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別山深處熾血門駐所所在,在一個山洞之內,沈殺來到了萬棄床前.這已經是他們回到這裡的第三日,由於萬棄連續幾日的精神恍惚,不時地出現狂亂之狀。察覺到萬棄的狀況,沈殺一直沒有替萬棄解開身上穴道。
萬棄在得知靜凡身亡後,精神一直混亂,其體內真元運行沒有規律,處於無意識地自發運轉狀態,在其狂亂狀態下,萬棄雙手常無規律地發出強大勁氣。
到這第三日,萬棄精神已經略有恢復,神志也恢復了正常。沈殺來到萬棄身邊,伸手解開了萬棄身上穴道。
萬棄睜著眼睛,雙眼之中佈滿了血絲。他一眼看向沈殺,嘶啞著喉嚨說道:「靜凡呢,還有月兒她,她是不是知道靜凡遇害了。月兒她在哪,我、我對不起她,是我沒保護好女兒。」萬棄說著話,聲音都在顫抖,顯然內心極為激動。
沈殺聽著萬棄的問話,卻是不知如何回答。愣了一會後,才開口說道:「你不要太過傷心,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便吧!」
萬棄將頭貼緊一側牆壁,讓頭腦稍微冷靜了一些,才又問道:「這是哪裡,靜凡她的屍體在哪,胡月她在這嗎?」
沈殺望著萬棄一雙紅腫的眼睛,答道:「她們都在這,起床跟我去見見她們吧!」
萬棄聞言一點頭,迅速從床上爬了起來,將放在床頭的衣服拿起,穿戴在身上。
沈殺見萬棄站起,當即在前面帶路,向外走去。
萬棄跟在沈殺後面出了山洞,其心中閃過小靜凡身亡時的慘象,腦中便一陣眩暈。想到就要見到胡月,卻實在不知該如何向她交代靜凡身亡之事。
沈殺出了山洞後,在樹林之中繞行,不多時便到了一處墓地。
這熾血者墓地之處,石碑林立,墓地內有煙火冒出,空氣中飄著香火氣味。這墓地之內,此刻正有人在燒紙焚香。
萬棄的心越來越沉,想著不遠處便有自己女兒的屍體,萬棄身上便不時發出割心之痛。
沈殺帶著萬棄走過一塊塊石碑,向著正冒著煙火的石碑前走去。
此刻這墓地上兩塊相鄰的石碑前正在燒紙燃香,沈殺走在其中一塊石碑前,立足下來。
萬棄見到墓地前站立的眾熾血者,眼睛在每個人臉上掃了一遍,沒有見到他熟悉的臉。
沈殺在胡月石碑前站定,對著萬棄說道:「她們母女倆都在這裡,我們將她們放在了一處。」
聞聽到沈殺的話,萬棄才慌然醒悟過來,一眼見到沈殺前面石碑上的字跡『熾血者十三胡月之墓』。頓時腦中諸多信息湧入,萬棄雙眼盯在石碑上的字跡之上,整個人卻愣在那,一時在其身上看不出任何反應,任何動作來。彷彿他的思緒,他的一切都在這一刻停頓了下來。
對萬棄來說,人生本來就是痛苦的。在其年幼時,便經歷了諸多苦難。在遇到胡月後,他以為老天終於開始給他幸福,開始讓他知道快樂的滋味了。可到這一刻,當知道幸福,知道快樂滋味後,再讓他失去一切,這種痛,這種打擊讓萬棄的整個世界側地崩潰了。
這時的萬棄變得非常的靜,靜得這世間的一切都似乎在其眼前消失了一般。
沈殺等人感受到了萬棄身上的異常,卻都沒有出聲安慰打擾。對於痛,對於打擊,應該由承受者自已一人獨自去面對。對這一點,每一個熾血者都深知。
萬棄呆立在石碑之前,其腦中流過與胡月相處地每一個片段,這些片段都深藏在其腦海,印跡清晰,是怎麼也擦不去的記憶。到這些片段一段段浮現時,萬棄心中一滴一滴的痛積累了起來。
一個多時辰後,萬棄突然抬頭,對著天長吐了一口氣,其整個身體在吐出這口氣之時,猛然收縮,頓時萬棄的身體在這一刻似忽然伸長了一般。在吐出一口氣的同時,其一身能量真元,由丹田之處直衝向臉部,腦海。使得其整個頭部漲得血紅,其上的經絡一根根現了出來。這般發洩,使得萬棄腦中一滯,諸多回憶被狂湧而上的真氣打亂,其心間的大痛在感知中變得麻木下來。
萬棄這一狀態持續了半刻鐘左右,全身才放鬆下來,一步邁到石棺之前。伸手一推,將棺蓋推開。
萬棄眼睛落入石棺之內,此刻胡月已經死去有數月之久。因這石棺處在地面之上,其內放有吸水物質。使得放在石棺之內的屍體,不會發生腐化,而是因水分流失而變干。這時呈現在萬棄眼前的是干縮了的胡月的屍體。
萬棄看著那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身體,紅腫的眼睛才終於流下了一行液體,這液體血紅,卻是滲著血液的眼淚。
萬棄俯身撲在胡月屍體之上,貼近一些,似乎還能感受到那熟悉的氣息。
又過得半個時辰,萬棄才將身體抬起,看向沈殺等人,發出平靜的聲音道:「月兒她死了多久了,是怎麼死的?」
眾熾血者一直靜靜地看著萬棄,到這時他問出話,沈殺才走上前答道:「十三是駐心丸之毒發作而死,是為你而死。」
萬棄眼中精光一亮,聲音忽然變大道:「她不是拿回了霸神刀嗎,為什麼還要讓她死,為什麼?」萬棄的聲音幾乎咆哮。
沈殺答道:「熾血者規矩,不能在外產生感情。十三取回霸神刀,本可以保住自己性命,但她不願意放棄對你和你們女兒的愛,她自己選擇了毒發身亡。」
萬棄忽然暴起,一把將沈殺脖子扣住,帶著發狂的聲音道:「是你讓她死的?」
萬棄手上的勁氣透出,稍一用力,便能瞬間將沈殺脖子掐斷。沈殺表情平靜,其他熾血者卻都大是擔心起來。
熾血者二見狀,哈哈一笑道:「是他害死十三的,我們都是害死十三的人。你將我們都殺了吧!」
熾血者四眼中閃著詭異之光冷冷說道:「一條只會亂咬人的狗,連好人都不能分辨。若是我們老大害死了十三,你還能活著到這來見你心上人的屍體嗎?」
萬棄在聽聞這些話後,手上的力道撤去,將沈殺放開,只是眼睛血紅,仍然是一副狂態。
沈殺見得萬棄放開自己,當即說道:「熾血門的規矩都是我們的主人定的,我們沒辦法改變。十三死前,呈交代我們要讓你和你女兒安靜簡單的活著。我們無能,未能保護好令愛的周全,此刻也只好將她們母女倆放在一處了。」
萬棄聽得沈殺的話,抬頭見到棺材內小靜凡正安靜地躺在胡月身側。其頭部,臉上傷口都用絲線縫合過,此時那線頭仍然極為明顯。
萬棄再次在石棺前蹲下身子,雙眼中露出慈愛,雙手不斷在小靜凡身上拂過,猶如每日都這般安撫小靜凡睡覺一般。
眾熾血者見得萬棄安靜下來,便也都不再發話。再在這墓前守得一會,見得萬棄保持蹲姿,久久不動。眾熾血者又在旁邊一個石碑前燒得一些紙錢,這塊石碑之上寫著『熾血者七陳厚之墓』,這處石棺之中,卻正好放著熾血者七的屍體。眾熾血者在這墓前祭奠一番後便各自離去。只留得沈殺一人立在一旁,靜靜看著蹲在地上的萬棄。
萬棄在這墓地一呆便是三天,三天之中萬棄始終未說一句話,未吃一點食物,未喝一口水。其姿勢從蹲姿到坐姿,最後躺倒在地。沈殺在萬棄倒在了地上後,探知其氣息微弱,已經奄奄一息。
沈殺將萬棄帶回山洞,給其服了丹藥,食物。過了三、四天後,萬棄的身體才慢慢恢復過來。不過恢復過來的萬棄依舊口不出言,行動無意識。就如一個癡傻之人,一個還沒有意識的嬰兒一般。
萬棄的這種狀況持續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中,其起居飲食都是沈殺一人照料的。對這樣一個心死之人的照顧,沈殺極為細心,照料得無微不至。
一日夜間,天降大雨,轟雷不斷。山洞之內密閉,轟雷之聲傳來,回音不絕。在那一聲聲雷聲震動之下,處在山洞中的萬棄身體不時的發出抖動。他的身體終於恢復了意識,先是嚇得抱住頭,躲在牆角。在雷聲不斷,其身體不停顫抖。持續了一段時間後,萬棄忽然起身,衝出山洞。這時大雨瓢潑而下,瞬間將萬棄全身淋濕。
那雨水順著萬棄頭部流下,從鼻孔,從嘴邊流進其體內,洗過其身體。雨水冰冷,澆過其頭腦後,萬棄變得清醒起來。忽而轉身進入山洞之內,對著站在山洞口的沈殺問道:「我若是死了,這世界會怎麼樣?」
沈殺聞言答道:「這世界還是這世界,你死了,只不過少了一個活物,天底下的萬事萬物依舊變動,運轉。」
萬棄又大聲問道:「是誰害死了月兒,是誰害死了靜凡?」
沈殺道:「不知道。」
萬棄卻指著天道:「是它,是這老天的安排不好。它讓天下之人都來為難我,來害我身邊的親人。它想要我死,但我偏不死。它讓天下人都來殺我,我就去殺了這天下所有的人。看它能拿我怎麼樣?」
萬棄說完這些話,眼中露出狂態,使得殺人無數的沈殺都感覺到一身寒意。
萬棄見得沈殺不再回答他的話,腳下一用力,向外狂跑起來,同時嘴中喊道:「月兒,靜凡,你們等著。我要去殺了那些害我們的人。他們來害我們,我就讓他們一個也別想好好活著。」
萬棄喊著話,腳步飛躍,瞬間便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