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章吐血
桑紅掛了電話,伸手把手機遞給外公,跌坐在林玄玉膝蓋前邊的地毯上,把頭埋到自己的膝蓋裡,她的心緒紊亂得好像有閃電往裡劈一樣,痛得她頭皮都一乍一乍的。舒虺璩酉
怎麼一切都亂了套,而且這樣的亂髮,讓她覺得有些手足無措,漫無頭緒,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尋找下手尋找突破。
林玄玉把手機放到桌子上,用腳挑了桌子下邊那個矮些的籐編凳子到她身邊:
「地上涼,就是鋪了地毯,那涼氣也會侵入身體的,去吧,去泡個熱水澡,睡一覺,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外公,你先去休息吧,我再坐一會兒。」桑紅悶悶地說,連頭都沒有抬。
「小丫頭,你一貫是個明理的,知道什麼事情都是精神氣撐著的,那家人明明知道這狀是搞不贏的,卻非要去這樣做,一方面是作為骨肉親人,盡一份心來弔慰死者,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讓你舒暢,你要是就這樣被他們打擊下去了,不是更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林玄玉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卻覺得她哭得肩膀一顫一顫的,更是心痛不已。
「外公,我這頭痛得要裂開了,你幫我用電話聯絡宋書煜,我要和他說話。」桑紅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
「好好好,我這就給他打電話,你別哭了,組織一下自己要說的話,不然他忙裡偷閒地接聽了,你要是委屈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多讓他擔心。」
林玄玉說著探手拿起桌上的手機,翻著宋書煜的號碼。
有了撥通的聲音之後,才把手機遞到她的耳邊,桑紅伸手接過去,耐心地聽著,也慢慢地抬起來頭,滴——滴——滴——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她的心卻越來越忐忑。
終於那嘀嗒聲成為一疊聲的忙音,沒有人接聽。
宋書煜呢?在幹什麼?
王小帥呢?在幹什麼?
這樣晚了,兩個人竟然都在忙嗎?
桑紅看了手機屏幕,狠狠地又按了重撥鍵……
「急什麼,他這段時間忙得吃住都在單位裡,估計是實在抽不開身。」林玄玉柔聲地安慰桑紅。
「外公,你覺得這樣的話有說服力嗎?」桑紅哀哀欲絕地抬頭望著林玄玉,臉上淚水縱橫。
林玄玉低頭一看她,只見她那小臉一副病弱的蒼白,一片水光,兩汪紅色的黏稠的鼻血從她那精緻的鼻子下湧出來。
他暗叫一聲不好,彎腰蹲到桑紅的面前:「乖,別瞎想。」
他的雙手溫柔地放在她的頭上,輕柔卻堅定地把手指放在她的頭皮上,幫著她按摩止血,他的一隻手托著她的後腦勺,另一隻手捏著她的鼻樑往上捏,桑紅柔弱地對他笑笑:
「這樣好多了,我的頭又有知覺了。」
林玄玉惻然,他把手移到了她的雙肩上,輕輕地搓揉了兩下,幫著她放鬆止血,然後順勢撫上了她的眩暈穴位,輕輕的按壓了幾下,桑紅舒服地咧咧嘴,一點點地閉上了眼睛。
可憐的孩子!
林玄玉忍住淚,拿出絲巾幫她擦拭那流出來的鼻血,沾了茶水幫她把小臉收拾乾淨。
他端詳著桑紅那漸漸沉靜下來的小臉,說不出的難過,這丫頭到底是什麼命啊,小時候吃了那麼多的苦,這日子眼看著苦盡甘來,這打擊怎麼越來越無法想像了!
想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跟著宋書煜的身邊,氣質凌冽,甜美中透著男孩子一樣的灑脫,那雙黑葡萄珠兒一樣的眼睛,看著他狡黠地瞇瞇眼,似曾相識的五官輪廓,鬼精靈的小模樣,讓他一瞬間就親近了很多。
看看她現在,自從和宋書煜確定了關係之後,她就快速地褪去了當初的青澀味兒,少女的甜美一天天地濃郁起來,哪裡能想著到,有這麼多的打擊就在前邊等著她呢?
如果不是宋書煜的名聲地位,她何至於活得如此的累?
她這麼急血攻心,顯然是太在意這場風波對她名譽上的損害,顯然她在害怕影響宋書煜和她的婚事。
這孩子就是太聰明,他第一次覺得聰明不好,他甚至希望她和那些粗笨的被寵壞的小胖妞一樣,傻乎乎的,讓家人寵著就好。
他的瘦如竹節的手指搭在桑紅的脈搏上,靜靜地扣著她的脈,檢查她的健康狀況。
出這點血對桑紅的身體來說,並無大礙,甚至還有好處,她今天淤積的不良情緒,都會為這些帶著毒素一樣的血液帶出來,情緒會好一些。
忽然他眉梢一凜,不可置信地皺了眉頭,抬頭看看客廳落地的梨花木大鐘,仔細地卡了時間再去號脈。
他悵然地歎息一聲,這脈象似乎有懷孕的跡象,胎相不認真聽,幾乎聽不出來,這模樣,她頂多懷孕一個多月。
天可憐見的,她這一個月都是過的什麼日子啊!
林玄玉的心幾乎懸到了嗓子眼兒。
外邊的幫忙家務的兩個女人,進來收拾客廳,看到祖孫倆在地上一蹲一坐的模樣,不由嚇了一跳。
正要出聲詢問,只見林玄玉回頭對她們做了個悄聲的動作,都連忙閉上了嘴巴,把手腳放得輕柔些。
「你們兩個人分一個人去把那個軟躺椅拿來,另一個去把她的房間鋪蓋收拾好,讓她回房睡。」
林玄玉悄聲地吩咐。
兩個女人應聲而去。
……
宋書煜、王小帥還有好幾個重要領導以及保鏢此刻都在衛生部屬下的高幹醫院裡呆著。
這幾天因為歐陽清柏的加入,進展還算順利,系統一點點地在他的指揮下進行著不斷的調整,試驗,在大家的團結協作之下,在今天下午終於成功合龍了。
在場的人都悲喜交集地看著那個呼啦啦地以閃電速度變幻著的數據,擁抱歡呼都不足以表現他們的驚喜。
沒有人看到這幾天一直都沒有脫離吊瓶輸液的歐陽清柏正冷汗涔涔。
負責監測系統的工作人員在得到他的默許下,無比激動地把華威上市的電子申報材料放入系統中進行監測。
歡呼聲漸漸地小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個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面正在輸入監測的數據吸引過去了。
都在緊張地看著它的強大效果,可是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了,那些數據還是沒完沒了地進行著,試想,此類商業策劃案的審報,需要簽署協議的紙質材料足足有幾十斤重,剩下的都是用電子材料來補充的,真正的貓膩也是在那裡隱藏著。
國外的審核程序很嚴格,即便如此,那些精於算計的金融學家依然有辦法學會規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家的手段都是在一步步地進步著。
可是相對於發展中國家來說,這一塊簡直就是一片毫不設防的處女地。
中國的市場經濟現在正處於不規範的惡性膨脹期,無數的經濟泡沫,讓人看不清經濟發展正蘊藏著極大的經濟危機,一切的經濟方面的審核控制程序,都不成熟,那些奸商們鑽著政策的空子,謀奪走了難以計數的國家資產和人民血汗。
終於,屏幕上的數據出現了靜止,上邊顯示著——審核通過四個綠色的大字。
那幾個大字似乎在嘲笑他們一樣,在屏幕上一閃一閃地。
啊——懊惱聲此起彼伏,一時間大廳裡是可怕的沉默。
宋書煜也不可置信地瞪著上邊的數據,怎麼可能,華威上市的案子怎麼可能會沒有問題?
可是明明知道有問題,卻就不出來,這讓他怎麼都受不了。
他把視線轉向了歐陽清柏。
歐陽清柏半靠著寬大舒適的軟椅,瞇眼望著那凝固的屏幕數據。
半晌,他默不作聲地低了頭。
手指在腿上的無線鍵盤上飛快地操作著。
寂靜的大廳裡聽不到一點說話聲,只有他手指敲擊鍵盤的輕微的卡塔聲。
「歐陽先生,你的身體狀況,實在不能再這麼工作了。」身邊負責全程陪同的醫生不由提醒道。
歐陽清柏恍如未聞。
那醫生哀求地看著宋書煜,讓他阻止他這樣費心勞力的行為。
宋書煜站得離他最近,看著他一會兒凝眉沉思,一會兒奮指如飛,他能看到他臉上那不斷湧出的汗水,臉色也越來越不好。
「歐陽老師,要不,你說著讓他們來做好了。」
宋書煜近前半步,拿著絲巾幫著擦去他臉上的汗水。
歐陽清柏連顧得上理睬他都沒有,只是一個勁兒地在打出一串一串的程序。
那些站在大廳裡的人都默默地仰望著那大屏幕上飛快地出來的一串串的數據,明白他絕對是在對程序進行更細微的數據設限,這些數據設計的方面和專業術語,好幾個程序師都覺得很陌生。
宋書煜也放棄努力了,大家都明白,這樣複雜的編程不能打斷,有些靈感和思路如果被打斷了,就再也捕捉不到了。
這樣足足有四五十分鐘的樣子,歐陽清柏手指的動作停下了,他快速地操作這瀏覽了一下自己剛剛輸入的程序,略微修改了幾個地方,然後手指用力地敲擊了回車鍵,微微地閉上了眼睛。
只見屏幕上的數據又開始飛快地變幻了,約莫有十幾分鐘的時間,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數據:九十五點五分。
「這是什麼意思?」
宋書煜問。
「我——細化了裡邊的加密程序,為審核的電子數據進行打分,這個數據的意思是——這個案子並沒有通過,它裡邊有四點五的隱藏慎密的數據包,被高手用絕妙的手段偽裝了,我們需要做的是破解它的數據包,才能知道裡邊到底隱藏了什麼機密。」
歐陽清柏說了這番話,有些輕微的興奮,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病態的紅色,他的手輕輕的撫摸著胸口,從上到下地一下一下地往腹部按壓。
「我們能不能直接把案子打回去,讓他們自己整改,這裡存了檔案,等他們整改後提交,如果出現了異常,我們的突破點是不是就多了很多?」
宋書煜想著大家累了這麼久,這個程序能監測出來問題就算是達到了預期的目的,很多人都如強弩之末,不想讓大家再累下去了。
歐陽清柏輕微地搖搖頭:「一定要找到數據包,把那些條款調出來,對裡邊的數據進行詳細的偵破,按著程序的規定,九十五分就能通過,不藉著他們輕敵的機會暴露出的這個破綻,他們只需要做稍微的一點點改動,就能瞞天過海了,那時候想揪住就回天無力了。」
「為什麼不能把程序設置為一百分通過呢?」宋書煜問。
「設置為一百分的話,就沒有能通過這個程序的案子了,我們的目的只是防止國有資產流失,並不是阻止有益的國際間的商業活動;
如果讓所有的案子都通不過的話,這程序就失去了意義。」
歐陽清柏輕輕地很克制地低咳兩聲。
周圍的人都瞭然地點點頭。
宋書煜轉身大聲地把歐陽清柏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明確地指出了這個程序是成功的,強大的,接下來努力的方向,是針對華威上市的電子數據審核,來尋找那已經露出來的狐狸尾巴,找準痛點,才能痛打落水狗。
一時間群情昂揚,大家都用熱情的掌聲和歡呼聲來慶祝這真正的勝利,用充滿了熱切的目光望著歐陽清柏笑,這才叫真正的專家,一招定乾坤。
歐陽清柏微笑著把目光一一從他們臉上略過,大廳裡漸漸地靜了下來:
「說句實在話,大家真的很了不起,這套程序,比當年我參與研製的那套數據複雜了很多,很強悍,用的時間又這麼短,簡直稱得上是奇跡了;
中國人是一個擅長創造奇跡的生生不息的民族;
能和你們這些了不起的專家們一起工作這幾天,是我的榮幸,也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
我們的國家是相對落後些,我們的經濟建設是起步晚了點,可是,我敢說,要是因為這些就把中國當成一頭任人宰割的肥羊,那就錯了!
因為有你們這群有擔當有志氣有熱血有愛國情操的人才在這裡站在,眾志成城,洋鬼子想要謀奪我們國家的財產,那是癡心妄想!」
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
「很多年前我走出了國門,是帶著學習新知識改造新中國的夢想出去的,誰料想一失足成千古恨,參加那個絕密的研究項目,被禁令十多年不能回國;
忍受著思鄉思親的煎熬,等我能回來的時候,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了,這身子骨能在臨死之前,為國盡這些綿薄之力,我也算死得瞑目了;
接下來的工作對大家來說,都不能算是什麼問題了,就辛苦大家繼續努力;
感謝國家給我這樣的報效祖國的機會,感謝大家對我信任和支持,國家富強了,中國人的腰桿才能真正地直起來!」
歐陽清柏說完,抬手示意身邊的那位醫生把自己扶出去。
他依戀地對大家揮揮手,然後說了告別的話,在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一出會議室的門,宋書煜跟在他的身後把門關上。
「你進去忙吧,出來送什麼。」歐陽清柏對著宋書煜說出這句話,就是一疊聲無法克制的咳嗽,一直咳得彎下了腰,像要把心都咳出來一樣。
宋書煜連忙伸手攙扶著他,讓醫生脫手從隨身的醫藥箱裡給他取藥。
歐陽清柏直起身,那咽喉一甜,壓制了很久的腥味脫口噴出,一直飛濺到對面的牆上。
雪白的牆壁,嫣紅的血,璀璨得如同滴血的杜鵑。
宋書煜瞪著那染著血痕的圖案,瞪了下眼睛,對身邊發愣的一群人說:「救護車上的推車,樓頂的直升機,快!」
周圍那群站立著保鏢回過神,有人跑出去抬推車,有人過去倒茶水,宋書煜小心地扶他坐到走廊的椅子上。
等歐陽清柏終於咳嗽得住了聲,這才瞇眼看了看,眼神淒然又沉靜:「怎麼這麼不小心,弄髒了牆成什麼樣子。」
「歐陽老師,你什麼話都不要說了,留些勁兒頂住了。」
宋書煜的眼睛澀澀的,他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一直說不礙事不礙事的,這模樣估計是到了晚期了。
「歐陽先生——」那醫生看到水送來了,連忙給他遞過去進口的速效止血藥。
「匹配的骨髓找到了沒有?」宋書煜轉頭問那醫生。
「找到了,總共有兩個符合的,一個是普通的匹配骨髓,一個竟然是——是——」那醫生看著歐陽清柏毫不掩飾地笑了笑,「另一個是同源骨髓。」
「什麼!」歐陽清柏乍然一聽,覺得是不是剛才咳嗽得太很了,出現了幻聽。
「你沒有聽錯,是移植後幾乎不存在排異反應的同源骨髓。」
那醫生笑著對他重複了一遍。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歐陽清柏喃喃低語,「轉而矛盾又熱切地抓了他的手問有沒有可能搞錯?」
「怎麼可能搞錯啊!是真的,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聽說不久前已經有人用你的資料在xx軍部隊附屬醫院查找過,不然,全國各地有資格建立骨髓移植數據庫的省級醫院,排查著沒有十天半月就出不來結果,怎麼可能這麼快。」
那醫生藉著空擋給他說這些小道消息,顯然很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