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聲響起的第三下,凌衍森驚蟄一般翻身從床上躍起,瀲灩著濃濃霧氣的惺忪雙眼看了看旁邊睡顏安靜的一大一小,放緩動作,快步走到門前.
門外,陳姐看到凌衍森不太好的臉色,半句話噎在了嗓子口
凌衍森一看見陳姐,馬上將那個沒伸完的懶腰斂了下去,捂嘴打了個懶洋洋的哈欠,俊朗非凡的眉宇一片疏懶,陳姐從凌衍森慵懶的面色看得出來,昨晚,少爺睡的還是十分舒暢的。
她悄悄從少爺冷峻的身子後偷偷看了兩眼,可惜見不到床,但心裡卻是十二分高興的,畢竟,昨晚今早從管家那裡聽說,少奶奶回來了!
早早地就給在療養院的吳嫂打了電話,吳嫂一聽這消息就樂的合不攏嘴,也沒問她少奶奶怎麼回來的,其實具體情況陳姐也沒從管家嘴裡套出多少,但這兩個老人喜悅的心情昭示了他們內心對凌衍森和清嫵兩人事情的掛心。
「一大早敲門做什麼?」
凌衍森又不太嚴重的起床氣,年少時把吳嫂折磨的夠嗆,這會兒年紀大了,又要時時刻刻給多多做榜樣,倒是懂得收斂了一些。
陳姐打了個寒噤,心想不早了,「少爺,給小少爺早晨喝的藥已經熱好了,我得抱小少爺回房了。」
凌衍森摸摸後腦勺,根根豎起的短髮撐著他冷然的眉頭,側身,「好。記得,不要逼著他吃太多,小孩子不願意就算了,中午也可以再吃。」
他不知道這時候的自己,撇下一身鋒芒銳氣,也就是活脫脫一副家庭煮男的形象。
陳姐一進門便看見床上睡得正香的一大一小,少奶奶躺在小少爺身側,一手枕在小少爺腦後,一手溫柔的搭在小少爺圓溜溜的小肚子上,小少爺的紅色小肚兜因為睡覺時的翻動已經撇到了身下,露出可愛的肚臍眼。
陳姐看的眼眶都濕了,升起滿臉幸福的褶子,為少奶奶感到欣慰。
她湊過去,小心翼翼扒開少***手,緩慢的把小少爺從少奶奶懷裡抱出來,用小毯子裹著,走出門去。
「陳姐,不要吵醒他,吩咐廚房,藥一直熱著就好。」
「是,少爺。」陳姐看著懷中軟軟蠕蠕的一小團,目光不由得便溫柔下來,哪裡捨得去吵醒這寶貝尖子?
凌衍森關上門,回身,走到床前,居高臨下看著床上依舊沒有動靜的女人,看了看牆上掛著的股東擺鐘,眼睛裡的悅色斂下幾分,看了很久,扯過一塊薄毯蓋在她身上,轉身往浴室走,一步三回頭,心裡很有種翹班的衝動,可惜今天有個大單子,晨會必須要到場交代好一切。
沐浴過後,從碩大的衣帽間挑了挑淺色的領帶,配套淺色西裝,襯得總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肅殺之氣的高深莫測的五官立刻鮮活了不少。
臨走之前再度來到床前,凝視著她穩妥中帶著一絲驚惶的睡顏,深邃的目光裡承載著淡淡的憂傷,傾身,在她光潔如玉的額頭上落下淺淺一吻,抑制住輾轉加深的衝動,生生直起身子。
人一走,但那股類似烈酒一般強烈的男性氣息夾雜著清冽的沐浴過後的沉香,久久地徘徊在她身子周圍,縈繞不去。
清嫵便是在這股足以令任何人沉醉不休的泥沼一般不羈的男性氣息中甦醒的。
她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天馬行空,五彩斑斕,具體的夢境早已不復清晰,醒來時朦朧的視線掃向四周,屋內,一片沉寂。
他和多多,都已不見。
她翻身起來,床有些高,不得不收撐著床頭櫃,掌心卻觸到一張很薄的紙。
拿起來一看,是一張兩百萬的支票,右下角龍飛鳳舞的草書籤名,認了很久,是凌衍森三個字,就像他那冷峻的輪廓上時常對著她出現的淡淡譏諷中夾雜著恩賜的表情,一個上帝的裝束,一份將她的自尊踩在腳底不斷壓搾的施捨。
哼!可當真是說話算話,陪睡一晚,兩百萬。說是一晚,也不過匆匆數十秒,因著他的短促。
想來,他一定聯繫過她工作的度假村了吧,說不定還和劉部長談過電話了,不然也不會給出兩百萬,畢竟,昨晚上劉部長說的就是一百萬,凌衍森一直吼著,說給雙倍。
這個混蛋,得了便宜還不忘侮辱她一把!
手裡捏著那張支票發呆的時候,門已經被人從外面推開。
清嫵立刻警覺地彈起來,攥緊手裡的支票,反手向後藏匿,目光直直的看著門外進來的人,因為走廊上都鋪滿華貴的地毯,人走過來時便落地無聲,所以,當她看到眼裡閃過一絲狠厲和受傷的蕭曼吟時,清嫵是足足有十二分驚詫的。
兩個女人,隔著焚燒起來的空氣,遙遙的對望著,蕭曼吟的目光隱忍負重,明明是刀子一樣冷劍出鞘,卻又不得不生生壓抑著,平復下來,對清嫵擠出一個還算得體的雍容華貴的笑容,「早。」
清嫵一愣,看這怪物一般的女人,也咧嘴,那笑容的弧度,多少有些愜意,她甜甜的說,「早。」
蕭曼吟幾乎是將手指甲扣進了門把手才把瘋長到嗓子尖口的嫉妒和怒氣給生生壓了下去。
打早兒從自己的住處回來便聽見管家報備,說是昨兒晚上少爺帶回來一個女人,今早從陳姐那裡套了話,一準是少爺那個做了三年牢獄的前妻沒錯。
蕭曼吟看了看鐘,已經十點,凌衍森早上班去了,若不是挨著一家子下人都在,她當下就恨不得抄起客廳桌子上的古董花瓶砸個粉碎,就是那樣都難消心頭之恨。
忍著假肢和腿的接口傳來的劇痛,她快步踱步上樓,推開主臥的門一看,果然是段清嫵這該死的女人!
自從上次婚宴變著法子整了一下凌衍森的這塊心頭肉之後,凌衍森對她一直不冷不熱,她便也收斂了心思,不在這女人身上下手,沒成想她乖乖地,這個女人竟然都爬到她頭上胡作非為了!
深夜帶回家?就寢在主臥?凌衍森從來都不准她踏入一步的主臥?
蕭曼吟覺得自己快氣瘋了,但她是個有素養切沉浮極深的女人,在情敵面前可不能先掉了自己的身份。
推開主臥的門前特地回了一趟房間,翻箱倒櫃又視頻電話問了問阿青,找到她要的東西,藏在長袖袖口,這才去開門。
這會兒,兩相對視,看著對面女人一臉囂張得意,她真恨不能一巴掌甩下去,將段清嫵臉上的神氣撕個粉碎!
清嫵相信,如果目光能殺人,她早就成了蕭曼吟冷刀下的亡魂了。
她不動聲色,看著門口的女人緩慢的走進來,一條腿是僵硬的,就算她走的再慢再優雅,步子也是僵硬的,到底只有一條腿。
「昨晚不巧我不在,不然也不用委屈段小姐在我和衍森的臥室將就一晚。衍森人懶得不行,家裡客人少,傭人也不收拾客房,他昨晚肯定懶得自己收拾。我這個女主人招呼不周,還請段小姐見諒。」
蕭曼吟緩慢的笑著,一如她緩慢笑著的表情那樣緩慢的語氣,以身高貴典雅,做足了大家了閨秀的樣子,就那麼衝著清嫵,高調的宣誓自己的主權。
瞧瞧,多會說話的女人啊,明明身處下峰,一張巧嘴卻能把死的說成了活的,顛倒是非黑白的好手!
清嫵想起三年前在醫院初初遇見這女人的場景,當時便是自己一個不小心,被她妖嬈嫵媚的高貴外表給騙了去,結果才不小心栽在她手裡,被凌衍森折磨了個徹底。
現在,三年過去了,這個女人不復當年的美麗,但那妖姬般的輪廓卻沒怎麼變,儘管瘦削的很厲害,錐子臉,蒼白的皮膚,好像這三年坐牢的不是她段清嫵,而是這個女人。
從她清收枯槁的面容就可以看得出來,她的日子似乎過得也不怎麼逍遙,怎麼偏生這張嘴還如此硬朗呢?
「凌夫人說笑了,清嫵昨晚在這裡睡得可是極好的,有兒子和前夫相伴,享受了足足一個晚上的天倫之樂呢。就是這被子可能沾染了清嫵的濁氣,凌夫人可不要見怪哦。」
清嫵也是分毫不讓,爭鋒相對,她在商場上混了那麼多年,對付情敵雖然沒有經驗,但就衝著圓滑這點來說,她還是有自信能贏過門口嘴角抽搐著的女人的。
果然,蕭曼吟不僅嘴角在抽搐,臉蛋刷了一份白粉那樣,迅速得煞白起來,眼睛裡閃過濃濃的陰鬱,但也只有一瞬。
她還是拾起僵硬的笑容,款款步向清嫵,「衍森視多多為掌中寶,很的不把他揣在懷裡隨身帶著才好,多多睡哪裡,衍森自然就睡哪裡,你又是多多的生母,和我的丈夫我的繼子擠在一個房間,確實是委屈你了。」
蕭曼吟穩穩地自圓其說著,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清嫵聽。
清嫵想,真是個自欺欺人透頂的女人,性子比她來的還硬,既然她非要在口頭上整個贏的以掩蓋她事實上大敗的事實,那麼就隨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