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玉經歷年前的那番變故,顯得老了不少,滿頭黑髮竟然也從兩鬢開始,出現了斑白的霜痕,而且因為淚水流得過多,他的眼睛變得脆弱,曾經凌厲的眼神被一個寬大的老花鏡遮住。
聽到林青燃的話,他垂著的右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視線變得清晰起來。
只見那群人都敬著標準的m式軍禮,神色莊嚴,動作一絲不苟,尤其是站在正對著他的台階下邊的正中的位置上的銀髮虯髯的老將軍,望著他的眼神閃著異常明亮的光澤。
那張熟悉的面孔和記憶中的那張臉重疊了。
林玄玉因為震驚而微微地張開了嘴,一臉的恍然帶著如同夢境一樣的驚喜。
「竟然還能看到故人。」他喃喃低語,此刻已經肯定,這令人望而生畏的陣勢,是特地為他準備的。
林青燃聽父親這樣一說,看著他的步子開始邁大,很體貼地加快了步子用手搭著他的臂彎走下高高的台階。
「禮畢——」一聲口令,那些人整齊劃一地放下了手。
將軍快走兩步,激動地望著林玄玉緩緩地展開雙臂:「玄玉兄——」
「傑克——」林玄玉驚喜地也展開雙臂走過去,兩人用力地擁抱。
半晌,才緩緩分開,再次相對的雙眸裡已經盈滿了再也無法嚥下的淚水。
「這是真的嗎?昨晚飛機誤點,我都快急死了,生怕錯過和你見面。」老將軍緊緊地抓著他的手。
林玄玉也不由抬手安撫地拍著他的手背:「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誰知道真的還有再見的這一天。」
兩個人這樣一站,徹底地堵住了出機場大廳的通道,林青燃四下裡看看,沒有看到大哥林汗青的身影,倒是大哥派來先行接他們的兩個手下,已經取了他們的行李過來了,看著這一幕也不知說什麼好,默默地站在他們身後。
這下好了,道路徹底給他們一群人堵得死死的。
「爸,大哥好像沒有來,怎麼回事?」林青燃小聲地說。
林玄玉回過神,連忙向將軍介紹她:「這是我家小女,叫青燃,這位是傑克叔叔,常勝將軍哦!」
「叔叔好。」林青燃優雅地勾唇對他點頭。
老傑克認真地看看她,也向她問了好,對林玄玉稱讚道:「真是羨慕你,兒女繞膝,一個賽一個的讓人看了喜歡。」
林青燃垂了眼皮微笑,她只能感覺到對方的友善,壓根兒不懂他說的是什麼。
「今天是我搶了汗青的接機權,實在是從知道你要來起,我就無法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就請他把這個接待你們的任務交給我,走走走,到酒店給你們接風,咱們好好敘敘舊九陽滅天。」
將軍很熱情地請他們一起離開,林玄玉聽他這麼說,知道盛情難卻,當即就給女兒用漢語解釋了一遍,在他看來,再次來到這裡,可能有生之年都不會再回去了,能遇到老友的盛情接待,至少以後的日子不至於太孤單。
至於桑紅,有兒子在,斷然不會捨得委屈她一丁點的。
林青燃一聽當然滿心不悅,她來這裡是為了見到日思夜想,曾經以為生死相隔的女兒,不是來走親戚遊玩的。
不過也沒有辦法,難道她能夠把父親一個人丟下,自己離開嗎?
而且她一句英語都不會說,周圍到處都是嘰裡咕嚕的說話聲,她覺得聽得頭發暈,還是和父親一起相互照應著挺好。
於是就和父親一道,跟著將軍一起離開。
林青燃的心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桑紅,她看著周圍這些帶著異國風情的建築,看著長得奇形怪狀的外國人,她一閃念之間,就想到自己的女兒,那麼年輕的女孩子,在那個封閉的城市裡也從來沒有見過什麼外國人,即使在學校學過英語,但是怎麼可能和陌生人交往生活呢?
她怎麼能一個人孤身遠走到這裡生活?是什麼把她逼到這樣的地步?
她懂事的從小到大都不曾讓她操過心的女兒,優秀得讓左鄰右舍都羨慕不已的女兒,竟然會被逼迫得走投無路。
她在聽到大哥轉述桑紅的大致經歷的時候,怎麼都不可能相信,說話溫柔、體貼入微的女兒竟然會自己設計爆炸案,製造假死!
她怎麼可能有那樣的能耐?
她為什麼這麼做呢?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恐懼和宋書煜結婚,聽說現在的年輕人很多都是在臨結婚前產生恐懼,有人逃婚,對於紅紅來說,一定知道敢逃婚,後果是無法承受的,所以她選擇了這樣的方法,來把自己從那有些草率的婚姻裡摘出去。
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就讓她走入婚姻,實在是太早了,為什麼她這個做媽媽的都看不出她的恐懼反感或者懊悔呢?
她一想到桑紅就滿心的憂傷。
明明都要結婚了,在她整天地忙碌著給女兒採購嫁妝,整理嫁衣禮單的時候,她突然之間就墮水爆炸了、還屍骨無存!
她無論如何都是不會相信的,這樣的慘事只有惡貫滿盈的人才可能遇得上,她的紅紅善良又孝順,天不睜眼也不該落到這樣的地步。
她一直堅信,母女連心,她要是出事,自己一定會有明確的感應,連紅紅海上遇險的時候,她都能做感應到女兒痛苦的惡夢,怎麼出了這樣慘烈的事情,她卻沒有一點點的感應?
她夜夜祈禱,如果女兒出事了,就請她魂魄入夢讓她感應得到,說也奇怪,自從她生出這樣的心思,竟然一次都沒有夢到女兒。
於是她更加堅定了,父親做的一切紀念是桑紅的事情,她都堅決地拒絕參與,她試圖說服他們,當然不可能說服了,每一個親人都在用自己的努力來表示對桑紅的內疚,都認為她是因為悲傷過度,才會出現這樣異常的反應,更加的同情她了。
林青燃覺得荒誕不經,她為桑大偉:「你覺得咱們紅紅一定就在爆炸的那輛車裡嗎?」
桑大偉也痛不可當,他看看淚眼婆娑的妻子,想想那橋上實實在在的監控攝像頭,他知道自己那從來都對他不曾馴順的女兒真的就消失在那滾滾江水裡了,那麼冷的天,她最怕冷了藏地追蹤最新章節。
可是,他還要安慰妻子:「車裡的不一定是她,還在調查中。」
「那宋家怎麼不如期舉行婚禮,她一定是躲起來了,要是婚禮的現場大家都在等她,她說不定就會出現了,她一定是受了什麼委屈,在和大家執氣。」
桑大偉覺得妻子一定是傷心過度,開始犯臆想症了。
卻還是安慰她:「你傻了?宋家是什麼地位,怎麼可能會為了紅紅舉行一個沒有新娘的婚禮,那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偶爾半夜,林青燃會推推身邊的桑大偉:「快開學了,紅紅的學費還沒有著落,你去哪裡借點?」
桑大偉被迷迷糊糊地推醒,開了燈,看看滿臉淚水的妻子,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們一家是曾經過過那麼捉襟見肘的日子,可是,那時候那個倔強的妮子也是常常笑容滿面的。
林青燃也會在一點點地看清桑大偉的臉,再看看裝修豪華的房屋,明白她一定是又說什麼夢話了。
於是默默地閉了眼睛流淚。
之後不久,又會說出一些沒頭沒腦的和女兒有關的話,失去女兒的日子,林青燃一遍遍地說服自己女兒沒有死,又一遍遍地推翻自己的推測,再一遍遍地重新立論。
她常常自己耽迷於此,也常常會拉桑大偉做這種繞來繞去的語言遊戲,終於把桑大偉繞得不知道如何接口才會符合她的心意。
桑大偉提議他們重新回到曾經生活過的a市,林青燃斷然拒絕,她怕回到到處都是桑紅記憶的地方,桑大偉建議和她一起出去旅遊散心,她壓根兒就拒絕出門。
問題是,她白天見了什麼人都很正常,只要天黑了,她就會把桑紅從小到大的事情重新溫習一遍,用往事來安放她那悲痛不已的心。
後來,林玄玉看女兒的精神每況愈下,就有點移民的心思,他問桑大偉的意見,桑大偉讓他安排,一切都聽他的,不過明確表示自己不願意出國。
等林玄玉的身體好了些,很多經營的事務就交給了桑大偉去做,他覺得這是林家虧欠桑大偉的,這個男人雖然出身低微,但是幾個月來表現出來的品質和對林青燃的體貼照顧,讓林玄玉覺得他還可以信任。
再後來,他們辦理出國手續的時候,曾經徵求過桑大偉的意見,桑大偉已經漸漸從工作中找到了精神支柱和樂趣,他雖然見桑紅心思很迫切,但是,他覺得這麼大的家業,稱得上點主人的人要是都走了,愣是交給外人打理,現在競爭這樣激烈,虧損絕對是有可能的。
只是讓他們轉告桑紅,想他的話,就給他打個電話,等生意穩住了,就會出國看她的。
他很清楚桑紅的身份是不可能再次在國內出現的。
他更敏感的是,林家人對他的客氣和疏遠,尤其是傳來桑紅在國外的消息,那種客氣簡直就變成了內疚了——混跡底層幾十年了,他自然有他察言觀色的本領,桑紅被找到的過程大舅子是刻意地避著他說話的,桑紅如何被找到也是僅僅由林青燃轉述說給他一個輪廓。
斷斷續續地聽到的隻言片語,讓桑大偉覺得很痛苦,一種比女兒死去還殘忍的痛苦。
他不想去想桑紅的親生父親是誰,他再傻當年林青燃不足月生下那個小妮子的時候,也是有人和他說過點什麼話的,果然人家的孩子就是人家的,那麼聰明得人精一樣的小丫頭,委屈地給他當了十多年的女兒,不知道挨了他多少的打罵,想來他的愧疚應該更多。
算了,給他們一家三口人一個團聚的機會,自己有份事業守著,老了不至於貧病交加地餓死街頭,對他而言,也就足夠了戒指空間。
林青燃離開的時候,他們之間大概就剩下客氣了。
自從知道女兒還活著,她覺得自己渾身就充滿了精神氣,好像一夕之間就變得結實了許多,天天催著問簽證的事情,忙著出國。
她刻意地避著桑大偉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憂傷和詢問。
那眼神讓她內疚、羞愧。
她已經四十六歲了,這樣的身體不可能再有生養的可能了,女兒從來就是她活下去的支柱和希望,現在又牽涉到歐陽清柏也知道桑紅的身世了,桑紅竟然想得起在事發之前給親生父親移植骨髓救他,她覺得這樣的緣分和親情讓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年輕時候犯下的錯誤,到了這樣的年齡被翻出來,讓她有些無地自容。
她刻意地叮囑父親,把國內的產業留給桑大偉,算是她的一點補償,以後的家產,她什麼都不要。
林玄玉到了這把年紀,更是懂得親情的珍貴和女兒的辛苦,他當然對她言聽計從,父女倆這一離開,是不再打算回去了。
桑大偉在送他們到機場的時候,不顧周圍人的視線,用力地抱了抱林青燃,和她耳語:
「和你在一起這麼些年,我已經知足了,你們娘兒倆跟著我受夠了苦頭,如果見到了那個人,他有——悔過之心的話,就——忘了——忘了我好了。」
林青燃覺得他的話就好像一耳刮子扇到了她的臉上,讓她羞愧得滿面通紅,一瞬間眼淚就再也忍耐不住,他原來什麼都知道,什麼都忍著,終究連離開的顏面都不願給她了,她畢竟是一個思想傳統保守的女人,當即就淚落如雨:
「我——我雖然對你不夠好,但也是當丈夫來依靠的,你說的什麼鬼話,我過去找到紅紅,安頓住之後,你就過去,咱們一家就又在一起了。」
桑大偉拍拍她的背,耐心地用絲巾幫她擦乾眼淚:
「我知道你累了,就放過自己吧,那份協議書我已經簽了字,放在你的箱子裡了,你明白,我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我不會簽字的。」林青燃用手捶著他的肩,撇撇嘴淚水又落。
「傻瓜,過了半輩子,我就是和你父親哥哥一樣的親人了,你一招手我就去了,無條件服從,別人就不一定——我只是怕約束了你。」
桑大偉努力笑著說,他即便知道了一切,可是,他還是喜歡她,但是她的淚水太多了,憂傷和委屈也太多了,他想給她反悔的機會,給她自由的機會。
有能耐找到桑紅的那個男子,估計比他這個心有餘力不足的傢伙更會討她歡心吧,一輩子太短,他只是想讓她活得開心一點。
林青燃想到將要面對那個曾經讓她心碎的男子,心裡百感交集。
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和紅紅在一起,他和紅紅是怎麼相認的,他能用盡心思找到紅紅,讓她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這麼說,他一直都知道紅紅的存在!
那他為什麼選擇一直沉默?
她覺得心亂如麻。
將軍的車隊一直到了市內最高檔的酒店停下,酒店門口一個看著異常眼熟的漂亮男子笑吟吟地迎了過來,和林玄玉,林青燃打招呼:
「林老,林阿姨,在這裡見到你們真好,我今天是將軍安排給你們的接待人員,他擔心你們一時間看到的都是生面孔會不自在滅世孤天最新章節。」
林玄玉看到他就想到宋書煜,眼神一錯開就往他身後瞧,林青燃自然也是如此,畢竟桑紅出事前,因為婚事,他去林家的次數不少。
「我是來這裡參加大賽的,順便玩玩,一個人。」秦洛水一看他們的神色,連忙打消他們的顧慮。
林玄玉伸手和他相握,點點頭:「看到熟面孔舒服了很多。」
將軍過去陪著他們往前走,秦洛水是專程過來陪林青燃的,桑紅的很多事情,她媽媽有權利知道,畢竟後期的照顧和護理,都得仰仗林青燃操心,秦洛水的心思自然也放在林青燃的身上。
他和林青燃並肩走著:「來這裡看到到處都是妖魔鬼怪模樣的人,還是咱們中國人看著舒服。」
「就是,我一下飛機就覺得不得勁兒,什麼話都聽不懂,難受死了。」林青燃對秦洛水的印象很好,「對了,你來這裡參加大賽?設計大賽還是其他什麼?」
秦洛水瞇眼一笑,對她眨眨眼:「你覺得呢?」
「我猜不出,你這人太能幹了,哪天整出來一個機器人大賽,我都不會意外。」
林青燃看他那親和的態度,心底也放鬆起來,秦洛水是她唯一接觸最多的親人之外的男人,比宋書煜都熟悉,再說秦洛水要是想和哪個女人套近乎,輕易就能變得十分容易親近,她很自然地把他當做能說得上話的忘年交。
「呵呵,要不這樣,一會兒咱們吃過飯之後,你一定累了,休息一晚,倒倒時差,明天上午我帶你去看看我來這裡是做什麼的。」
秦洛水笑著說了安排。
林青燃被他的提議嚇了一跳:「明天?我們今晚還要見紅紅哪!」
秦洛水一聽,覺得這些人都太鬼了,就他這實誠人,一不小心就說出明天的安排了:
「她在甜水鎮還沒有回來,怎麼,她舅舅沒有告訴你們嗎?」
他疑惑地揚起秀挺的眉,一副詫異的神色,十分意外,他的心裡卻在歎息,騙人這事兒果然難做,不知道會不會因此就失去她的信任,可是,無論是林汗青還是宋書煜都需要拖著這兩個人一天的時間,不能再有人受到驚嚇了,更重要的是,務必保證胎兒的移植順利進行。
女人畢竟心細一些,一切在她趕到之前做完,避過桑紅最淒慘的手術過程中的等待,不能再出亂子了。
「不會吧?大哥一周前就過來,說去那裡接她的。」林青燃更意外,她想著大哥在忙什麼顧不上來接他們,原來是還沒有把紅紅帶過來,不對不對,他說了找到紅紅了。
「哎呀,甜水鎮是什麼地方,和咱們國內的西部一樣,都很落後,連飛機都不通,找到了回來,哪裡會那麼快,就放鬆地轉轉看看,明天下午說不定他們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倒是想陪著你轉,問題是你哪裡有空再搭理我呀。」
秦洛水解釋得合情合理,神色泰然自若,玩笑開得詼諧自然。
「說的也是,不然大哥無論怎麼忙,都斷然不會不來接我們,估計是路上耽誤了。」林青燃想想也只能這樣解釋了。
飯菜很精緻,秦洛水幫著將軍斟酌的菜單,當然是中餐了。
偌大的飯桌上就他們四個人,將軍和林玄玉用英語說說笑笑,秦洛水和林青燃用漢語交談,林玄玉眼角瞅著秦洛水說話逗得女兒臉上不時露出笑意,而且慇勤地推薦不同的菜色,也頗合他們的胃口,也就不擔心冷落了林青燃,自顧自聊著。
飯後林玄玉被將軍請去偏廳看戲,林青燃精神不濟,就由秦洛水送她回房極品天驕全文閱讀。
林青燃抓住獨處的機會,就問他是不是知道點桑紅的情況,給她說道說道,她想女兒都快要想瘋了。
秦洛水也覺得和她說點桑紅的事情鋪墊鋪墊很有必要。
說實在話,桑紅的事情,能全方位瞭解情況的就是秦洛水了,前期有桑紅的傾訴,宋書煜的牢騷,後期有秦青的補充。
除了桑紅在山洞出事這個最後的環節被他省去了,剩下的他毫無保留地給她說了出來,他覺得桑紅的人生剛剛開始,太年輕很多事情都看不開,身邊又缺少朋友,林青燃能全面地瞭解事實,可能會幫著女兒做出更好的決定,他盡量客觀地陳述前因後果,不加入自己的看法,可是,怎麼可能做到呢?
他的話語裡滿滿的都是欣賞,他當然不會說桑紅和宋書煜之間的愛恨糾纏,他只是說了桑紅面對各種困境的韌性和堅強。
林青燃從秦洛水的口中聽到的桑紅的做事和為人,與她瞭解的全然不同,她從來想像不到桑紅在外人的眼中活得是那麼的出彩精彩,當然作為母親,以她對現實生活殘酷真相的瞭解和體會,她知道女兒一定是付出了比別人更多的汗水和淚水,活得很辛苦。
當然她也沒有提出自己心底的疑問,一個並不算交情很深的男子,能這樣認真地陪著一個傷心的母親舒緩她飢渴的思念,她當然會體諒和感激這份來之不易的善意,所以,她也撿著輕鬆的話題來交談:
「你說她現在一張照片就能被賣到兩萬美元?」
林青燃覺得外國人真的是有錢沒處花了,一張照片,再神能值那麼多錢嗎?
秦洛水從自己帶著的包裡取出一沓子宣傳頁子,這是他讓人專門搜集整理出來的桑紅攝影作品的巡迴展出宣傳海報和畫冊,再次對她強調桑紅現在的身份有多敏感,一招不慎,就會毀了她的大好前程,讓林青燃一定要熟悉桑紅現在的名字黃一鶴。
林青燃一邊埋怨他帶著畫冊怎麼不早點拿出來讓她看,一邊迫不及待地一張張翻看起來,上邊的照片確實拍攝得很震撼,可是又沒有桑紅的相片,讓她覺得很失落。
秦洛水笑笑,抽出最下邊的一張,慢慢地展開給她看:「她在這裡,看看,她是不是變得更漂亮了?」
桑紅為了讓人盡可能少地知道自己的信息,在菲爾麗一再的要求之下,終於讓人幫著自己拍了一張側面低頭的照片,她的頭髮已經長到了肩頭,就那麼隨意地散著,把她僅露出半邊的臉也遮去了四分之三,只剩下一個優雅又深沉的耐人尋味的輪廓,那雙眼睛卻在一片暗色的光影中異常的明亮,這雙眼睛的光彩,就屬於她家的紅紅。
「紅紅——是她。」
林青燃的手指一下就摸了上去,她把湧出的淚水擦了又擦。
秦洛水體貼地遞給她一條絲巾,林青燃不好意思的接過去胡亂地擦了一把,就把眼睛對到那張照片上看呀看,怎麼都看不夠,這丫頭看起來並沒有憔悴,似乎還胖了點,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深沉憂鬱的姿態,全然不是當初青澀甜美的模樣。
「天下父母都是這樣心疼自己的孩子,你不用傷心了,桑紅的人生已經開始柳暗花明,充滿了不一樣的可能性,你不該再傷感的。」
秦洛水體貼地勸她,充滿母性溫柔的女人,在他看來都異常的有魅力。
「是,我該為她高興。」林青燃擦乾淚水。
「一會兒我會找一個很棒的女按摩師來幫你放鬆,好好睡一覺,希望明天下午見著她的時候,你的微笑多於淚水。」秦洛水笑著提點她位面旅行指南。
「還是不要麻煩了,我能——」
林青燃習慣地拒絕好意。
「中國的女按摩師,一切服務都在房費裡包含著,不用也沒有人會感激你,而且,我覺得你一下子接受了這麼多的信息,估計大腦會興奮得無法平息,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建議——我覺得桑紅要是看到你眼睛裡的血絲或者失眠的黑眼圈,她會更加自責的。」
秦洛水很認真地提醒她,他覺得除了用桑紅來做借口之外,沒有其他法子,這個女人質樸純善,絲毫沒有奢侈享受的習慣。
林青燃雙手頓時摸了摸自己的臉,想了想說:「好,你喊她來吧,我想要一個高質量的睡眠,能讓我明天養足精神迎接她。」
於是秦洛水就出去請了專業的女按摩催眠師幫林青燃放鬆休息,給林汗青派過來的一個在外邊等候的弟子交代了一些話,轉身找不到林玄玉和將軍他們,就離開了,他需要去宋書煜那裡,再次確定一下明天的手術安排,不然他實在放心不下。
第二天一早,秦洛水很早就在林青燃的門前等著,林青燃看起來昨天經過按摩催眠,睡得很好,於是他就耐性地坐在門前拿出手機玩。
今天他必須全程陪同,昨晚回去,秦青給他電話,說自己和歐陽清柏已經開車離開甜水鎮,訂了機票,今天下午五點多就會到達,問他有沒有空去接。
秦洛水一聽就懵了,告訴他們自己抽不開身,並極力勸阻他們稍微晚一些到,別再添亂了,但是秦青說勸不住歐陽清柏,他們到了只會幫忙,哪裡可能添亂了。
秦洛水一想到今天下午,林青燃要是到醫院看到自己的女兒傷病在床,再看到老情人歐陽清柏,不知道她那過於敏感的心臟能不能頂得住這麼多的驚喜!
希望上午手術順利,下午桑紅能甦醒的話,情況就不會那麼讓人憂心了。
他沒有等著林青燃,卻等到了林玄玉。
將軍約了林玄玉出去玩,他想著出去之前給女兒打聲招呼,看到秦洛水和一個弟子分別坐在門外的兩張軟椅上,就過去和他們招呼。
秦洛水告訴他上午自己會陪她出去散心,讓他不要多操心了。
林玄玉也覺得女兒能好好地睡一覺也不容易,就讓他們別吵了她,讓她自然醒最好。
於是,林青燃醒了就到上午九點多了,她收拾好想要去見父親,開門卻看到了秦洛水,當即很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喊醒我?」
「你看起來睡得很好,精神不錯。」秦洛水絲毫都不介意。
那弟子連忙解釋了林老出去玩的事情。
看著林青燃臉上的失落,秦洛水笑著帶她去餐廳吃飯:「難得遇到朋友,林老是需要放鬆,你也一樣,吃完飯,我帶你去看世界模特大賽。」
「世界模特大賽?你——你——哎呀,你是來參加大賽的?」林青燃一聽就驚呼,她覺得秦洛水能躋身到這樣級別的大賽裡,顯然太出乎預料了。
「嘿嘿,怎麼了,很吃驚嗎?是不是覺得我有點——」他難得地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本身上午場他可以陪著林青燃一起看的,但是她這樣一耽擱,估計只能看下午場了,而下午他有一場秀,估計得讓那個弟子陪著她看了。
「你有點太出乎我的預料了,這麼快就衝出亞洲走向世界了。」林青燃笑得很開心,絲毫都不掩飾對他的欣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