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聽到這種言論,軒轅帝對她有意,梨裳的雞皮疙瘩又一顆接一顆地冒了出來……
「但這不是太子的全部目的。舒骺豞曶軒轅帝雖曾對梨裳起意,但也不會因為一個歌姬跟自己的兒子鬧僵,太子明白這一點,而他的目的,是試探。」
「試探什麼啊?」
玄灃說,「試探父皇的心思。父皇雖很早就立玄澤為太子,卻一直對他不甚滿意。如果父皇沒有其它心思,我反正只是一個二皇子,將來最多也就是一個親王,就算與歌姬相戀也沒有什麼大礙,他不會插手這件事。一旦他插手,就說明他對我的重視超過一個帝王對次子應有的關心,就說明我對他有威脅,但因為父皇看重我,所以不能有太過明顯的動作。」
梨裳不解,「你對他有威脅他不是早就知道了麼,為何還要試探……」
琉璟卻搖了搖頭,「只怕還不只……」
玄灃也費解了,「還不只?」
琉璟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說,「不管太子什麼目的,若梨裳真被召見,此事必定難以善了。二皇子你最近還是不要總來月華殿的好。只要軒轅帝認為你已經『改邪歸正』,應該就不會再找梨裳的麻煩。畢竟梨裳還是他兒子的救命恩人。」
玄灃看了看琉璟,眼神有點暗,卻還是點頭道,「這樣也好。若再有變故,我會命人捎信給你。」說完便站起身,似乎是要結束掉談話了。
梨裳問了一句,「你剛才說軒轅帝對太子一直不滿,為何不滿?」
玄灃停下腳步,轉過身,「父皇一直不喜歡皇后,而玄澤是皇后所出。所以當初他的出生,並沒有帶給父皇多少喜悅的感覺。」
「就只有這個原因?」
「當然不止。玄澤自幼秉性陰沉毒辣,跟皇弟皇妹們的關係也不好。父皇……其實非常重視自己的子女,他應該是擔心若玄澤當了皇帝,他的兒女們的日子會不好過。」
梨裳聽出來其實玄澤這個太子並不受眾人的喜愛,脫口問道「那軒轅帝最喜歡的皇子是你麼?」
玄灃怔住,隔了一會兒才緩緩搖頭,「不,不是我。」
「那是誰啊?」
「我父皇最寵愛的孩子……」玄灃眼中再次閃過那種奇異的,混合著愧疚和陰冷的神色,「是我三弟,玄沐。」
……
整整一上午,梨裳都在琢磨玄灃那一瞬間的奇怪表情。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上次他見到三皇子的時候,也露出過這種表情。他跟三皇子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
而三皇子,卻是個癡兒。
莫非玄灃做過什麼對不起三皇子的事?
「在想什麼?」琉璟問她。
「我在想玄灃呢。」
「想他?為什麼?」
梨裳發現,琉璟這句話的語氣中,帶著一股輕微的,被壓抑的,不易察覺的不高興。
難道在吃醋?
一瞬間梨裳忽然詭異地心情大好,笑嘻嘻地看著他,故意肉麻地說,「放心吧,人家的心裡只有你啦∼∼∼」
琉璟憋不住,微微笑了。
梨裳看著他的笑,忽然湊到他面前,很認真地盯著他。
琉璟仍然笑著,問她,「又怎麼了?」
她說,「琉璟,你可千萬不能讓皇宮裡的那些鶯鶯燕燕看到你的臉。不然我的情敵又多了一大堆……」
琉璟卻面現困惑,「什麼情敵?」
梨裳語塞,只好糊弄過去,「反正不要讓她們看到你啦 ̄尤其是不能看到你笑。」
琉璟雙手捧住她的臉,在她鼻尖上輕輕吻了一下,如蜻蜓點水,「傻瓜。」
這人……怎麼總說她是傻瓜呢……她明明很認真的……
「放心吧。琉璟此生的情,只給一個人。只要我還是琉璟,就不會改變。」
梨裳盯著他的眼睛看,看到一天的星光燦爛,一直延伸進夜幕的盡頭。
還是那個疑問,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看上她的?
從懷裡取出那朵瑩白的梨花,琉璟在靈修苑的大門外送給她的那朵,裡面還裝著一句傻乎乎的誓言。
梨裳把它遞給琉璟,笑著說,「那就立個字據吧 ̄」
琉璟頗為無奈地接過來,將它湊到唇邊,用被幻雲術修改過的,悠然而曠遠的聲線輕輕吐出一生一次的誓言,「琉璟此生的情,只給梨裳一人。天陷地合,永無悔改。」
手中瑩白的梨花安靜而冰涼,梨裳牢牢地抓住它,彷彿少用一點點力氣它就會飛走了。
那個夢,一定只是個荒唐的夢而已。
什麼雲荒之神,什麼伏羲,通通跟她沒有關係。
再說,說不定她夢見的那個人是碧落不是琉璟呢?反正兩人長得一模一樣。
說起碧落,梨裳倒是有些想他了。不知道這些日子他在靈修苑過得怎麼樣了……
七月初七,他就要覺醒了。覺醒了之後,他就不再是碧落了。
幾千年的記憶,一下子灌輸到腦子裡。作為碧落的這單薄的二十年,如何低檔得了幾千年的沖刷,恐怕立刻就會化為泡影。而梨裳作為這二十年年中極小的一部分,宛如滄海一粟……
碧落不再是碧落,雲神又怎麼會把梨裳這個小人物放在心上,他一定不會再像碧落一樣衝她露出單純的笑,無聲地坐在她身邊看書。
有時候梨裳真是慶幸,琉璟只是假冒的。雲神是碧落,不是琉璟。
可如果他真的是雲神……
如果他真的是雲神,七月初七之後,她與他會變成什麼樣呢?
接下來的幾天,玄灃都沒有再出現。
琉璟每天都在用幻雲術試探從南朝而來的那些人,但是絲毫無所獲,因為不知道到底派來的是誰,所以也無法利用法術搜尋對方的所在。
似乎他們已經銷聲匿跡了。wwzo。
亦或者是在等待機會。
然而比他們動作更快的,是太子玄澤。這一天早上梨裳正與琉璟一起吃著早飯,就聽見門外遙遙傳來太監尖銳的通報聲,「太子殿下及雲境北朝使臣駕到--」
梨裳心驚,那個北朝使臣,怎麼還一直留在皇宮?
琉璟神情一凜,迅速把面巾和斗篷披好,不動聲色地站到角落裡。梨裳連忙跑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個兒蒙起來,作有氣無力狀。
清水小跑到外殿去迎接「瘟神」。
梨裳不安地輕聲叫著琉璟,「喂……是北朝的使臣要來……我露餡了怎麼辦?」14049782
琉璟把食指放到嘴唇的位置,然後又用手遮住眼睛。
梨裳會意,這是讓她裝睡,倒是挺省事兒。於是聽話地閉上眼睛,豎起耳朵。
通往外殿的大門沒有關,可以清楚地聽見清水柔柔弱弱的聲音,「奴婢清水參見太子殿下、使臣大人。」
而而探顆。隨後,是一陣曾聽過的,輕柔中透著一股子陰冷的聲調,「你就是侍候梨裳姑娘的宮女?」
「回太子殿下,奴婢確實是二殿下派來伺候姑娘的。」
「月華殿裡的宮女?」太子聲調向上一挑,「最近聽聞梨裳姑娘病了,我特來探望。姑娘最近身體如何?」
清水背出琉璟交待過的答案,「回太子殿下,姑娘一直在昏睡中,怎麼叫都叫不醒,不知是生了什麼怪病。請了御醫也查不出來。」
「皇弟他最近可有來看望梨裳姑娘?」
清水老實答道,「回太子殿下,二殿下已經多日未來了。」
「這倒是奇怪了。」太子說道,「他的恩人病了,怎麼也不來看望一下?聽說--他派來了府上新請來的幕僚?」
「是……二殿下說,雲人的體質與人可能不同,所以御醫看不出來。景流先生曾經接觸過雲人,所以來這裡給姑娘治療。」
「哦?這麼說他知道梨裳生的什麼病了?」梨裳聽出說話人的聲音突然變了,變得低沉而優雅,不緩不慢,這聲音她似乎在舞樂大典上聽過,是那個北朝使臣的聲音。
清水連忙說,「景流先生沒有仔細說過,奴婢也不清楚……」
「那麼……」優雅的聲音繼續著,「我也略通醫術,對雲人的一些疾病還是比較瞭解的。梨裳生病的症狀是什麼?」
清水答道,「就是一直昏睡不醒。只有極少數時間能稍微清醒一會兒,有時候一天都在昏睡。」
沉默了一會兒,北朝使臣才緩緩繼續,「難道是嗜睡症?」
太子假模假事兒地問,「何為嗜睡症?」
「嗜睡症是雲境一種罕見的疾病,得病者每日昏睡不醒,初時還有少數清醒時間,到晚期便會一直昏睡,再也醒不過來。」
「哎呀呀,這病可真是不得了。會傳染麼?」
北朝使者答道,「不會傳染。此病是心病。雲人的愛情一生只有一次,倘若因這一次失敗而心死的話,便多半會得這種病。」
聽到北朝使臣對病症的解釋,梨裳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兩拍,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這一生一世的愛情,若是敗了……
「這樣說來……」太子陰冷聲音再次繼續,「梨裳姑娘是因為感情上的問題而得了這病?卻不知是何人會讓她傷心至此。墨汐大人,既然你懂醫術,還請您給梨裳姑娘看看。」
那個被太子喚作墨汐的使者略帶笑意的聲音答道,「在下自當竭盡全力。」
梨裳心跳加快,只怕自己被墨汐發現是裝病,趕緊延緩呼吸,努力平復有些緊張的心緒。可是聽著他們漸進的腳步聲,仍是不能自已的緊張起來。
腳步聲從外殿一下一下蔓延向她的內殿,最後停在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