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坐下來,心裡一陣踏實。|感覺一股清泉始終繞著我盤旋,這種久違的真實感啊。
然後,我聽見一個類似鼓點的聲音,像是老婆婆發出來的。我的心不由自主得跟著跳了一下。緊接著,又是一聲。
這鼓點越來越有節奏,大家也就在心裡默默跟著節拍,不由自主得,意念越來越強,那些幻覺已經不能侵襲到我們了。
後來,我甚至能感覺到,有一股白氣在八卦圖陣的外圍一直盤旋,想要找個縫隙闖進來。但是,很可惜,這時候我們幾個的意念不再只是一張網,而是一個整體。渾然天成,油鹽不進。
鼓點響了一會,一直隨著人的心跳,我也漸漸適應,配合的很好。
突然,鼓聲節奏加快,我的心不由自主也隨之加快。我偷眼看牆上的那些屍油,它們散發出來的白氣也就越加濃烈。
我能感覺到其他人的情緒,隨著鼓點的加快,每個人的意念都在隨著加強。大伙全都竭盡全力得維持,迫於鼓點節奏的影響,在把最後一點力氣一點點擠出來。
我只覺得,包裹在我周圍的意念已經強大到讓我喘不過氣來。這是竭澤而漁啊,不出十五分鐘,我們全都得暈倒在地。老婆婆這是瘋了嗎?
我頭暈腦脹,從身上散發出來的意念越來越多,而心裡卻越來越空。鼓聲不歇,我一顆心上躥下跳,有時候感覺它跳到了嗓子眼,只要一張嘴,就能把它吐出來。這有點像當年在千眼井,蛇群炸窩。
而牆上的屍油已經被我們強大的意念激發的白氣縈繞,像是一團雲霧附著在牆壁周圍。如果不是氣味過於難聞,牆上的畫面過於猙獰,這還真有點像仙境了。
這時候,鼓點已經響成一片,我每一秒都有可能暈倒。我向其餘人看去。青龍和楊念魂倒沒什麼。八嬸已經滿頭大汗,而桃花,更是臉色蒼白,身子一直顫抖。
氣色最好的就要數老婆婆了,她高坐在蛇中諸葛身上,和陣中心的九頭蛇一唱一和。
鼓點不歇,牆上的屍油已經開始冒出大團白氣。突然,鼓聲中一聲爆響,我們每個人都全身一震,然後,屍油轟然一聲,著了。
屍油用最底層開始,發出藍色的光芒。火苗並不大,基本上不會超出凹槽,它像一條火龍,蜿蜒盤旋,漸漸引燃整個牆壁,所有凹槽。
這時候,鼓聲已經歇了。九頭蛇的意念也已經收斂回去。我們全都癱倒在地上。
老婆婆坐著蛇中諸葛,滿意的在八卦圖陣中轉了一圈,說:「別躺著了,都起來吧。結束了。」
我說:「不是我想躺著,是我沒力氣起來啊。您這鼓敲得太要命了。這就結束了?我們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老婆婆說:「成功了,你沒看見牆上那些屍油已經燒起來了嗎?」
這話聽得我滿頭大汗:「您是不是老糊塗了?想點著屍油找我要火柴啊。搞這麼大陣仗,還死了一個人,就為了劃根火柴就能辦到的事?」
老婆婆說:「傻小子,你懂什麼?直接點著的屍油不僅能致幻,而且有劇毒。倘若我真用火柴把屍油點著,你這會早就見閻王了。而用意念激發過的屍油不一樣,它的毒大半已經在剛才的較量中給消耗掉了。這就好比一塊肉,生吃和煮熟之後吃,能一樣嗎?」
我啞口無言。只好乾笑了兩聲。掙扎著爬起來,去看面色蒼白的桃花。
我問桃花:「你怎麼樣?」
桃花嘴唇都裂了,說不出話來,只是緩緩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情況不妙,還是沒有事。
我從馬原留下的背包裡找出水壺來,喂桃花喝了兩口。我自己也想喝,但是馬原死了,這些東西都算他的遺物,我想了想,覺得很膈應。還是算了。
桃花在地上半躺著閉目養神。
我問老婆婆:「屍油也著了。門在哪呢?」
於是老婆婆也鬱悶了。
這時候,我覺得後背有些癢,伸手一撓,抓住了一根線。我隨手把它扯下來,拿到手裡一看,是一根頭髮。
我低頭看看躺在懷裡的桃花。她的頭髮怎麼跑我背上去了?
不對!我猛地回頭,看見牆壁凹槽裡的那些頭髮正在快速得生長,或者說,正在努力得爬出來。現在它們已經有幾米長,個別出類拔萃的已經能夠到我了。
我嚇出一身冷汗來。幸好發現的早啊。不然,馬原就是我的下場。
我抱著桃花,招呼了眾人一聲就往後邊跑。
一邊跑一邊回頭探測敵情,還好,那些頭髮雖然長得快,但是也沒有快過我的兩條腿。要追上我的速度,怎麼也還得有幾個鐘頭。
這時候,屍油已經全都著了。無論是巨鼠,還是神仙,還是房屋,全都像是被藍色的彩筆描了一遍。整個洞穴發出藍幽幽的光芒。無論是誰,在這藍光下都顯得青面獠牙。一時間,這個洞裡妖氣沖天。
而就在這些藍色的火苗中,大團大團的頭髮,扭動著身子從牆壁裡鑽出來……
我們旁邊的老婆婆:「屍油燒的到處都是,怎麼就沒有把它身邊的這些爛頭髮給燒著了呢?」
老婆婆苦笑一聲:「這東西是頭髮嗎?何況,那些屍油雖然是燒著了,其實溫度低的要命。」
我略微一感覺,確實如此,現在四面牆上都是火,但是周圍的溫度基本上沒有增加。
我們站在最中心,眼睜睜看著那些頭髮像簾子一樣長得垂了地,然後又變成地毯,向我們爬過來。
我有些不安,對老婆婆說:「要不,咱們順著剛才的小門逃到外邊去吧,能躲一會是一會。」
老婆婆還沒發話,楊念魂就阻止了我:「不行,出口在這裡,我們不能到外面去。一旦這些頭髮把那扇小門封死,我們就是想進來也不行了。」
我扭頭,看著大團頭髮已經在漸漸堵住那個小門。悻悻得說:「那扇門已經被封死了。咱們現在想出去也不行了。」
這時候,桃花在我懷裡說:「我怎麼覺得牆上的壁畫有點不一樣?」
我低頭,問她:「哪裡不一樣了?」
桃花說:「我怎麼記得,剛進來的時候,這個老神仙是笑著的。怎麼現在的樣子……」
我們全都扭頭去看那個老神仙。現在連手電筒也省了。火光已經把他勾勒得夠清楚了。
現在,他的模樣確實有點奇怪。雙眼圓整,張著大嘴,眉毛上挑。一派很吃驚的樣子。
我奇怪的說:「怎麼看著他這幅摸樣,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奇怪的事……」
楊念魂說:「你看他的眼睛,眼神下瞟。他應該是在看手裡的瓦罐。」
我聞言向那個瓦罐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瓦罐裡的荒山呢?荒山怎麼沒了?」
這話一出口,大家紛紛七嘴八舌:「對啊,好像是有一座荒山啊。」
楊念魂說:「看來,出口很有可能就在這瓦罐裡了。」
青龍搖搖頭說:「你們別這麼激動。照我看吶。這幅畫沒什麼奇怪的。現在咱們又沒開手電,全靠牆上的火光照亮。火光本來就暗,這幅畫又這麼高。那老神仙神態的變化,很有可能是因為火光啊,或者影子重重疊疊造成的。在外面,鏡花水月,他們不就是玩的這一套嗎?而那瓦罐裡的荒山嘛,嘿嘿,八成是屍油不夠了。所以荒山那塊就沒燒起來,看著黑乎乎得一片,像是不見了一樣。」
老婆婆一拍手:「出口就在瓦罐裡的荒山!那裡不是屍油不夠了,而是根本就沒有屍油。這個機關,不點著屍油絕對看不出來。幸好咱們用九鼎八卦陣催燃屍油。如果直接點著的話,就怕有命看見,也沒命逃出去。」
青龍小聲說:「現在,咱們有命逃出去嗎?」
那些大團的頭髮已經層層疊疊,在牆壁上縱橫交錯。很快,藍幽幽的火光就有些黯淡了……不是屍油將熄,是被頭髮遮住了……
我看著漸漸有些模糊的老神仙。心裡重複青龍的話:現在,咱們有命逃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