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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禮物 文 / 立達

    我閉上眼睛等死。|就聽見窗外一聲淒慘的哭泣。比鼠洞裡的陰笑還嚇人。

    然後又一聲岔了聲的慘叫:「老婆婆,你放了她吧。」

    老婆婆說:「誰在外面,進來。」

    桃花滿臉疲憊之色,走進來。後面跟著桃花媽、八嬸。

    老婆婆冷笑了一聲:「你們還真是情深義重,怎麼,都沒回家?趴在我老婆子窗根底下聽了半夜?」

    幾人都不說話,只有桃花嚶嚶得哭。

    老婆婆說:「你們和他熟絡,不忍心看他死,這我能理解。可是,萬一這小子出點什麼岔子,那得死多少人,你們知道嗎?」

    八嬸開口了:「老婆婆,您這一刀下去,桃花這一輩子,估計就得像我一樣了。」

    老婆婆聽了這話,顯然有些觸動,想了想說:「但是事關重大,不能因為他……」

    八嬸插話說:「大力也只是在晚上子時才會失去神智。別的時候根本沒事。只要在半夜把他看好就行了。」

    老婆婆一臉狐疑:「他今天晚上確實是這樣,可誰能擔保別的時候呢?」

    八嬸說:「我偷偷觀察他好幾天了。每次都是在子時。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和老婆婆全都差異得喊出來:「你觀察好幾天了?」

    八嬸點點頭:「那天大力從老鼠洞裡爬出來,我就覺得他不對勁。我把桃花送回去後,就連忙趕回來。正好看見他睡在大街上。我剛要把他弄回去,就見他慢慢爬起來,翻牆進了別人家。然後是一陣雞叫,他又逃到冬瓜奶奶家了。我怕他有什麼事,悄悄跟上,見他在冬瓜奶奶家拿著一隻雞在吃。我心裡奇怪,就算餓的再狠也得煮煮啊。過了一會,大力突然倒在地上,手裡的雞往一旁一扔,就睡著了。我看看表,正好是凌晨一點。從那天起,我就留意上了大力。見他每晚子時都會夢遊似地在村子裡亂轉。」

    老婆婆沉吟不語。桃花像見了救星似地大叫:「就是啊,就是啊。大力又沒中毒,別殺他啊。晚上我看著他,不讓他出去亂跑。不就兩個鐘頭嗎。」

    老婆婆拿眼睛瞟著桃花媽:「你一向做事嚴謹。從來都是公義重於私情,你說,這件事該怎麼辦?」

    桃花媽看了看我,說:「我和這小子也沒什麼私情可言。不過就公義來說。當年祖師爺嚴令,凡是身中蠱毒者,殺無赦。但是這小子好像也沒中毒。雖然晚上有點反常,但是也不是不可以預防。人命大於天,雖然咱們不怕警察來查案。但是殺了他,愧於心。」

    我聽得心中感激,不過更多的是害怕:什麼叫「不怕警察來查?」千眼井的人該是有多牛逼?

    老婆婆說:「既然如此,就聽你的。小伙子,老婆婆不殺你了。而且還要送你一件禮物。」

    我心說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忙問:「什麼禮物?」

    老婆婆說:「就是你身上的阿花。有它在你身邊,我就放心了,你晚上應該鬧不出動靜來。」

    老婆婆又喊了一聲:「阿花,以後你就跟著這小子。晚上他要是再發瘋就給我把他纏住。每天都要在他十步之內。」

    阿花吐了吐信子。看了老婆婆一眼,然後在我臉上蹭起來。

    我噁心得大叫,對老婆婆說:「你這蛇公的母的啊,怎麼這麼個毛病。」

    老婆婆笑了笑:「你最好還是老實點。把它惹毛了,可就不是舔舔的事了。」

    桃花媽說:「老婆婆,你把這蛇放大力這。你的生活起居誰照顧?」

    老婆婆說:「難道咱們千眼井還找不出來幾條像樣的蛇嗎?」

    老妖婆子這我是一分鐘也呆不下去了。隨便說了幾句就想走。

    可阿花纏著我不肯放下來。氣得我大喝一聲:「鬆開。」

    阿花隨即鬆開身子,爬在一邊。

    我心想:「還真聽話,就是長得噁心了一點。」

    桃花等人也都告辭出來。

    從老婆婆家出來。我不知道該往哪去。我看著桃花,意思是說:「今晚還住你家?」

    桃花看著桃花媽,意思是:「今晚還讓他住嗎?」

    桃花媽看著八嬸,意思是:「趕快把這個混小子領走。」

    最後八嬸咳嗽了一聲:「大力呀。你在桃花家住著不方便。還是跟我回去吧。」

    男子漢就得有點骨氣。既然桃花媽不想讓我住,我死皮賴臉得哀求也沒用。我點了點頭,和桃花道別。然後離了千眼井,往程家莊走去。那條蛇跟在我後面不遠處,吐著信子跟上來。

    一路無話。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八嬸又不見人影了。我起來找了點飯吃了。那條蛇也不知道哪去了,走丟了最好。

    我溜躂著出了門。走了一會我就發現。阿花就在附近,只不過它很善於隱藏自己的行蹤。如果不是刻意觀察,根本發現不了。

    我有心把它甩掉,拐彎抹角得在街上亂轉。正走過一個街角,回頭看是不是把阿花甩掉了。迎面過來一個人,我倆都沒留意,狠狠撞在一塊了。

    我下盤穩,只是晃了一晃。對面那人就沒這麼好運氣了,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我低頭一看:「喲,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這不阿進嗎?」

    想起那天阿進的囂張氣焰,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抬腳就要往阿進身上踩。可沒等我腳落下去,就聽見阿進身後一人喊:「大力,你幹什麼?」

    我抬頭一看:「喲,這不是村長嗎?村長後面跟著吳會計,張書記。全都一臉阿諛奉承。」

    在村長面前我還是得收斂點,我衝他們打招呼說:「幹嘛呀這是,開黨代會?」

    村長走過來把阿進扶起來。說:「比黨代會重要。阿進要定親了。新娘子她爹可是大學教授。」

    「定親?和那個莉莉」

    阿進點了點頭。一臉友善:「明天記得來我家吃飯啊。全村人都來。」說著,遞過來一張喜帖。動作親切自然,好像前兩天把我綁在樹上的另有其人。

    訂婚又不是結婚,鬧這麼大排場。臭顯擺什麼。我把喜帖隨便揣兜裡走了。

    百無聊賴得在村子裡閒逛了一會。我又回八嬸家看電視了。

    這一天過得很無聊,恐怕不是無聊,而是對晚上的恐懼。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問八嬸:「明天阿進定親。你知道嗎。」

    八嬸不答,從鼻孔裡出氣:「嗯。」

    我又問:「那你去嗎?」

    八嬸乾乾脆脆:「不去,我看不上那小子。」

    我在一邊嘿嘿得樂。

    八嬸說:「別樂。一會睡覺的時候讓阿花纏住你。」

    我果然樂不出來了。

    八嬸收拾了碗筷,早早關門睡了。我在外面床上長吁短歎。阿花盤在房樑上虎視眈眈。

    難道我後半輩子就要這樣了?每天晚上都要經歷一遍這樣的痛苦?做一個荒誕不經的夢,被大蟒蛇結結實實纏住?

    我和桃花結婚了怎麼辦?她能允許一隻蛇大半夜把我捲起來嗎?她是養蛇的,肯定不會怕蛇。但是……

    這滿腦子不著邊際得亂想。堪堪等到十一點。從現實進入夢境。

    與以往不同的是,我開始有意識得與困意抗爭。以前只能堅持一分鐘不到。我現在已經能堅持兩分多鐘了。

    正所謂積少成多,零存整取。照這個速度。我還是有希望在有生之年把每天午夜的撒癔症控制在幾分鐘之內。那麼短時時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這次的夢與以往沒什麼區別。我依然是作為一隻禽獸,和我的獸友們被兩條腿的人趕得東奔西跑。

    當我滿頭大汗從夢裡醒過來時。阿花果然正死死得捲著我。

    我說:「我醒了,把我放下來吧。」

    阿花看了看我,身上的力道一鬆,我重新掉到床上。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我拍著胸口安慰我自己。

    不過是每天晚上做個夢而已,醒了之後說句話接著睡就行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而且晚上醒一次,能有效預防尿炕。

    凡事要往好的方面看。我能活下來,全靠這個人生信條。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八嬸又不見了。我心裡奇怪,以前不見也就算了,找牌友打牌可以理解。

    今天不是全村人都去阿進家吃席嗎?也沒人和她玩啊,這是跑哪去了?

    我看了看鍋,殘羹冷炙。想著阿進家的人大魚大肉得吃喝,我卻在這吃剩飯。不禁有點心有不甘。

    我從八嬸家溜躂出來。打算去吃阿進家的酒席。

    我這樣可不算厚顏無恥,為了吃沒骨氣啊。我只是,正因為討厭阿進,所以才要吃他們家的飯,把他吃窮,對,我是報仇去了。

    我把自己說服,貼著牆根往阿進家趕。

    一路上生怕碰上什麼人,落下「大力雖然和阿進是死對頭,一聽見吃席,忙不迭的就湊上去了」的口實。

    這一路上當真還是一個人沒見著。看來大家都早早得趕過去了。

    人群的喧鬧聲在兩條街外就聽見了。我迂迴著在阿進家那幾件大瓦房周圍轉悠,想找一個既不引起大家注意,又不影響我吃飯的法子。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難道我還能整容不成。也罷,我程大力向來是隨心所欲,今天就是來吃席了,怎麼地吧。今天吃完,明天照樣揍阿進一頓,怎麼地吧。你能把我怎麼樣?

    想到這裡,我把心一橫,大搖大擺從正門口往裡走。

    不料有兩個小伙子把我攔住了:「大力,你的紅包呢?今天是阿進大喜的日子,不隨禮不合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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