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嬸說,當日老婆婆按照祖訓中的規定,祭天告地,焚香點蠟,準備請出秘寶。|
她命各家各戶都把蛇井裡的蛇王放出來,驅趕到祖祠蛇頭廟前。一時間,蛇頭廟群蛇亂舞。
老婆婆在祭台上先是讀了一篇祭文,然後命人用利刃割開右臂,放出一碗鮮血。隨後命人挨個接取蛇王口中劇毒。混到鮮血中。
毒血澆到祭文紙上,然後在香爐中點著。一時間血腥味蒸騰不已。
那些蛇王都很興奮。個個搖頭擺尾,養蛇人幾乎控制不住。老婆婆很高興,認為這是召喚秘寶的術數起作用了。
片刻之後,蛇頭廟開始劇烈震動。震動聲越來越大。眾人不敢逃離,但是每個人都惴惴不安。
一會,地下泥土翻滾,蛇頭廟轟然倒塌。從裡面翻騰出九條體型巨大的大蛇來。這些蛇太大了,每一條都有幾十米長。千眼井人養蛇,什麼樣的蛇都或多或少得知道一些,但是這幾條蛇睥睨天下的神態,總令人心驚肉跳。
眾人都驚懼不已。難道秘寶就是這九條蛇?等這些蛇爬上地面,所有人都驚呆了。這不是九條蛇,這是一條巨蟒,但是長著九顆頭。
老婆婆也沒想到,原來祖宗留下的秘寶就是這條巨大的九頭蛇。
九頭蛇的九顆巨頭昂首向天,發出雷鳴般的嘶吼。
地下的蛇王們也跟著直著身子,蛇嘴中的信子吐得老長。
老婆婆有心控制住這九頭蛇。可發現事情絕不是她想像的那樣。
不僅九頭蛇對種種人類的禁令不屑一顧,連帶那些蛇王也全都在人群中橫衝直撞,再沒有平時的半點馴服。
老婆婆知道事情不妙。招呼眾人:快把這些蛇王送到蛇井裡去。
可是已經晚了。蛇井全都被蛇衝開。一幕比當年我初進千眼井,引發蛇群炸窩更嚴重的騷亂發生了。
千眼井的大街上已經全是蛇。有毒的,沒毒的,大的,小的。
這些蛇像是遊行一樣,成群結隊在千眼井漫無目的得爬動。實際上,千眼井已經被它們佔領了。它們不再受制於人,只聽九頭蛇的指揮。
附近的程家莊等村,已經擔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紛紛收拾細軟逃跑了。
但是千眼井人不能跑。他們無法割捨祖宗基業,更無法扔下這個爛攤子一走了之。實際上,他們也走不了。
所有的人都被圍在蛇頭廟前的場地上。不曾走脫一個。
群蛇顯然把這些昔日的主人當成了戰利品。看得很是牢固。
千眼井的男女老幼狼狽不堪。擠在一片空地上。主奴異位,其心情可想而知。
老婆婆仰首向天,涕淚齊流:「列祖列宗,這就是所謂的祭天儀式嗎?你們和毒蛇到底結下了什麼誓言?」
天上依然白雲朵朵,艷陽高照。沒人回答她的問題。
九頭蛇饒有興致得看著老婆婆。像是看一隻被拔掉牙齒,關在籠子裡的猛虎。
不過,幸好。老婆婆身上所纏得蛇中諸葛倒還保持著理智。它還真沒對不起這個外號。
但是,它不敢貿然和成千上萬的同類作戰。只能兢兢業業得把老婆婆托起來,盡量讓她舒服些。
不知道這些毒蛇是怎麼交流的。它們開始驅趕著人類向西走。稍有不從者,就被拖倒在地,倒拽著拖過去。
千眼井的所有人都被逼無奈,被群蛇押送著出發了。只有一個人例外,就是八嬸。
八嬸嫁到程家莊,嚴格意義上說,已經不能算千眼井人了。不過,由於出嫁前她和老婆婆走得很近。所以祭告天地這麼大的事,她還是來了,躲得遠遠得旁觀。
當蛇群失去控制的時候。八嬸當機立斷,沒有冒死衝到蛇頭廟。而是轉身向回跑。
老婆婆遠遠得看見她了,高呼:「去北京找桃花,我們千眼井人都是蛇奴,你們快逃。可憐吶,三百年,我們居然被毒蛇利用了三百年……」
後面的話,八嬸已經聽不大清楚。好像老婆婆瞬間明白了什麼,但是說得語無倫次。
八嬸一路上汽車火車奔逃了近千里。好容易到了北京。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些蛇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她走到哪,都會有當地的蛇圍上來,試圖把她趕回河南。
八嬸努力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漸漸得心灰意冷,接近崩潰了。如果不是我們出現,可能她會一步一步走回河南。
我看看在屋子裡亂爬的阿花。它和老婆婆身上的蛇中諸葛是一個品種。果然了不得啊。要的就是這種混亂時候的理智。
桃花緊張得問:「我媽呢?」
八嬸神色有點黯然:「你媽也讓那些蛇逼著往西邊走了。」
柴教授突然插了一嘴:「你走到哪蛇就跟到哪。那麼現在……」
這話聽得我虎軀一震。可是又自我安慰:「不會那麼湊巧吧。」
可事情偏偏就是那麼湊巧。外面的騷亂聲已經傳來。一直坐在外面長椅上的阿進推門進來,滿臉驚恐:「許多蛇爬進醫院來了。」
我和青龍對視一眼,同時脫口而出:「快走。」
走廊是不敢去了。我們扶著桃花、八嬸。從窗戶裡跳到院子裡。躲到柴教授和制服男的小汽車上,一路疾馳而去。
經過這兩次跳窗經驗後,我留下一個後遺症,那就是每次住旅館的時候都喜歡選擇一樓。
我們坐車到了柴教授家。柴建功正坐在客廳裡等我們。莉莉不知道在和他說什麼。時常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柴教授一見柴建功,什麼酸話都沒了。簡明扼要得把今天的見聞說了一遍。
柴建功遲疑了片刻說:「九頭蛇,莫非是山海經中記載的相柳?如果這條蛇真是相柳的後代,這來頭可太大了。」
柴教授問:「叔,你看,這些蛇會去哪了?」
柴建功搖搖頭,說:「我這輩子奇怪的事見得多啦。可並不是每一件都能琢磨透。依我看,反正這位桃花姑娘也要去救自己的母親。而這位女同志被蛇群圍堵,大城市是呆不下去的。他們家蛇群作亂,究其原因也是因為你尋找荒山而始。你們倒不如回一趟河南,找機會把人救了。如果能除掉那頭怪蛇,也算是功德無量。沒準能查出來些荒山的事。」
柴教授扭頭看了看:「就我們幾個?」
柴建功說:「人力上,確實單薄了一點。這樣吧,你不是總埋怨當叔叔的不支持你嗎?也罷,今天叔叔就給你個大援助。」
柴教授很高興,連忙問是最新的電子裝備,還是手槍迫擊炮。
柴建功說:「比這些都貴重。」然後他沖外邊喊:「大拽。你過來一下。」
於是剛才給我們開門的猥瑣老頭推門進來了。
柴建功站起來,拉著老頭的手說:「這位是劉大拽,有他幫你們,你們的事多半有指望了。」
我們全都聽得目瞪口呆。而柴教授更是呆上加呆:「劉大拽?除了燒鍋爐和看大門,他能幫我們什麼?」
劉大拽見我們這幅神情,非但不惱,反而有些得意洋洋。對柴教授說:「您別瞧不起咱燒鍋爐的,燒鍋爐是簡單活嗎?單說這火候就得掌握好,火不能太旺,太旺了浪費煤球。也不能太蔫,太蔫了不暖和。」
柴教授打斷她的業務報告。開始和大家商量去河南的事。
我們都沒什麼包袱要收拾,向來是說走就走。只有阿進,和莉莉依依不捨,說起話來沒完沒了。
阿進本來是不想去的。可架不住莉莉的催促,而柴建功又在一邊看著,阿進很想表現一下,於是就同意了。
這天半夜時候,我們終於出發了。之所以這麼趕時間。因為我們怕呆得太久了,蛇群圍上來,給首都人民造成不小的驚慌。
一路上換了好幾輛車,阿進臨時充當了回鄉的嚮導,我困得要命,迷迷糊糊跟著人群走。
當我們終於到鎮上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現在鎮上有不少熟人,村長支書狗蛋等等,全是從程家莊逃出來的。
狗蛋看見我,熱情的跑過來。一口一個叔:「叔,千眼井的大蛇全跑出來啦。我跟我爹說那些蛇不咬人,我爹不信,非要拉著我跑到這裡來。」
我苦笑了一聲,抬頭看見一臉怒氣的狗蛋媽和尷尬不已的鐵錘。
待這些人聽說我們要去千眼井看情況之後。村長、支書、阿進爹媽都紛紛勸阿進,什麼不要冒險啦,什麼人命最重要啊,什麼阿進媽身體不好,想讓他多陪幾天了。這些話說的阿進有些動心了,打算借坡下驢,就此打消這次行動。
可是旁邊狗蛋哭的震天動地,非要跟著我去找大蛇。狗蛋媽急了眼,狠揍了狗蛋幾巴掌,狗蛋還是哭著喊著要去。
阿進一看這架勢。算了算了。怎麼也不能輸給個孩子。我還是去吧。
我們想找個三輪車,可是沒人敢拉我們。
無奈之下,我們只好一步步往千眼井走。好在只有五里路。
鎮上那些人個個搖頭:「可惜了阿進這麼好的孩子,可惜了桃花這麼俊的閨女,可惜了柴教授這麼大的學問。倒是大力,萬一他真沒了。那間宅子分給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