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不早告訴我!」素瓏尖叫起來,嚇了梨裳一跳。舒榒駑襻上前摟住素瓏的肩,長長地歎出一口氣,「我還以為沒有成功呢。」
素瓏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梨裳的肚子上,滿眼的驚奇,「那裡竟然已經有一個孩子了。好神奇。」
是啊,好神奇。
這是這一年以來,梨裳得到的第一個好消息。
晚上她躺在被子裡,用手輕輕摸著腹部。那裡現在還是平坦一片,但她彷彿能感覺到皮膚下面那生命的熱度,一直擴散到四肢百骸,像在雪夜裡燃起的炭火一樣溫暖。
孩子應該叫什麼名字呢?琉梨……好像有點怪,璟裳……好像也不是那麼個意思……
如果……叫憶景呢?
這個名字好像還不錯,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能用……憶景,取他名字的一個諧音,追憶兩人曾在一起的美好光景,憶景,就叫憶景好了。
等憶景長大了,梨裳不要送他進靈修苑,她要自己把他養大。每天晚上會給他唱搖籃曲,給他講故事。她會去跟素瓏學做飯,倒時候就可以給憶景做很多種好吃的東西。她要好好學賺錢,然後給憶景買很多漂亮的衣服……
梨裳的腦子裡被各種各樣對未來的暢想填滿,漸漸的就進入夢鄉。
……
夢裡又看見了紫衣的女子,和那個精緻完美如瓷娃娃一般的孩子。她正在燭光中給孩子補衣服,嘴裡輕聲哼著那首梨裳再熟悉不過的搖籃曲,而孩子睡在一邊的被窩裡,面容安恬。補了一會兒,她放下手中的針線,看向熟睡的孩子,眼神柔柔,凝聚了一天下的疼愛於其中。她緩緩俯身,在孩子額頭印下輕盈一吻。
……
得知有了孩子之後梨裳突然發覺生活中有那麼多危險東西,即使是很平常的活動也變得讓人心驚膽戰,生怕一不小心傷到憶景。她仍然堅持去食肆上工,然後也常常去書齋找一些關於孕育孩子這一方面的書籍。
在閱讀書籍的過程中,梨裳還知道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好還肚瓏。
黃帝時期有名的掀起諸國戰爭的魔神蚩尤,原來是金神蓐收與其姊亂&倫而生出的孩子。因為亂&倫是對雲荒秩序的極大違逆,會遭到天罰,而神之間的亂&倫更是會引發天劫,誕下的孩子若不夭折,將來必成魔神禍害世間。一個金神的孩子尚且能引出這麼大的災難,這要是個天帝的孩子,只怕能把天都掀了……zwl9。
……
梨裳的飯量開始增加,素瓏總是哭號再這樣下去就要把她吃窮了。梨裳總是不好意思地衝她笑笑然後把碗遞出去可憐兮兮地說:「我還能再吃一碗麼?」
她開始給肚子裡的憶景講故事唱歌什麼的,書上說寶寶在母親的肚子裡的時候對外面的世界就已經有了感知。
她還認識了一種叫做七落的藥草,書上說懷孕的時候千萬不能碰它,因為那具有強烈的滑胎之效。
她有時候會有些害怕,書上說生孩子的過程很痛苦,就像把全身的骨頭都拆開一遍,然後再重新裝起來一樣,而且若稍有差池,就會落下一身的毛病。於是她找到素瓏,跟她說若是自己在那個過程中有什麼意外,憶景就交給她了。
結果被素瓏臭罵一頓,從天黑一直罵到天亮。於是梨裳再也不敢胡思亂想。
她就這樣在焦慮和幸福中,看著時間一天天溜過去。
這幾天傳聞迦藍城一團亂,起因是被供奉在雲荒神廟寓言大廳中的聖物迦耶古鏡被盜。迦藍城出動了全城的兵力搜查,可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由於迦耶古鏡是雲神覺醒時用到的最主要的法器,雲皇對此事很是重視,搜查甚至延續到了互人城。上午就來了三名士兵,把食肆裡外查了個遍。
梨裳回到家後把這件事將給素瓏聽,素瓏對此還挺感興趣。
「這麼說那面鏡子到現在還沒被找到?」
梨裳點頭。
「沒有任何線索?」
「這都找到互人城來了,應該是沒什麼線索吧。」
素瓏點點頭,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她又看了看梨裳的肚子,喃喃地說著,「已經開始隆起來一點了啊……」
素瓏話題轉的太快,梨裳有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麼,低頭看看,確實已經可以看到細微的起伏。
很奇怪的感覺。但是每次把手放上去,就會很安心。
「素瓏啊,將來憶景出來,認你當妹妹吧。」
「滾……」
無論外面亂成什麼樣,梨裳跟素瓏永遠都是事不關己,每天活在她們自己的世界裡,上工下工,吃飯睡覺。雲荒神廟如何跟梨裳已經沒什麼關係,她也已經可以控制住不再多想那個人。現在她只要能讓她的憶景平平安安出來就好。
幾天之後,梨裳照例在結算完一天的入賬後打烊回家。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光,街道上瀰漫著飯菜的香氣。她想著素瓏大概又準備了一桌好吃的,莫名地心情大好,快步往家走。轉過一個彎就可以看見她家,淡緋色的小房子,毫不起眼。
然而今天在轉過這個彎後,梨裳看到了數十名身穿金甲的士兵,排成一排,彷彿在守護著什麼,而且就站在她家門外。
心裡突地一跳,有不好的預感。
這是怎麼了……莫不是素瓏出了什麼事?梨裳慌忙衝過去,兩旁的士兵攔住她,「叫什麼名字?」
「梨裳。」
彷彿得到了正確的密碼,他們又齊刷刷地把梨裳放開了。她狐疑萬分,猶豫了一會兒,仍是推開了門。
素瓏坐在廳裡,似乎是在等她。在她的旁邊,還坐著一個梨裳不認識的人。
「出什麼事兒了?」梨裳問。
素瓏看著她,眼神猶豫,彷彿有什麼難言之隱,很是不對勁,「你回來啦……」素瓏遲疑著說。14663939
梨裳看向那個不認識的人,「這位是……」
「今天下午……」素瓏突然說,「有個人來找你……」她說著,眼神瞟向梨裳臥房的門。
有人在裡面?
梨裳看看門,又看看素瓏。素瓏點點頭,動了動嘴唇,可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不對勁,梨裳似乎已經感覺到了,太不對勁。
她走到門前,把手放在上面,輕輕一用力就推開了。後面的房間被夜明珠的光點亮,一個人坐在她的床上,翻弄著她買回來的那本跟育嬰有關的書。
那個人有著長而蜷曲的黑髮,修長完美的身材,玄色長袍鋪展在地面上,上面繡著金色的龍尾。他就著麼安靜地看著,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梨裳的到來,那熟悉的氣息直直鑽入她的記憶,令她好不容易才封印的痛楚重新甦醒。
是他……竟然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梨裳往後退了一步。那人合上書,抬起頭來看她,狀似平靜的俊美面容,可眼睛深處卻早已暗潮洶湧。
「你……在那一晚之前,用了紫息花?」他用毫無起伏的聲線詢問著。
梨裳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腦子裡完全空白。
他……知道了?
怎麼可能呢……他怎麼會知道的?
「你是不是已經有了……孩子?」仍是平常的語氣,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彷彿在他的語調中聽到了極淡的……恐懼。
她答不出來,只能傻呆呆的望著他。怎麼辦怎麼辦?說真話還是假話?他怎麼會知道的?他到底在打算些什麼?
見梨裳不答話,沛頊站起來,一步一步向她逼近,那樣的神情,竟令她心生戰慄。
「你,到底,有沒有我的孩子??」
梨裳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發抖。曾幾何時,她在他面前竟然會覺得如此害怕?為什麼要用這樣的語氣逼問,就像她做了什麼罪大惡極傷天害理的事了一樣?
不就是從他那裡偷偷地要來了一個孩子麼……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沛頊衝著梨裳身後高聲道,「邶臨御醫,請你來為梨裳姑娘診斷一下!」
那個陌生人應聲而起,快步走過來一下子拉起梨裳的手,將一根手指放在手腕處,閉上眼睛。而她則完全失去反應能力。
其實當時在梨裳內心深處,她是希望沛頊知道自己和他有孩子了這件事的。那種心情,就像小孩子做了件好事想讓大人知道一樣。雖然這件事算不上什麼好事,至少對於梨裳來說,這是天大的驚喜。
那個御醫睜開眼睛,附到沛頊耳邊輕聲說了什麼,沛頊的眼神變了,梨裳彷彿看到什麼在那雙黑眸深處漸漸崩塌。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他失魂落魄一般呢喃著。梨裳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她千算萬算,沒算到他會是這種世界末日一般的神情。
素瓏也湊到梨裳身邊,迷茫地看著眼前的情景。
沛頊忽然抓住梨裳的手,很用力,他對她說,「你跟我走。」說完就要拉著梨裳往外走。
梨裳一把拽住,素瓏也連忙叫道,「等等!雲神大人,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梨裳是不是做了什麼冒犯您的事?我先替她給您陪個罪,您息怒!」
沛頊卻不看素瓏,只是凝視著梨裳,「你走不走?」
她笑了,「您現在這又是幹什麼?我們不是說好以後再不相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