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眾人這架勢,馬上反應過來。我童子男的反應多快啊,馬上想到是身後的桃花媽出了問題。
於是我反手揪住桃花媽的肩膀,隔著身子甩過來,往地上扔過去。
只是沒想到,我腰間有什麼東西把我和桃花媽纏在一塊。她老人家固然是倒在地上了,我也沒好到哪去,踉踉蹌蹌也要跟著栽倒。
這時候,我的反應速度和力量,理論上已經不是常人可以比擬的了。但是,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
我自己把桃花媽甩出去,繼而被自己的力道摜得站立不穩,這是無論如何控制不住的。
幸好楊念魂衝過來,一把扶住我算是幫我解了圍。繼而我看見她手裡單刀揮舞,把什麼東西一揮兩半。我猛然覺得腰間的力量一鬆。這才踉踉蹌蹌逃離開來。
從我打定主意把桃花媽甩出去到現在,我終於有機會站穩在地,透了一口大氣。
這時候,我才發現,剛才纏在我腰間的是什麼。
不是蜈蚣,是一條青色的蟒蛇。
等我發現蟒蛇的來源的時候,心中更是驚懼不已,幾乎要叫出聲來。
這條蟒蛇的根源,居然是桃花媽,它就長在桃花媽的背上。剩下的半截身子還在上面扭動不已。
我面對著昔日的熟人,朝夕相處的鄉親,未來的丈母娘。她居然變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別人也還罷了,她可是桃花的媽媽啊。
我心裡比任何時候都難受,一想到桃花痛哭流涕的樣子,就更加發愁了。
楊念魂這時候簡直是機靈到家了,湊過來問我:「怎麼的?發愁了?」
我沒好氣:「能不發愁嗎?」
鐵蛋和青龍也走過來,一個勁得埋怨我:「你剛才抽什麼風呢?怎麼越叫你放下來你就越跑?我們還以為你被迷住了呢。」
我勃然大怒:「合著你們早就發現桃花媽身上不對勁了?那你們還嚷嚷什麼?以你們兩個的身手,完全可以衝過來救我啊。」
青龍耐心解釋:「這就叫投鼠忌器。她老人家畢竟是桃花媽。萬一真的是一時不慎,傷了她,怎麼跟桃花交代?」
我想了想也是。只好點點頭說:「你想的可真是周到。」
桃花媽背上的蛇已經被楊念魂一刀斬斷。剩下的那半截兀自在地上扭動不休,而桃花媽的表情也很是痛苦。
我忽然想起來,千眼井人最初身中蛇毒的時候,身上都出現了一個肉瘤,裡面包裹著的,大概就是這種蛇了。
想到這裡,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不由得向楊念魂埋怨:「你一刀把蛇砍斷是痛快了。你可知道這玩意不能弄死,這東西要是死了,桃花媽也活不成。千眼井的祖師爺,她老人家多大的本事?到死也沒敢把蠱鼠硬剜下來。」
楊念魂氣的跳起來,腮幫子鼓鼓的,氣呼呼得說:「果然是好心沒好報啊。果然是一片真心不如玩心眼來的好處多啊。青龍鐵蛋見死不救,你說他們想得周到。我麻痺的把蛇砍斷救你一命你說這個。你麻痺的對得起我嗎?」
楊念魂一番話說的我有些慚愧。
我剛才只是一時情急,抱怨兩句,絕對沒有指責楊念魂的意思。我自然也知道她是救人心切。剛想解釋幾句。楊念魂氣呼呼得轉身出門了。
我們中間最大的務實派船老大湊過來,戰戰兢兢地對我說:「程爺,你看,這女士怎麼辦?」
船老大已經知道桃花媽和我的關係了,想用個敬稱,又不知道怎麼說,所以來了個半土半洋的女士。這要是擱到別的時候,我非得笑話他個半死不可。但是今天,我實在沒有那個心情了。
眼看桃花媽在地上動作幅度越來越小,越看越像要死的樣子。而那條蛇,更是軟塌塌垂在地上,動也不動,只是隔幾分鐘抽搐一下罷了。
我習慣性的向青龍和鐵蛋求助:「有什麼辦法沒?」
青龍想了想說:「也沒人說,蛇死了人就得死吧。」
鐵蛋當即否定了青龍的推斷:「這是蠱毒、蠱物,沒有長成,中途被人打斷,宿主必死無疑。」
青龍一副打算抬槓的意思:「你什麼意思?難道要咱們把這條蛇救活?」
鐵蛋點點頭:「估計得救活。先把桃花媽的命保住,等出去了,再找解藥救人。」
我看看那條蛇,大半截身子都被砍斷了。怎麼可能活的了。
鐵蛋看了我們幾個一眼:「來,你們抓著她的手,別讓她亂動。」
然後,鐵蛋用尖刀挑起地上的上半截蛇身,用刀刃劃開,剝出裡面的蛇膽來。然後,從身上撕下來了一塊破布。連同蛇膽一塊把桃花媽身上的半截蛇尾緊緊裹住,隨即在桃花媽身上纏了一圈,打了個結。
青龍有點不以為然:「這樣就行了?也太簡單了吧。蛇頭都掉了,你這麼死馬當活馬醫得裹上就成?」
鐵蛋說:「這條蛇和其餘的蛇不同,它是從人的身上長出來的。所以,最重要的部分不是蛇頭,而是蛇尾。現在蛇頭已斷,想讓它活過來是不大可能了。但是纏住它,止住血。只要讓蛇尾沒什麼大礙,就會造成一種它還活著的假象,能撐多久算多久吧。等找到八嬸,把解藥用在她身上,估計就沒事了。」
我看桃桃花媽雖然沒有之前的精氣神了。但是至少呼吸平穩,果然不像是要死的樣子。這才高興起來,和船老大一左一右攙著桃花媽向外走。
走了幾步,我總覺得桃花媽在動。但是仔細看了看,又沒什麼發現。直到快到門口的時候,我才發現不是桃花媽在動。是船老大。這傢伙滿臉驚恐,雙腿打擺子,連帶的桃花媽也一陣陣的發抖。
我有些不快,問他:「你怎麼回事?」
船老大滿臉的驚恐:「我實在是不行了。我一想到這位女士身上長著一條蛇,我就怕得不行。我這腿,就不由自主得發軟。」
青龍笑罵:「沒出息的東西。身上長著老鼠的不也見過了嗎?長條蛇有什麼稀奇的。」
船老大戰戰兢兢的解釋:「不是啊,我小時候聽我奶奶說,蛇都是白娘子的子孫,法力高強的很。這人啊,一不能惹蛇,二就是不能惹貓。不然的話……」
青龍不耐煩,擺擺手打斷他:「廢話連篇的。」然後扭頭對鐵蛋說:「這人屁用沒有,除了拉後腿也沒幹過別的事。咱們帶著他幹嘛?你不是最善於算計別人嗎?趁早找個地方,咱們把這小子扔了吧。」
船老大的眼神裡滿是驚恐。
鐵蛋聽了青龍的話瞪著眼,一本正經的說:「我本來已經打算在某個地方把他給算計了。你這麼一說,他就有警惕了,你給我增加難度啊你。」
船老大面如死灰,即使是苦笑也笑不出來了。
我們幾個人到了走廊裡,卻沒有看見楊念魂。
我左右張望了一番,完全沒有她的影子。
我不由得有點著急了:「我本以為她會在門口等我們,怎麼現在沒人了?」
青龍說:「不會是賭氣,自己下樓跑了吧。她身手不錯,想逃出去簡直輕而易舉,不過,這樣一來,就把咱們給暴漏了。」
青龍的說法我再同意不過了。楊念魂心無城府,什麼事也不多加思考。要說她一氣之下給走了,這還真有可能。
我正在發愁。船老大像是要寬慰我們。不過,他的聲音依然哆哆嗦嗦,暴漏了他內心的恐懼。
船老大,輕輕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我覺得楊姑娘雖然脾氣爆了點,但是挺仗義的。人也精明。應該不會自己溜了。估計……估計是被人給逮住了吧。」
我說:「放屁,楊念魂要是被人逮住,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青龍來了句:「你別說啊,楊念魂也就是身手好了點。腦筋都是死的,醫院裡這些人使點什麼小計策沒準就把她捉住了。」
青龍話音未落,旁邊的病房門忽然打開,從裡面飛出來一隻輸液瓶子,伴隨著罵聲:「麻痺的,你的腦筋才是死的。」
青龍忙不迭得躲過這只瓶子。又手忙腳亂得接住它,生怕掉到地上摔碎了,發出聲響驚動了什麼人。
也虧了青龍身手好,在瓶子落地之前總算把它接住了。但是還沒等青龍直起身來,一個人影從病房裡躥出來,一個手肘,重重的擊打在青龍的背上。
青龍噗地一聲,從嘴裡吐了口氣。一聲悶響,臉部朝下,被砸的拍在地上了。
楊念魂得意洋洋:「就你這兩下子,還敢在我背後說我壞話?」
青龍恨恨得從地上爬起來,把藥瓶子放到牆角:「換個地方,我好好跟你練練,在這不方便,我不跟你計較。」
楊念魂用一副厭煩的口氣說:「老娘還懶得搭理你呢。」
接著,她轉過頭來對我說:「大力,我已經看過了。這一層病房裡躺著的,大多都還有氣。而且大部分我也認識,都是進荒山之前,在千眼井見過的。」
我有點奇怪:「你記性這麼好?過目不忘?」
楊念魂不解的看著我:「記住一個人很難嗎?長得差距那麼大,當然一眼就能區分出來啊。」
我這才想起來,楊家人和我們普通人看人是不一樣的。他們的分辨率,比我們要高多了。怪不得,剛才她能一眼認出病的都變了形的桃花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