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八嬸:「為什麼現在不能去?」
八嬸說:「老婆婆行動上不大方便。」
我笑了一聲:「老婆婆那身板,什麼時候方便過。」
這話一出口,千眼井人紛紛對我怒目而視。但是我視而不見,嘻嘻哈哈得和他們打招呼,這些人見我沒什麼敵意,也就只得苦笑著點點頭。
他們都成蛇奴了,指不定哪天就死。我不跟他們較勁。
我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那些蛇。不過,既然這些人老老實實得坐在這,相信那些蛇就在不遠處吧。
我坐到火堆旁,挨著桃花,肚子有些餓了。問八嬸:「有沒有什麼吃的啊。」
有人遞過來一串青蛙。
我正在烤著,就看見楊念魂坐在對面直打瞌睡。腦袋往前一栽一栽。一綹頭髮垂在額前,隨著每次點頭都想要被火給燎了。
我看得有趣。捅捅桃花:「你猜,她再點幾次頭就會把自己頭髮給燒著了?」
桃花一臉蒼白得轉過頭來,衝我虛弱的笑了笑。我看她臉色不對,忙問她怎麼了。桃花輕輕搖了搖頭,說:「沒事,感覺有點累。」
我正扶著桃花噓寒問暖。就對面聽見啪的一聲。我回頭,正好看見眾人七手八腳把栽到火堆裡的楊念魂拽出來。
我三步兩步跨過去,還好,大家手快,把她拉出來了。雖然頭髮燎了一縷,臉上倒沒有破相。
八嬸過來翻了翻她的眼皮,皺著眉頭說:「是讓那些小怪物咬了吧?失血過多,睡會就好了。」
我見楊念魂雙目緊閉躺在地上,心想:這些小蛇真厲害啊。楊念魂倆魂連軸轉的人都被咬得醒不了了。
話說當時大家正在圍觀楊念魂。突然身後哇的一聲,有人吐了。緊接著是燒糊了什麼東西的臭味飄出來。
我回頭,看見桃花手捂胸口,仍然吐得上氣不接下氣。而剛才有一口嘔吐物就噴到火裡去了。
我走過去拍拍她的背(這種表示關心的方法是從電視上學來的)。桃花跪在地上,一手撐地,一手把我推開,喘著氣說:「本來都沒事了,你又給我拍出來了。」
八嬸忙了那頭忙這頭,連忙跑過來問桃花這是怎麼了。
青龍在一旁賤笑不止:「程大力啊,你對桃花做了什麼啊。桃花吐成這樣,你可不能不認賬啊。」
我真想一腳踹過去。|我衝他破口大罵:「你能不能給我消停點?」
青龍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突然聲音有點異樣,緊接著。哇的一聲,他也吐了。
我指著他大笑:「你怎麼也吐了?這可不關我的事啊。」
我雖然說得熱鬧,其實心裡打鼓。先是楊念魂睡過去,然後是桃花和青龍吐得昏天暗地。這事絕對不平常。
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找個像樣的醫生都費勁。就八嬸那二把刀,行嗎?
我問八嬸:「不行咱們送醫院吧。」
八嬸看著桃花搖搖頭:「咱們離不開這。大力啊。咱們現在是被押送到這來的,有些事做不完,咱們走不了。」
我問:「您怎麼說話跟柴教授似的,能說明白點嗎?」
八嬸苦笑一聲:「你還是等明天問問老婆婆吧。」
這一番對話讓我很不爽。怎麼八嬸這麼豪爽的人也變得吞吞吐吐,遮遮掩掩了?千眼井人做了蛇奴,可不關我的事。我千里迢迢跑過來,著了道,被弄到這麼個地方來。有什麼事還不告訴我?
我狐疑得看著八嬸:「你不會是想算計我吧?」
八嬸一臉正氣:「我是那種人嗎?我算計你,我……哎呦,你看看他們兩個吐得。」
我扭頭看桃花和青龍。桃花已經止住吐了,正被人扶著,坐在地上漱口。
而青龍還在繼續。我們幾個已經一天沒吃飯了,肚子裡本來就沒什麼東西。青龍彎著腰,把肚子快吐空了。
青龍見我看他,一臉痛苦,趁兩次嘔吐只見的間歇:「快想辦法呀。麻痺的,照這麼吐……早晚得把內臟吐出來……」
我向人要了一壺水:「把這個喝了,喝完再吐,就當是給腸子洗洗澡了。」
八嬸對一個小伙子說:「你去那邊看看。問問老婆婆怎麼辦。」
我說:「老婆婆不是現在不見人嗎?」
八嬸說:「現在不是事情緊急嗎?不得不問一聲了。」
那小子腿腳很快。遠遠地向那山坡跑過去了。
桃花吐了一會已經見好,我扶著她坐在地上。
千眼井人圍坐在四周,個個臉上都沒有笑容。他們愁眉苦臉,影響的我也不大高興。
蛇奴,蛇奴。我反覆想著這個詞。
我有心問身邊的千眼井人,他們都怎麼當蛇奴了。但是看他們那副可憐樣又問不出口。
我想偷偷問八嬸,八嬸這個漏網之魚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現在我所知道的情況判斷。千眼井人的蛇奴是通過血統認定的,只要身上流著千眼井的血,就是蛇奴。不然八嬸不會被那些蛇千里迢迢追到北京。
如果是這麼回事。我安全了,桃花卻危險了。
至於蛇群奴役千眼井人的方式。桃花媽和那些留在村子裡的人肚子上長了個肉瘤。這算嗎?
不知道現在這些人身上有沒有長。雖然他們顯然不像桃花媽一樣失去神智。
一時間我好奇無比,很想掀開一些人的衣服看看。但是光天化日,掀誰的衣服都不合適。
我正坐在地上胡思亂想。突然平地起旋風,捲起不少沙土和草根。一下把我的眼睛給迷住了。
我坐在地上揉著眼睛大罵:「怎麼回事這是。」
八嬸在我耳邊輕喝:「小點聲。別抬頭。」然後拿手摁了摁我的腦袋。
現在又是風又是土,我才不抬頭。但是好奇心這東西經不起挑逗。八嬸越不讓我抬頭,我就越想看看。
於是我兩手捂著眼遮擋風沙,從指縫裡往外看。
那些千眼井人,無論姑娘還是小伙都坐在地上一動不動,腦袋都藏到褲襠裡了。個別的甚至趴到地上兩手抱頭。連青龍也不再吐了,趴在地上衝我擠眉弄眼。
我詫異得看看天。這風也不大啊。難道這些人是紙糊的,怕被風吹跑?
我正在詫異,突然覺得有人伸出手搭我肩膀上了。
我這個人最討厭別人搭肩膀。小學時候你和誰好就在後邊搭著肩膀。但是誰也不和我好,誰見我都躲著走,所以我的肩膀一直孤零零。只有阿進肯搭我肩膀。但是他搭我不是想跟我交朋友。是想算計我。所以後來一旦有人搭我肩膀上,我就想起那張不懷好意的臉。馬上我就會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恨不得馬上一個手肘,把後邊人錘到兩米之外去。
現在有個不識相的人居然敢來這一手。我不便發火,只是用手往後一撥,嘴裡冷冷得說:「八嬸說了,低頭別動,你沒聽見啊。」
後面那人真是賤貨,又搭上來了。哎呦,這不是找事嗎?我往後猛仰,同時手肘向後擊去。本以為身後的人會哎呦一聲被我撞翻。但是手肘打過去我才發現身後空空如也,什麼也沒碰著。
難道是個高手,看破了我的意圖?
我一骨碌身從地上爬起來。擺好了架子,想和背後的人較量較量。
等我抬頭打量身後那人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錯了。
因為身後沒人。只有一條蛇。這條蛇我沒見過,但是聞名久矣。
這條蛇很大。但又不是特別大。它的體型處在人類不能和它抗衡,又不能被它忽視之間。重要的是,在它巨大的蛇身上有很多分叉,就像一棵老樹長了很多枝幹。這些枝幹左搖右擺,每一個上面都長著一顆蛇頭。
九頭蛇!我倒吸一口冷氣。今年什麼怪物都見過了。唯獨這個很嚇人。可能每次看它都必須仰著頭,這樣不利於攻擊,也沒辦法防守。
看來剛才搭到我肩膀上的就是這個東西的尾巴了。
說實話,我這時候很害怕。因為它的九顆頭齊刷刷得盯著我。我有一種被圍觀的恐慌感。這條蛇顯然不是盯著我看看就算了。因為我能感覺到強烈的殺氣。
我想對它說:我就是個屁,你把我放了吧。
但是這話最終還是沒說出來。我打了十幾年架。自然明白,如果對方肯放你,就不會圍上來。這麼說,阿進還真是我的人生導師,居然幫我悟出來這麼多人生哲理。
一時間我腦子裡亂紛紛。我想和它鬥勇,但是它太大,我的身體不一定可以。我想和它鬥智,但是它顯然腦子比我多。我想招呼人對它圍攻,但是扭頭看看千眼井人那慫樣,估計也沒戲。
於是我決定先禮後兵。我嚥了口吐沫,讓嗓子聲調盡量平和:「朋友,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俗話說,冤家宜解不……」
九頭蛇蛇尾一甩,我被它掃出好幾米去。
我從地上爬起來,全身無處不痛。我揉了揉臉,至少有件事我判斷對了:這傢伙果然對我帶著不小的敵意。
於是我瞪著眼暴喝一聲,把在一瞬間把全身的殺氣都激發出來。隨後,趁著九頭蛇一愣神的工夫,撒腿就往後跑。
雖然我不敢肯定能跑贏九頭蛇,但是它長著九個頭,估計在運動戰中會協調不一,能拖一段是一段。
可是沒想到,我剛剛起跑,還沒來得及回頭,身子猛地撞到一個人身上,像撞住一座肉山,直接把我被這人身子一彈,直接倒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