不能動動腦子啊,這個時候住山洞?虧你們想得出來!你以為住在山洞安全了?我告訴你,山上更危害!」薩萊冷著聲音,更冷的是他細目裡靜到發冷漠的目光,「山上洪水沖下來,整個山洞都會塌倒,你們這些人直接埋在山洞裡被水被石頭活活地埋住。」
站在雨水的十來個族人打了個冷顫,雨水打在身上並不好受,更不好受的是部落巫師的目光,掃過來,他們只覺是全身更冷了。
「下大雨,下大雪就是回山洞裡躲著,我們就是要放心。」有男人不服,在薩萊的目光下亦不敢出來只能是好小聲抗議。
啼趕過來的時候,正是薩萊準備鬆口答應他們去山洞。愛去就愛,他可不想留下來陪著淋雨,雖是天氣熱,可淋雨也是很不舒服。
啼趕過來,拍了下薩萊肩膀,「這裡我來,你回去陪月。狼王跟芒沒有回來,她一個呆在家裡只會亂想。」
「行。」薩萊爽快答應,傻子才會陪著在雨裡站。瞧了眼他帶過來的男人們,肩上都扛木樑,……他這是要做什麼呢?
等薩萊離開,面容峻冷的啼站在幾十個嚷著要去山洞的族人,清冷冷的聲夾著無尚威嚴,一開始便已怵住這些人。
「不就是害怕房子倒了會壓死你們嗎?你們幾個去,用木樁給我撞!看能不能撞無撞塌房子。」
原來這些木樑是用來做試驗。
這些族人就是害怕,在部落裡他們一旦遇上大雨大雪天首領們便安排離開到山洞裡躲避,一直都是如此,並不能說他們是故意鬧事。
房子是絕對結實,幾十個男人拿著手臂粗的樹木從四面撞擊,喲喝喲喝的聲音如悶雷一般傳進這些人的耳朵裡。
那麼大的撞擊力之下也沒有將房子撞倒,再不信,也只能夠信了。
「你們現在住進去就是代表相信,如果再看到你們跑出來說要回山洞,我會答應你們的要求。」眉目清冷的啼站在屋子裡,衣擺水珠還在滴噠著,「但我也需要告訴你們,離開了就不能再回來,不管是這裡還是你們的首領哪裡,我都不會再留下你們。」
不管是不是成心,啼都必須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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