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紅倦得眼皮都有些打架了,很清楚此刻她無論精神狀態還是身體狀況,都無法和趙嫣然抗衡,她當然不知道趙嫣然已經親眼看到她和宋書煜一起從醫院出來過,心底兀自祈禱這個女人不要知道自己和宋書煜的關係,別對她出言挑釁。舒葑窳鸛繯
趙嫣然早就認出來桑紅了,她什麼都清楚,故意打啞謎胡說,不過是找個借口,看他怎麼向她介紹桑紅。
這樣的公眾場合,宋書煜自然不可能介紹桑紅的私人身份;這個細節,卻讓趙嫣然竊喜不已,他這樣的態度,很可能就證明他不一定是和這丫頭奔著婚姻走的。
他能當著梅蘭兒的面介紹桑紅是他女朋友,恐怕是看出來那女人的心思,要斷了她的念想;可他當著自己的面,卻不介紹桑紅的女朋友身份,是不是證明他是在她們倆之間猶豫觀望?
她心情一好,自然就更加意氣風發。
她當然知道宋書煜累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她就適時閉嘴,不給他添亂。
她當然瞧得出桑紅的忐忑不安,被叢林毒蟲叮出來滿臉包,擱到任何一個女孩子身上,恐怕都無法接受那種恐怖的後果;
連被她故意當成男孩子誤會,也不出聲辯解,看來這小丫頭也是個拿不出手、見不得大場面的,這樣子的人哪裡配當她的對手。
她幸災樂禍之餘,不打算當著宋書煜的面再給桑紅任何的難堪,很得體地陪同他們走到隊伍前,宋書煜對著那鼓樂隊擺擺手,微微點頭,就從隊列邊走上離開的水泥道了。
桑紅鬆了口氣,但她的心情有些悶悶的,最狼狽的瞬間和致命情敵面對面,換了誰恐怕都難高興起來。
還被人家誤認為男孩子,屁都不敢放一個,當真遜斃了,她這輩子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這樣尷尬憋屈的時刻,算了,還是擔心自己好了,眼睛都睜不開了還想著爭風吃醋,當真變得弱智了。
宋書煜和大家道別,開車帶著桑紅直接回家。
一路上桑紅鮮見地沒有說一句話,宋書煜驚詫於她的反常,瞟了她一眼道:「臉還痛嗎?」
「唔——」桑紅靠著椅背瞇著眼睛,愛理不理無精打采。
「怎麼了?」宋書煜問。
「鼻子不舒服,好像有什麼香味刺得我直想打噴嚏,說句話臉都會痛的,嘴巴張大,會不會把臉上那傷口直接就撐得裂開了?」
桑紅小聲地說著,嘴巴都不敢張大,瞧著哀哀可憐。
宋書煜皺著鼻子嗅嗅,順著氣息回頭瞧了眼被他丟在後座上的趙嫣然送的那束花。
「那味道是從哪裡傳來的?」他挑起眉尖,懷疑這丫頭是在吃趙嫣然的醋。
果然。
「後邊。」桑紅眼睛都不睜,悶悶地回道。
前邊剛好是一個關卡,宋書煜面無表情地停了車,探手把那束花從後座抓了過來,經過崗哨的時候,把它遞過去。
那哨兵一怔。
「天天站崗,辛苦了。」宋書煜微笑道。
那哨兵紅了臉,接過花抱在懷裡,激動地敬禮道:「不辛苦,謝謝宋團!」
宋書煜開了一段距離,問:「現在有沒有覺得好一些?」
桑紅聽出他聲音裡的笑意,也不扭捏,看來他們倆還是有著默契的,就嘿嘿笑著說:「好多了,我在想,這會不會是對花粉過敏?」
「嗯,有可能,太過疲憊免疫力會下降,鼻子會敏感得多,等改天我們去檢查一下,搞清楚了,我以後給你送禮物至少明白鮮花會不會是你的禁忌。」
宋書煜笑畢,煞有介事地安慰她道:「別太過擔心了,臉上的傷會好的,梅姐是很有名的醫學專家,潛心研究配出的藥,療效極好。」
桑紅撇撇嘴,心底的酸味兒再也壓不住,泛了出來:「梅姐梅姐,除了她,這天底下就沒有醫生了嗎?掛在嘴邊都不嫌累得慌;
還有這個趙嫣然,瞧著那妖孽的模樣,應該是你的趙妹妹了,你還真有福氣,姐姐妹妹的,一個賽一個出挑;
竟然讓我一天見到倆,她們瞧著你的眼神像手電筒一樣亮,當著我的面還對你眉目傳情的,咱們分開了,誰知道她們會怎麼勾搭你。」
「嘿嘿,我家丫頭知道吃醋了,這證明我在你心裡的地位,比你的強化訓練重要,我很知足,這已經證明我的努力,讓咱們的關係有所進步,有所提升了。」
宋書煜說著心底都是偷著樂呵。
桑紅瞧著他那美滋滋的模樣,不由嘴巴癢癢的,這兩天精神緊張,連玩笑都沒有精力說,難怪這麼累。
她努力不牽動臉上過多的肌肉,淡淡然然道:
「噢,你的話真深刻,讓我有醍醐灌頂之感,我決定找機會也要讓你醋一把,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你心裡的位置怎麼樣,這不是太笨了嘛,這麼好的師父教給的招兒都不會使。」
宋書煜聽得她會開玩笑了,正要高興,聽到後半句就有些想苦笑了,這聰明的丫頭真的是難對付啊啊啊,他一不小心就又自掘墳墓了。
「你敢這樣,看被我揪到怎麼罰你。」他磨磨牙笑著威脅。
「嘿嘿,你要是不改了這拈花惹草的毛病,咱們就走著瞧好了,我等你罰哦。」桑紅頑皮地眨眨眼。
宋書煜正色道:「拈花惹草?紅紅,這玩笑開不得,帽子太多太大太重了!
我當真是把梅姐當做姐姐來敬著的,她對我有恩,在我最孤獨絕望的時候,幫過我;
我和嫣然是一起長大的,當她是妹妹,我們家都是男丁,爺爺輩的就一個姑奶奶,父輩的和我們這一輩,都是小子,我對姐姐妹妹的緣分珍惜得很,我多大了,拎得清親情和愛情,哪會讓它們變味。」
桑紅看他認真辯解的模樣,不由心下一鬆,她當然信任他的人品,卻也除了感歎他是一個重情義的赤誠男子之外,連笑都有些無力了。
你這樣想,恐怕人家不會這樣想唄,遂悵然地仰靠著軟椅,閉目養神。
管他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過於草木皆兵,只能是自毀長城!
桑紅打定了主意,戒躁戒驕,火氣小一點這臉上的傷好得快一點,遂不再把這兩個女人放在心上。
……
目送著桑紅跟在宋書煜身後離開,趙嫣然不由問自己的部下:「你們瞧到了跟在宋團身邊的那個女人了嗎?」
「瞧見了,還以為是帥得掉渣堪比王小帥的帥哥,哪成想是個那麼醜的醜丫頭,或許打算當特種兵的女人,都是非正常女性。」
那個負責指揮的樂隊隊長萬分的遺憾。
「那是女人嗎?要胸沒胸要臀沒臀的,那臉——咳咳咳——我都不忍說了——」
隊伍中一人出聲引得其他的人都轟然大笑。
「對了,瞧著下飛機的人都是一組一組的,她能和宋團那麼強大的人一組,估計啊,不是來歷非凡,就是身手不凡。」
一個女兵湊過來八卦。
趙嫣然看了她一眼,老大不高興,雖然,她也覺得桑紅可能身手不錯,但是,一個女人身手不錯算是優勢還是劣勢,她持保留意見。
口中淡淡道:「宋團對部下一貫很好,或許是她太弱,他才關照的。」
那隊長最是會察言觀色的,她當然明白自己這個頂頭上司的心思了,當即笑道:「無論她怎麼不凡,大家瞧瞧她的臉,也該明白她至少是醜得不同凡響了,我覺得宋團壓根兒就不可能瞧上她,那關心是對部下的關心,帶著水毒的叢林大蚊子,據說被咬上,基本等於毀容了。」
趙嫣然對她燦然一笑,心神舒暢:「收隊,咱們回去。」
……
她趙嫣然是什麼人?
她能忍能等,怎麼可能輕易向一個毛丫頭屈服?
看誰笑在最後,那才算笑得最好。
那天聽梅蘭兒說宋書煜帶著女朋友看病的事兒,然後親眼看到桑紅笑靨如花地圍著宋書煜打轉,那刺眼的一幕,瞬間讓她覺得這個世界都黯然無光了。
她精神萎靡地轉身開著車跟著他們離開,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起去了林家的健身會館,
想進去怕打了照面,再無迴旋的餘地,不進去,她的心就如同放在油鍋裡煎。
無奈她在對面的茶座臨窗處喝了一下午的茶,直喝得黯然**,才等到他們出來,又跟著他們,一起到西餐廳吃飯,她瞧著桑紅那粗野狼狽的吃相,對宋書煜看上這樣一個毛丫頭百思不解。
難道是看夠了文雅的女人,換成這樣的嘗鮮?可宋書煜的人品要是那樣,她恐怕早就掉頭走人了。
她下午坐在茶座裡,輕易地就從趙乾坤的口中知道了桑紅的來歷,大喜過望。
她侄兒趙一博就在那個學校上大學。
趙乾坤知道她那心思就好像當年所有人都知道司馬昭之心一樣,遂好心地勸阻:
「嫣然,這次書煜看來是用上心思了,全程陪護,教的那叫認真啊,整天臉笑得像葫蘆開的瓢,我從不曾看到他這麼開心過,你就別去給人家添堵了。」
「二哥,我是你妹還是她是你妹,你都不知道胳膊腕子往哪裡拐了。」趙嫣然不講理地撒嬌。
「我當然知道往哪裡拐,這不才出聲勸你嘛,你還是自己好自為之吧。」
趙乾坤話點到即止,都是成年人了,他不想多事。
趙嫣然切了一聲,表示鄙視:「和你一樣,我們團裡的百靈鳥可就眼睜睜地飛走了哦,你要加油,不能老這麼圍著外圍轉悠。」
趙乾坤登時被她噎得無話,直接就掛斷了電話。
趙嫣然把桑紅的事情當做目前的第一任務,收了手機當即就去學校看趙一博了。
她一貫直爽,見到趙一博就直奔主題,向他打聽桑紅這個人。
趙一博詫異地說:「姑姑,我聯繫了你幾次,你都在演出,今兒怎麼悄無聲息地突然來我這裡了?就為了瞭解桑紅的情況?」
「也不全是,關鍵是你打了幾次電話,我都沒有顧上和你說幾句話,今兒有空了,就過來看看,擔心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說。」
趙嫣然也確實有些擔心這個侄兒,他和他那花心老爸簡直是兩類人,那到處留情的貨,能生出這麼品行純善又正點的兒子,她對這孩子充滿著憐惜和同情,一貫有求必應,這孩子卻從來都不曾開口向她要求過什麼。
這一連幾次的聯繫,電話裡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她心生警惕。
「額——姑姑,桑紅和我同學,她在你那兒過得怎麼樣?」趙一博低頭瞧著手裡瓷白的咖啡杯子,捏著勺子攪呀攪的。
趙嫣然聞言心裡一個咯登,桑紅怎麼可能在她那裡?
心思一轉就明白這應該是宋書煜名正言順地帶著桑紅離開學校的借口,宋擎柱能給他打掩護,顯然桑紅是過了他的那一關了。
當即笑吟吟地幫著圓謊道:「她去我那裡轉了一圈,後來呆不住就去了部隊的強訓班參加魔鬼訓練,估計這兩天就該回校了,你們軍訓接近尾聲,特種兵的選拔賽也將開始,她估計會回來參加的。」
「強訓班是什麼?」趙一博心神一凜,隱約明白那是什麼地方,卻還心存僥倖。
桑紅怎麼可能由文工團轉而進到那個地方,那是部隊,沒有背景怎麼可能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部隊裡參加特種兵選拔賽的選手,臨時組成的。」趙嫣然瞇眼打量自己的侄兒,眼見著他提到桑紅時候的神色,她是過來人,當然明白那神色蘊含的可能性。
「姑姑,你覺得她怎麼樣?」
趙一博抿抿唇,小心地看著她。
「不怎麼樣,一個要當特種兵的女孩子還是女孩子嗎?太危險,喜歡這樣的女孩簡直是找虐。」
趙嫣然明確表態,心底有些納悶,怎麼這個穩穩當當的乖孩子也會喜歡上那個小丫頭。
「姑姑,你不也是軍人嗎?桑紅性子直爽,有些倔強,其實她還是很好相處的,你很討厭她?」
趙一博張口為桑紅辯解。
「一博,姑姑是軍人,但我的工作一點兒都不危險,特種兵是什麼,別跟我說你不知道,這哪裡有可比性,姑姑也不是討厭她,陌生人有必要討厭嗎?
估計她要是成了你的女朋友,我可能會討厭,我不希望你的玻璃心碎成兩半。」
趙嫣然當即表態,掐斷侄兒萌芽狀態的暗戀。
「姑姑,別多想,和我一樣喜歡她的男生多了,估計你也沒有討厭她的機會,她哪裡可能成為我的女朋友?」
趙一博神色黯淡,笑容有些不合年齡的苦澀。
趙嫣然伸手握住他擱在桌子邊沿捏得緊緊的手掌,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
「博博,你很優秀出色的,一定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那丫頭心太高太野,不是你的那盤菜,硬要湊過去,會受傷的。」
趙一博點頭:「我明白。」
「好了,說你前段時間找我有什麼事情?」
「沒有什麼,就是想知道她在你那裡過得好不好,想讓你幫著照顧她一點,看來,我多操心了,應該是有大人物幫著她照顧她的吧?」
趙一博神態恢復了平靜,有些自嘲道。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什麼都能想得到,姑姑不捨得你傷心的。」趙嫣然聽出他自嘲中的試探,不打算多說,卻也不否認,希望讓他徹底死了心。
「我明白自己不該傷心的,從來也沒有奢望過她能成為我的女朋友,總是覺得能看著就挺好的,只是,她這一強訓,恐怕被選上當特種兵的幾率就更大了。」
趙一博說著,低頭抿了口咖啡,心底的悵然和眼底的淚意再也無法掩飾。
「姑姑明白喜歡一個人的滋味,其實,人能遇上讓自己喜歡的人已經算是老天開眼了,好好處著,成為可以信賴的同學或者戰友,比成為戀人情人會快樂很多,感情也會長久牢固得多。」
趙嫣然覺得自己這個侄兒有些太文弱了,卻也明白那閃爍的淚光,有多真誠和無奈。
「嗯,謝謝姑姑,咱們家我能說話隨意一點的也就是您了。」趙一博低聲致謝。
「瞎說,除了姑姑,你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很喜歡你的,大家提到你都充滿著驕傲,男孩子就應該剛強如鐵,不要自怨自憐,女孩子很少有人喜歡那樣的柔軟的氣質。」
趙嫣然笑著寬慰他。
「好了,姑姑,桑紅什麼人我不用說你也明白,她勇敢堅強,集體意識強烈,有號召力,又頭腦靈活平易近人,能輕易就把人吸引到她身邊,總之,站在她身邊,渾身就充滿了向上積極的勇氣,還要我說嗎?」
趙一博努力撐著笑和她玩笑。
趙嫣然拍拍他的肩膀說:「明白,能吸引住你這樣淡定沉穩的孩子,她一定是智慧型加力量型美女,姑姑從來不懷疑你看人的眼光,好好學習,加強訓練,別被女孩子比下去。」
兩人道別之後,趙嫣然不因為對手魅力強大就失落,反而喜上眉梢。
桑紅有這麼多的追求者,又在上大學,這樣的年齡,感情最容易多變了,加上宋書煜是那樣一個悶罐子,估計時間長了,兩人會互相厭倦的。
她只要和往常一樣耐心地等待時機,命運一定會因為她的癡情垂青於她的。
這不,命運之神不是已經給了她信號嗎?
那丫頭的臉毀了才好,看宋書煜還能喜歡她多久,估計明天就會直接把她趕回學校唄,嘿嘿!
接下來宋書煜將要忙得昏天黑地,無論他怎麼忙,她們跟著師部慶功宴之後的晚會是絕對要參加的,到時候,嘿嘿,她的機會不就來了。
……
回到家,趙嫣然躺在床上,開始細細地謀劃著自己的幸福。
忽然手機嗡嗡嗡地響了,她接過來一看,是侄兒趙一博,當即笑著接了。
「姑姑,近來部隊忙嗎?」
「忙,有什麼話直說,別給我繞圈子。」趙嫣然受不住這小子說話總是太過含蓄。
「額——好吧,過幾天就開始選拔賽了,那個——那個——」趙一博一提到桑紅的名字就氣短,加上知道姑姑不喜歡她,因為倍覺忐忑。
「那個什麼?」趙嫣然直截了當地打斷了他猶豫。
「桑紅什麼時候能回來?我擔心她錯過了,你能不能——」
他話沒有說完,趙嫣然就不悅地說:「不能,不是告訴你和她只能是同學是戰友嗎?你怎麼老是越界?」
「班上的人都急死了,但是聯繫不上她,沒有人有她的手機號碼,即便作為同學,難道事關理想的大事,不該盡力提醒一下?」
趙一博被姑姑的冷血和敏感刺得不舒服。
趙嫣然聽出他話裡的失望,當即笑道:「逗你玩呢,誰讓你小子從來不主動給我問候,這麼久打一次電話都還是因為桑紅那傢伙?姑姑吃醋了。」
趙一博頓時咧嘴笑了,姑姑沒有生氣,那一定會把消息告訴桑紅的。
「對不起,下次不這樣了。」他道歉。
「估計等到下次主動打電話,要過個一年半載吧,桑紅回校後,你恐怕會又忘了姑姑的。」趙嫣然故意逗他。
「其實我不打電話是知道你忙,不想多打擾您,咱們家我最喜歡的就是姑姑了。」
趙一博慌忙表態,他很喜歡這個對他真心親近的姑姑。
「小嘴這會兒說話怎麼和喝了蜜水一樣?好了,看著你難得說這麼好聽話的份兒上,姑姑給你個好消息,那丫頭可能明天就會回去;
到時候你見著她要是還喜歡,姑姑鼓勵你追著試試,畢竟,人不輕狂枉少年嘛!別受姑姑態度的影響。」
趙一博激動得話都說不囫圇了,他結結巴巴道:「明天?她明天就會回來?太好了,太好了,姑姑,我真是愛死了你的善解人意,哈哈。」
趙嫣然無語地說:「至於高興成這模樣?早點休息,那丫頭肯定變強了很多,養精蓄銳,明天見面後過招,別讓人看扁了。」
心底卻不由憐憫,不知道這孩子明天看到桑紅的模樣會驚嚇成什麼樣子,這麼年輕的男生,對女孩子的外表應該看得更重。
她有些慚愧,她的大度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的,只是擔心阻止會讓他生逆反之心,才無奈地裝大方的。
她覺得他明天看到桑紅那恐怖的面孔,應該會熄了那份狂亂,無論如何,她不希望侄兒也來趟這趟渾水。
「一定一定,我們寢室的晚間訓練一結束,我就休息,掛了哦。」
……
桑紅和宋書煜到了家,撐著的那口氣徹底散了,她此刻哪裡有勇氣和心情去照鏡子,兩人進門,不約而同地直接就撲到臥室的床上開始休息。
宋書煜覺得有些話還是交代一下的好,不然明天他五點半起去出操,她四點半出去強訓,再見面恐怕又到明天晚上很晚了。
「紅紅,明天開始,我肯定會很忙,你一個人繼續跟著強訓班訓練,還是在家裡養傷都行,我會抽時間回來看你,提醒你一下,用不了幾天軍校選拔賽就開始了,你要抓緊時間。」
「唔——要不,明天你安排人送我回去好了,你說了,我需要一個搭檔的,有點時間正好磨合一下;
如果留在這裡,你忙得焦頭爛額還要想著回來陪我,咱們倆都會耽誤了正事的;
那樣不好。」
桑紅翻身背對著他,想也沒想就說道,她的臉變成這個樣子,她實在不想他看到。
「紅紅,不捨得你走嘛,一想到你走了,這床空出那麼大的地方,我怎麼熬過寒夜淒涼?」
宋書煜伸臂把她摟進懷裡,翻過來面對面,小心地把她的頭捂進自己懷抱。
這丫頭太敏感,他不好好安撫她,估計這點傷會傷到她的心裡。
桑紅看到他眼裡的不捨之色,不由失笑,卻還是為他的眷戀感到暖心。
「呀呀呀,又不是不見了,星期天總能見面的。」
「那你要記住,星期天都是我的,不准到處玩得忘了我,等我去找你。」宋書煜霸道地抱住她宣佈。
「好。」桑紅探頭親了一下,答應得很乾脆。
宋書煜看她能主動獻吻,當即就趁勢加深了那個吻,半晌放開,無比遺憾地咂咂嘴:
「那叢林裡的蚊子都比我有福氣,瞧瞧它們啃你的時候,多勇敢,怎麼我老是捨不得咬你;它們咬的是你,傷害的卻是我的福利,要是我能替你難受就好了。」
「呵呵,不要遺憾了,我會好好照顧好我的臉,等好了,就把你的福利都還給你,不過,如果這臉上留下了疤痕或者色斑的話,你會不會看了沒有胃口?」
桑紅故作大大咧咧地說。
「怎麼可能,那樣剛好有了記號,什麼時候你鬧失蹤,這尋人啟事上邊的特點就會明顯得多了,其實女人的經歷如果在臉上留下點痕跡,會很吸引人的,它會讓人更加興起探究或者疼愛的意味兒;
紅紅,什麼樣的你,我都喜歡。」他小心地捧著她的臉,情話真摯誠懇。
桑紅這才垂了眸子,放了心,和他面對面擁抱著睡了。
第二天桑紅醒來,身邊已經空了。
她悵然若失地起身,走進廚房,看到文火燉著的粥咕嘟嘟地冒著香氣,餐桌上邊是幾樣開胃的小菜,抿唇一笑,轉身取了藥服下,捏著塗抹用的藥膏,猶豫著走進衛生間。
她緊緊地閉著眼睛,伸直了雙臂往前走,一直摸到了洗臉台上的鏡子面前。
「老天保佑,不要太恐怖哦!」她低聲說完,就瞇著眼睛開始偷偷地放進來光線,去偷看那鏡子裡的臉。
卻「啊——」地一聲慘叫瞪大眼睛,牽動了臉上的腫包,痛得她雙眼含淚。
只見鏡子裡的那張曾經粉白精緻的小臉,恐怖地分佈著七個大拇指甲蓋大小的紅色腫包,高高地鼓著,腫包正上邊是一個恐怖的小孔,細看如針孔,紅紅的好像一直插到了她的骨頭上一樣,靠——那蚊子的嘴巴怎麼這麼長這麼毒啊啊啊!
一個兩個三個……
那整張臉看上去,儼然是一個燦爛星空,腫包大大小小,星羅棋布;
所幸疼痛不再一觸即發,那些小的腫包已經不痛了。
尤其是左邊四個右邊三個特別明顯,又紅又亮又痛,瞧那模樣,就像是專門在臉上做了一個北斗七星的造型裝飾!
妖怪啊!
她無法想像宋書煜怎麼忍耐著和她面對面地睡了一晚,他半夜醒來,有沒有嚇得以為懷裡的是個怪物?
她翻身倒立靠著牆,嚥下洶湧的淚水,傷口不能沾水,淚水當然不敢讓它往下流了。
終於等到沒有想哭的感覺了,她才起身,對著鏡子巴拉巴拉頭髮,拿出消毒水挨個細細塗抹,然後又開始塗藥,從今天開始,她就只能這樣了,連洗臉都不可能了。
只希望這藥當真有梅蘭兒所說的那麼靈驗,估計很好的,因為她明顯感覺到塗上藥之後的涼意和舒坦。
……
趙一博昨晚睡得很香,他的心終於因為桑紅的歸來,而變得冷靜。
一夜好夢之後的晨練,他都興致勃勃地好像打了雞血,異常精神,甚至興奮得連吃早飯的胃口都沒有,不停地渴望往學校門口跑,靜下來不知道做什麼。
這不,他正要再出去轉一圈,抬眼就瞅到正悠然地轉悠到他們院系來的秦青。
這傢伙估計也是喜歡桑紅吧,天天都來他們這裡報道,和往常桑紅在班一樣地給他們提著任務量,有時候指點他們幾招,有時候就是為了專門來欺負他們,沒辦法,技不如人只能忍著了。
「這都幾點了,上午的體能訓練是結束了還是沒有開始?」秦青懶洋洋地斜靠在門框邊問。
他從桑紅看透他的真面目之後,不僅在桑紅面前他是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在他們班學生面前,都這樣,哪裡有在外邊那規矩灑脫的模樣?
那帥氣的模樣,讓班上的花癡女生一陣低呼,當即都乖乖地傻笑著過去,排隊開始訓練;男生也都恭敬地對他招呼,開始訓練。
很顯然女生是屈從於他的美色,男生是屈從於他的拳頭。
趙一博得出這樣的結論,卻站著沒動,這兩樣他都比不過秦青,可是,這班怎麼就成了他的天下了?不過八點過了五分鐘,他怎麼就又來挑刺嫌晚了?
秦青目光迅速地掃視一圈,沒有看到那渴望見到的身影,頓時索然無味地就要轉身離開,眼角瞥到了站在一邊抱臂而立的趙一博,眼梢一挑:
「怎麼?」
「不怎麼,就是覺得你來得太勤了。」趙一博忽然很討厭他出現在自己面前。
「噢,我來得太勤了嗎?一天不過來兩趟,而已。」
他的話剛落,訓練室頓時響起一陣哄笑聲。
秦青瞇眼,危險地掃視一圈,那些人當即就閉了嘴,他轉頭睥睨著趙一博,卻也不由回味他的話,覺得自己太過反常,那個女孩子明明不在這裡,他為什麼還是不由自主地往這裡跑。
唉,他一直都期待著,某一天他厭仄仄地走在路上的時候,那個他都快忘了面孔的小丫頭能在路上擋住他——但這個顯然可能性不大,她回來也不會先去看他;
反而是到他們班的地盤上遇到她的幾率更大,於是,他不由自主地就會晃悠到這裡,可惜次次失望而歸。
他多方打聽的結果,不過就是她被借調到了部隊的文工團去幫助準備節目了,哎呀,這麼久都杳無音信,他都懷疑這個小丫頭是不是已經失蹤了。
趙一博坦然地對著他的目光。
秦青知道他是這個班的班長,也知道他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但是這樣公然的挑釁,顯然是在捍衛自己班級的自主權。
他們已經受夠了他的霸道嗎?
桑紅走了之後,他們班的訓練風氣越來越差,除了幾個特別勤奮的人,其他的人早就不復往日的幹勁了,只有他固執地堅持著當初的訓練計劃,只是不想她回來失望。
可是,她為什麼還不回來。
「過去像以前一樣,給我老老實實地爬在地上練。」秦青抿唇,不悅。
「我在今天早上之前,一直像以前一樣訓練,為什麼你不能像以前陪練?以前你像令人敬佩的長者,現在你知道你很像什麼嗎?」
趙一博覺得渾身的急躁亟待發洩,不然,這樣騰騰騰地來回在校門附近穿梭,一定會被巡檢抓到的,他不想被關了禁閉錯過看到桑紅的時間。
「像什麼?」秦青也很不舒爽,任誰大清早就被人挑釁,都不會有好臉色的。
「無賴,流氓。」趙一博一咬牙,牙縫裡蹦出他一直都想說的話。
「無賴?流氓?誰的拳頭厲害了,誰才有發言權。」
秦青說完轉頭面對室內眾人:「贊成趙一博看法的同學,可以過來和他並肩作戰,我一貫喜歡拿實力說話。」
秦青抬手解開外套的扣子,脫下來,往門邊的桌子上邊一丟,開始活動著手腕、腳腕以及身體的各個關節,他不能肯定這個班級會有多少個人站出來,但是他不怕。
靠——又來找借口揍他們了。
趙一博也開始解扣子脫上衣了,只是他的身材健壯程度與秦青相比,顯得單薄了很多,骨架清瘦結實,肌肉塊兒壓根兒就看不到。
室內的人安靜下來,看著這兩個人開戰的模樣,沉默著。
有人在猶豫,一個班的自然應該一致對外,可是,趙一博再強也比不過秦青,班上的很多男生都被秦青的拳頭打怕了,膽怯著猶豫著。
以前也有過類似的試圖反抗的情況,可是,次次除了個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總是迎來更厲害的訓練強度。
郭麗麗掙開萊利的阻擋,挺身而出。
周圍一片寂靜,說不出那眼光是同情還是震驚——這個嬌氣的傢伙今兒怎麼了,竟然有了這麼大的勇氣。
趙一博雖然有些意外,但也很欣慰,畢竟還有人有勇氣站出來,和他站到一起,當即就苦笑著擺擺手:
「回去,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你上來也不過是跟著挨打,我反而因為怕誤傷你無法放開拳腳。」
只見郭麗麗兀自毫不退縮地走到他身邊,室內一片寂靜,顯然有人感動於她的勇敢,只聽她開口說:
「趙一博,算了吧,他讓練就練吧,別和他打了。」
那些震驚的面孔明顯都充滿了喜感,很多人努力地憋著,讓自己不要因為這個落差而笑彭了,畢竟他們也不比她強。
秦青「噗——」地一聲就笑了,他抬手指著郭麗麗,指尖又環著轉指著全部的同學:
「女英雄,還以為你是巾幗不讓鬚眉,哪成想,你竟然是替我策反的;
你真搞笑,他在挑釁了我之後,老老實實地練就行了?告訴你這樣不行的,今兒我不讓他趴在這裡求饒,他恐怕記不住禍從口出這個教訓。」
萊利憤然擠出人群,走近他們,把被他羞辱得眼淚汪汪的郭麗麗推回隊伍,轉身道:「我和班長一起,正好要開始比賽了,這麼好的練手機會怎麼能放過。」
她的普通話正規了很多,卻依然聽著有些怪怪的。
「就你們倆嗎?這麼一個班,就剩下這樣兩個硬骨頭,呵呵,我現在明白當初抗日戰爭的時候,為什麼人家幾個日本鬼子就能控制一個方圓幾百里的縣城?
你們壓根兒就沒有團結意識,沒有羞恥心,被揍了幾頓就老實了?
我怎麼就和你們這樣的班級處了這麼久,太丟人了。」
秦青大聲地嘲笑。
他的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秦學長,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這聲音——這聲音——秦青和趙一博不可置信地一起轉身,滿臉都是笑容——只見一個俏麗的身影逆光而立,顯得異常的高大和充滿威壓。
那身影一步步走進訓練室,秦青和趙一博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那些被訓得頭都抬不起來的人也都順著聲音望去,桑紅,她回來了。
等看清桑紅的臉,幾乎集體失聲。
「怎麼,你們是不是覺得我不是桑紅,打算把我揍一頓丟出這裡?」
桑紅的聲音清脆溫暖,帶著絲絲調笑一步步地走到他們身邊。
萊利不由驚叫一聲,撲過去抱住她:「桑紅,你回來了,真的是你!這臉,這臉是怎麼了?」
秦青也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桑紅,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麼狼狽的樣子?」
「誰欺負你了,我們大家給你找場子去。」趙一博瞧著那盛滿了笑意的彎彎的眉目,不是桑紅是誰,她真的回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秦青細細地打量她臉上的腫包,情不自禁就伸手就抓了她的手,急切地關切道。
桑紅對他笑著不著痕跡地掙脫了手,笑得坦坦蕩蕩:「我都成這樣了,你還有吃豆腐的胃口?」
轟地一聲大家都笑了。
秦青驚詫於桑紅手上的力氣,還有她掙脫的靈活手法。
桑紅看著一張張圍過來的熟悉的面孔,笑著說:「說了估計大家也無法想像,這東西是熱帶叢林裡的蚊子咬的,帶了毒,喏,這造型很別緻吧?」
「什——什麼樣的蚊子,額——我是說,多大的蚊子,能咬到這麼恐怖的狀態。」萊利離她很近,看得觸目驚心。
「這麼大吧。」桑紅伸手比劃了一下。
引來陣陣抽氣聲。
「大家不要圍繞我臉上的腫包來勁兒,看慣了就順眼了,難道它們比我本人更有意思?」她的幽默,讓大家明白這個強悍的傢伙的心理狀態,顯然沒有被這傷口給毀了,就都咧嘴笑了,不過,瞧著還是怪異得讓人惋惜不已。
「對了,秦學長,我可是親耳聽到你在羞辱我們班的人,怎麼了?」桑紅扭轉了話題。
「問他們。」
秦青不打算說,這裡就他一個人,他說得估計不算。
大家都看著趙一博。
他是個本性純正的人,做不來陷害人的事情,雖然他很想破壞秦青在桑紅心裡的印象,但他的良知不允許他那樣做,當即清清嗓子,艱難地開口道:
「秦學長對大家進行嚴格訓練,和你在的時候一樣,我覺得這麼久都沒有和他過過招了,就挑釁了一把,然後,你看到了,只有萊利和我並肩作戰,因此,才有他的那番話,是我過分了。」
郭麗麗大聲埋怨道:「明明是他故意刁難人的,你剛剛不是還那麼勇敢,怎麼有了人主持公道,你就不敢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