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帥…要說有備無患這話不假,可我覺得這會兒趕修炮台的話…會不會反而被洋人抓住了把柄,依著和列強的和約,人家可是能在商埠開設領事館和停泊兵船的…
要是一個不慎擦槍走火…那可爛泥掉到褲襠裡,想說清楚也沒法說清楚了…反正1000噸以上的兵船過不了馬尾口岸…我們還真能把墨西哥的兵船給他轟沉了?」
徐宗干顯然對閩浙總督想加固和整備馬尾附近的幾座炮台,從而威懾對方兵艦的想法不能苟同,日意格說的對,阿米林號這樣的新式巡洋艦上雖然只有5門大炮,可那是超過120磅的法國新式重炮,豈是馬尾炮台那幾門3000斤和5000斤老式青銅炮能比擬的?
「樹翁…要我說,咱們這炮台早該換裝新式大炮…每次事到臨頭,才臨時抱佛腳當然不行,可總比聽之任之要好吧?墨西哥皇后也是血肉之軀,我們的炮彈要是飛過去她一樣得嚇的腿軟…」閩浙總督顯然對徐宗干的反對有點惱火…
「銀子呢?爵帥…胡雪巖說是為船政籌銀30萬兩,可再過半個月法國的設備和技師都要到中國了,我連銀子的味道都沒有聞到,前兩天我們選了馬尾這邊準備建廠,可征地的銀子都八字沒一撇呢…
連這些必須的銀子都沒湊起來,別說買什麼新式大炮換裝整修炮台…我上哪給爵帥變銀子去?」徐宗干委屈的叫著苦…
左宗棠聞言撓起了腦袋,胡雪巖前幾天說跟匯豐銀行借款二十萬兩基本問題不大,不過年息得14%這讓左宗棠有點下不了決心…剩下十萬兩得從上海的麗如銀行去辦借款,對方開的條件是年息12%…還等著左宗棠這邊拍板…
閩浙總督對胡雪巖屬於又愛又恨,仰仗他的是這廝借款籌餉不遺餘力功效卓著,不滿的是這廝總替自己借高利貸…辦船政不比當初火燒眉毛為楚軍和常捷軍籌餉…
那是千秋大計講的是穩步推進細水長流,左宗棠明知道這12%或者14%的年息至少有一半是落入了胡雪巖的阜康錢莊的腰包…不過換平時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軍情緊急剿滅長毛可比幾個利息要重要的多…
再說商人逐利不假,至少他真心為你辦事,而且總能想辦法辦妥,要胡雪巖這樣的傢伙光辦事不撈錢那怎麼可能,阜康錢莊差不多是閩浙兩省大小官員存傢俬銀子的最大的錢莊,胡雪巖的日子好過…
阜康錢莊才能健康運行…兩省大小官員存在錢莊的銀子才能連綿不斷的吃利息變出銀子來…要不然大家都得喝西北風去…
「雪巖那邊我再催催他,30萬兩銀子的借款要越快越好,頂多本帥許他年息9%…」左宗棠沉吟著道。
「爵帥…我覺得您實在是太縱容雪巖了…我就不信您不知道這裡頭的貓膩…這年頭從洋人銀行借款頂多7%的年息,剩下的全落他阜康錢莊的腰包裡去了…這會兒不比鬧長毛等著錢救命的時候…
這會兒是同治中興呢…你可是中興三大傑之一…怎麼能一直讓雪巖和阜康錢莊蒙在鼓裡呢?」徐宗干有些著急的嚷嚷起來。
「…樹翁…這話以後別提了…讓雪巖聽見傷了你們的和氣…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是雪巖患難中從我,雪中送炭幫我,人無完人,用人用其長,水至清則無魚…
何況雪巖的買賣生意做的越大…他能給我籌的糧餉就更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我心裡有分寸…你讓他當父母官顯然不行…
這傢伙錢上面還是看的比較重…商人麼…投資就要講回報…不能拿你我律己的要求去苛求他…」
左宗棠這番話算得上是推心置腹,福建巡撫聞言長歎了一聲,搖了搖頭道,
「好吧…爵帥心裡有數就行…雪巖當然是個幹才,我就怕他膽子越來越大,都知道他是爵帥的首席財神…多少人盯著等著挑錯參他呢…不擇手段斂財絕非聖賢之道…好吧好吧…這事咱先不提了…」
倆人正這麼說著,一宿沒睡踏實的法國人日意格和德克碑也來了…給閩浙總督和福建巡撫見過了禮,日意格和德克碑的話和之前徐宗干說的如出一轍,這仗萬萬不能打,一打最大的輸家就是閩浙一方,船政大計一准完蛋…
德克碑最著急,「爵帥…我可是押上身家性命在法國替您簽了那麼多採購設備的合同,還招募了那麼多工程師和技師,這會兒都已經上了船,再有半個月該到福州了…
您要是真跟墨西哥干仗把船政給耽誤了…到時候誰掏錢買單付設備款?誰來安置遣散這些工人和技師?我和日意格可沒臉回法國了…」
日意格則皺著眉頭,把矛頭指向了不在場的胡雪巖,「爵帥,德克碑和我承擔了巨大的個人名譽上的風險替您和船政局在法國政府、船廠、工廠做了保人…合同都簽了…設備也裝船運出來了…可胡雪巖說的銀子在哪?
光靠您自己東調西挪湊出來的銀子可是遠遠不夠的…船政開辦的資金必須越快到位越好,仗是更不能打,一打沒準福州港就被封鎖了,炮口下還怎麼建船廠辦學堂?」
日意格沒敢說的是,真要在閩江口和墨西哥打起來…這閩浙總督沒準就得換人了…昨兒夜裡他和徐宗干一起離開總督府的時候,徐宗干咬著耳朵跟日意格說,
朝堂上有消息傳出來,陝甘那邊**暴動鬧騰的厲害,沒準就得調左總督去陝甘平亂,這要是這節骨眼上再在閩江口和墨西哥人開仗…
那不管是不是真需要左宗棠去平亂,為了平息事態都可能把左總督調走換個人來和墨西哥人打交道…
日意格當時汗就下來了…所以今天他拉著德克碑上午就來給徐宗干幫腔,無論如何不能讓閩浙總督和墨西哥人開仗…戰端一開,大夥兒全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