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飛本是不願出席今晚的飯局的。
段家落敗,眾人紛紛棄之,可當他有了凌衍森這個女婿後,登門之人接踵不斷。他疲於應對,可地產行業最需要搞好關係,有了靠山,幹什麼都暢通無阻。
餐桌上,幾位高官興致極高。同段飛一樣滴酒未沾的是前段時間剛剛上任的江督察,年近三十,年輕有為。
段飛正和他聊著,秘書林梅敲門而入,湊到他耳跟前低語幾句,段飛一聽雙眼泛光,心想還真沒白來,早就聽說凌衍森喜歡此地,清嫵那丫頭也真是不懂事,不事先吱一聲好讓他有個準備。
當段飛一行人敲門而入的時候,凌衍森已經事先得到消息,他緩緩站起來,面上沒有過多表情,對於段飛這種蹭熟攀關係的手段不置可否,「段總,巧了。」
段飛一愣,「凌總,是挺巧,用餐用到半路才知道你也在莫奈,聽說信源老總也在……」
房子很大,門口不大不小的動靜傳到裡側之時,清嫵正心不在焉地回答常立新很沒水準的問題,手裡舉著酒杯,詫異地回頭,她父親正站在門口面目陰涼地看著自己。
清嫵剛要起身,段飛卻很快移了目光,佯裝陌生人一般,隔著巨大的餐桌他向常立新舉杯,「常總,幸會幸會。」
常立新站起來,也舉杯應和「段總,巧了!」
一陣寒暄完畢,段飛見凌衍森神思不屬,並無多大興致的模樣,識趣地找了個借口離席,出了門卻並沒走遠,只吩咐林梅發短信給清嫵,讓她出來。
清嫵看了眼手機,起身借口去洗手間,拿了西裝套上就匆匆離席。
凌衍森端詳著她的背影,漫不經心地彈彈煙灰,菲薄的唇微微翹起,他嘴角其實有著很好看的弧線,可是笑起來的樣子卻令人生畏,無端透著一股譏諷之意。
出了門,隔著悠然飄動的帷簾,清嫵靜靜地看著父親後腦勺斑白的銀髮,心情很複雜。
因為母親的關係,她努力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懂事的孩子,用來討父親歡心。被繼母毒打虐待也沒事,被妹妹搶了心愛的玩具也沒事,只要父親百忙之中施捨一個眼神,那對她來說都是莫大的安慰。彷彿這樣就能證明些什麼,彷彿這樣就能填補些什麼,儘管很蒼白,她千瘡百孔的心。
其實早就明白,就算掌握了段氏,充其量也不過是替他人做嫁衣。弟弟段銘辰很快就要留學歸來,作為段家唯一的兒子,他才是繼承家業最合理的人選。
而她在父親眼裡,就是權術遊戲中不值一提的犧牲品。為了給兒子最好的未來,把女兒賣了。
這便是她一直以來仰望著的,錯以為可以依靠的山。
心臟像被鋼絲絞緊了那般,空洞的眼裡那層冰涼的霧就要積聚成水花,清嫵趕緊抬頭,捂著心口,瞳孔放大,一邊疼入骨髓一邊麻木不仁。
然而段飛是無暇顧及她的感受的,回頭,蒼老的臉上並沒有過多的表情,「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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