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遺言嗎?」面具人淡然的說著,話語裡沒有帶著任何憐憫。舒殘顎副透著消沉的火光,銀月下的白色面具,變得萬分詭異。
玄武猛然的哆嗦,他搖著頭,看著腳下的一幕,沒有一個倖存的生命「呵呵……呵呵……」突然,他開始了一陣肆意的狂笑,右手抓著自己頭顱,笑更像是仰天的嘶叫。
突然,玄武停止了荒唐的舉動,他直視著面具人,只剩下憤怒與仇恨「我,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啊!」嘶叫之後,玄武躍身而起,在空中,猛然旋轉,俯身而下「紫魅影蹤!」怒吼,伴隨著,銀月下的層層紫色光暈壓下。
「小……心,這,這紫色的煙塵是暗器,別,別掉以,輕心。」靈兒費力的吞吐著,雙目困乏,盯著天際的一切。
面具人深吸一氣,他也感到了一絲異樣,對手的強大,自己也清楚,面具人沒有絲毫的輕心,他浮空向上衝刺!兩道身影相對撞擊!
玄武雙臂猛然的展開,這向下的趨勢,瞬間緩了緩,亦是退回了紫色煙塵之後!面具人右手為指,背負在身後!他和玄武不斷的接近,那紫魅影蹤也不斷的靠攏。
「哼哼,不自量力,我要讓你陪葬!」玄武心裡暗笑著,猙獰的面容,恨不得喝下面具人的血!
這層紫色的魅影壓下,面具人迅速的揮手即上,指如一道劍影,急速的劃過玄武的視線!那劍影若即若離,玄武無法定位,皺眉之餘,亦是不再理會,催動著紫魅影蹤包裹面具人!大不了負傷,也要將其毀滅!
畢竟這紫魅影蹤並非修真界的絕世神功,無數柄暗器,對於面具人而言,只要能夠抵禦身前的,便可以了,對方這招太過華麗,就失去了原本的效果!
腦海裡的意志急速的凝固,即使之前身心疲憊,此刻的面具人也絲毫沒有半點氣餒!近了……近了,他,他穿過了紫色的魅影。
「哈哈……哈哈」玄武一陣肆意的狂笑,他目視著一切,當然以為面具人已死「不自量力,哈哈。」笑容在剎那之後便凝固了,僵硬的面容再也無法泛起任何的色彩。
紫色的煙塵彷彿被凸起了一面,便是面具人穿身而過的那一面,凸起之後,便化為了烏有,而對方,這指手而來。
那道光芒,微弱的光芒在黑夜裡顯得特別明顯,玄武知曉,這是來源於面具人的手指!自己的全力一擊,對方化解,這一刻,讓玄武失去了理性,麻木不已,看著光芒,亦是陷入了迷惑,心靈的空泛讓他覺得全身無力!
這道光芒瞬間穿透了他的胸膛,心口處,像是一股寒息冰封了心的跳動,也像是煞氣窒息自己的心靈。
緩緩的閉上眼,短暫的一刻,他好像看到了熟悉的面容,那是自己的女兒和妻子,周氏和小葉正揮動著手臂,呼喚著自己。那一刻,玄武露出淡淡的笑容,隨著風倒了下去。
煉獄堂,結束了,這場任務完了,從哪兒開始,便從哪兒結束,無所謂變更些什麼,但總會有些什麼將被改變。
漆黑的夜晚終會過去,一切的痛苦與磨難也將會成為埋藏在沙堆裡的塵埃,一點一滴的被腐蝕,然後消失不見。消失在人們的腦海裡,消失在靈魂深處的記憶中。
風拂面而過,吹起了靈兒的長髮,這日光普照在她的面堂,紅潤又泛著微笑。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靈兒深吐出一口氣,鬆懈的歎著,她扭頭看著一旁靜坐的面具人,露出微微的笑容。
片刻之後,面具人睜開眼,他凝視著靈兒笑得甜美的面容,僵硬的點了點頭「結束了,結束了。」
那一刻,二者靜坐了好久,都沒有說話,他們只是各自的坐著,時不時靈兒望向面具人,也不知道他是否也看著自己。
周圍屍體上的血跡被風乾,凝聚在煉獄堂的血腥氣息也悄然的淡去,這地面上的屍體尚未腐壞,那股屍臭味也還沒有散發開來。靈兒扭了扭脖子,已經坐在這裡兩天了,她看著面具人,一動不動,也沒有再說過話,這午時,日光並不大,靈兒終究還是開了口「面具人?怎麼了?我……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沒有回音,面具人依舊靜坐著,靈兒緩緩的站起身,看了看周邊的環境。「要不,我們離開這裡吧,也是時候回去了?」說著,她投去祈求的目光,可也不知道,面具人是否能看見。
詢問了好幾次,無論靈兒用怎樣的話題搭訕,面具人都不肯張口,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讓靈兒很不適,她深吸一氣,剛想離去,在煉獄堂尋覓一番,那背後傳來的話語,亦是讓她止住了腳步。
「為什麼?為什麼要來?」
靈兒轉過身,面具人已經站了起來,從他的話語中,彷彿察覺他有點激動。「怎麼了?你沒事兒吧?」
「為什麼要來這裡?」面具人還是問著同樣的話。
靈兒有些不適,她穩住身型「我……我不是在信上說了嗎?我只是,只是想要替你完成這個心願,我……我以為,你,你不會醒了。」
「那你知道是這是怎樣的任務嗎?」
靈兒一怔,點了點頭「知道,我知道很危險,我……我……」(我只是想,若你不能醒來,我活著也沒有意義了,倒不如死了,到時候,我們地府相見,也算好事兒。)靈兒心裡暗道著,卻不知道該如何將這話語道出來。
「你知道這任務?」面積人的話語有些嚴厲,他不經向前一步,逼近了靈兒。
「你……你怎麼了?」靈兒眉頭緊皺,面容上充滿了擔驚之色。
「你可知,任務的目標是什麼?」
「不是滅殺掉煉獄堂所有人嗎?」靈兒的雙目帶著疑惑,直盯著面具人。
「對!」面具人用力的點了點頭,話語有些低沉「對!就是滅殺煉獄堂所有人!」說完,他不經意的掃視了地面的屍體。「這一百零三具屍體,煉獄堂的所有人?」
靈兒淡然一笑「對,是一百零三具屍體,之前,我去鐵牢洞的時候,才知道,原來二十一為七大門閥的人,再此前已經死去了兩名,你不用在意了。」靈兒笑看著面具人,卻不見他有絲毫的情緒的變幻,一直低沉著。「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說吧!」靈兒迷惑不已,話語顯得有些重。
面具人呆呆的望著地面,望著地面的屍體,話語由細微變得通透「哼哼……不,不是一百零三具,不是一百零三具。」他猛然的抬起頭,直視這靈兒,那一刻,黑暗的瞳孔讓靈兒頭腦瞬間空泛呆滯。「一百零四具!」這一字一言傳入靈兒的腦海,讓她聯想到什麼。
「為……為什麼是一百零四具?」靈兒的話語有些顫抖。
面具人仰起頭,緩緩的轉過身,遺留下背影面對這靈兒「因為,因為我要殺了在煉獄堂的所有人,在煉獄堂的所有人!在煉獄堂的所有人!」低沉的話語,讓面具人進入了痛楚的情緒,這種難受,讓他呼吸都變得困難。
靈兒呆滯的目光,凝視著他的背影,這話語,無疑是對她沉重的打擊,時間過了多久,也不得而知,直至黃昏的降臨,這血荒平原撒下了最後一抹餘光。靈兒自己已經清楚了,這是一次秘密的任務行動,預示著除了執行者之外,再無其他人知曉!「原來,自己還是逃不過這死亡的束縛。」靈兒無奈一笑,可笑容的背後帶著無盡的悲傷與哀愁。
「面具人?」靈兒問道,這一刻,他轉過身,看著靈兒,顯得有些無奈消沉。「其實,其實我知道這樣的結局,這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樣做值,至少可以懲惡這些壞人。」靈兒淡淡的話語,卻帶著悲泣萬分的愁緒。她此刻還想要做的,便是安慰面積人,因為她知曉,這樣的抉擇對於面具人而言,是一種磨難,如果沒有得到舒心的方式,極有可能會讓惡魔吞噬自己的靈魂,或許,做出一些傻事。
面積人聽著靈兒的話,顫抖著身軀,輕聲著「靈兒……對,對不起。」
靈兒傻傻一笑「對了!」她猛然間想到了什麼「我,我知道我誰了?我回憶起以前的事兒了!我姓丁,曾今有一個很美的家,丁府,只是後來,後來遭遇了,遭遇了不好的事,他們,他們都去世了。」
看著靈兒自言自語的摸樣,面具人心裡泛起一絲難過「靈兒?」
「面具人,你,你能幫我完成一個心願嗎?」看著靈兒閃爍的目光,面具人點了點頭。「我以前,以前還不知道我是誰的時候,便有一個願望,便是踏入修真界,拜一位很厲害的暗影獵手為師傅,希望他能教教我;只是現在,我,我覺得這不重要了,我的一家大小都是被壞人扼殺的,所以,我要報仇!我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靈兒回憶著點點滴滴,低頭說著,她猛然的抬起頭,望著面具人「你……你能幫我完成這個心願嗎?為我的家人報仇。」她的面頰滑下的淚水,讓她此刻看起來極為憔悴。
「靈兒,你放心,這兩個願望,我……我都會替你完成。」面具人堅定的說著,他知曉,完成心願又能怎樣,到時候,她卻不在了。
靈兒拭去眼角的淚水,喃喃細語著轉過身「好了,好了,沒什麼好牽掛的了,沒什麼好留戀的了……爹,娘,女兒,女兒來陪你們了。」腰間的匕首拔出,瞬間插入了自己的腹部!
面具人面容一怔,察覺了異樣,他驚呼一聲「不!」可那倩影亦是緩緩的墜下「咻!」一陣寒風,面具人將靈兒摟在了懷裡。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我……我正在想辦法,我並沒有……」
靈兒顫抖的手,緩緩的伸在面具人的嘴旁「我,我知道,咳咳,我只是,只是覺得,這樣值!」鮮血從她的口中不斷溢出,浸染了面具人的黑色衣袖,靈兒眼角的淚水隨著血跡低落,她微笑的看著面具人「其實,其實我一直,都想知道,你的到底是什麼模樣,你,你能讓我看看嗎?」
顫抖的身軀,面具人緩緩的將靈兒放下,他坐在地面,就這樣抱著靈兒在懷中,左臂微顫的抬起,堅定的摘下白色的面具!
這滄桑卻讓人難以忘懷的面容深印在她的腦海裡。「原來……原來……咳咳,咳咳。」靈兒徘徊的手,在他面頰處晃動。她吞下一口氣,費力的喘息一次「我,我以為,你的臉上,會有刀疤,或是……或是像個怪物,呵呵,咳咳,咳咳,原來,你一點都不是,我猜想的那樣。」
血紅的雙目,讓人不敢直視,靈兒卻從中,看到了那股心靈深處的不捨。「對不起,靈兒,對不起。」這樣的話語,就只能彌補這無法挽回的結局,卻無奈,永遠也彌補不了。
靈兒困了,她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那眼中牢記的模樣也緩緩的散去,突然,她忘記了有什麼沒有說,亦是強忍著劇痛,吞吐著「凶……兇手,他,他的額頭,有……有一刺青,是……是骷髏頭,如,如果他,他實力太強,就,就不要為我完成,心願了。答……答應我,好嗎?好嗎?」
強忍著悲泣的淚水,面具人不能哭泣,他咬著牙,狠狠的點頭,右拳緊握,任由指甲刺破皮肉,鮮血淋淋。
靈兒淡然一笑,這溫柔的話語,盤旋在面具人的腦海裡「我,愛,你……」黃昏的餘光映照在她的面頰,閉合的雙目,她還泛著幸福的微笑,心停止了跳動,面具人凝視著懷中的屍體,沒了其他的聲響,這一刻,好幽靜,幽靜得讓人害怕。
那黑夜的來臨,月色朦朧了他的視線,或許是太累了,抱著懷裡的靈兒,面具人不知不覺的睡了。
這一切都終究會過去,即使太過痛苦,即使太過悲慘,可終究還是會過去,隨著時間被遺忘在昨日,他也終究要開始繼續的生活。
其實,在他心裡,有著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也來不及告訴世人。面具人曾想過,放棄這次任務,帶著靈兒逃離這懸賞的世界。只是,靈兒的離開,讓他徹底的遺忘了這美好的想法,遺忘了自己本性的善良。在他靈魂深處,一股憤意開始萌發,對這懸賞世界的憤怒!
日光刺痛了他的雙眼,他揉了揉眼皮,睜開了雙目,靈兒生前的模樣卻沒有絲毫的改變,他緩緩的抱著靈兒,站起了身,掃視著周圍,一切熟悉的模樣,彷彿似曾發生。
「呼……呼……」分不清到底是春風還是寒風,刺骨的面容迎著殘酷的痛楚,又吹醒了剛重生的萬物。抱著靈兒凌空而起,黑木山之巔,他悄然的停留在這裡。
高峰之巔,寒雪飄零,面具人翻手而起,積雪被掀開,他緩緩的將靈兒放下,孤身自立,這熟睡的人兒將永遠不會甦醒。
「你還得當日在樓蘭城嗎?你曾說過,你最喜歡菱花。」面具人說著,他右臂緩緩的放入懷裡,然後悄然的拿出一朵快要凋零的白色花枝。「其實,在樓蘭城的時候,我就悄悄的摘了一朵,準備……」面具人深吸一氣,望了望蒼際,讓這即將奪眶而出的熱淚湧入心間「準備給你個驚喜,以作為你完成任務,哎……沒想到,卻無緣贈你。」
面具人彎下腰,他緩緩的將菱花放在靈兒的胸前,寒息的拂動,讓花瓣抖了抖,像是又鮮活了的生命,頑強不息。
「我曾問過你,為什麼,為什麼喜歡菱花。呵呵,你卻說,因為你叫靈兒,所以喜歡菱花。我當時不明白為什麼你會道出那樣的原有,不過,我現在明白了。」面具人立身而起,注視著靈兒的遺體「從今往後,這裡便是你的家,它不再叫黑木山,以後,它會叫靈山。」
面具人覆手而落,寒息隨著層層積雪掩蓋了這難捨的一幕。山巔之上,面具人長歎一聲,便傾身而下,那光禿的峭壁處,面具人浮空而對!
右手為指,肆意的揮動,這浮空中的劍法,帶著他此刻的情緒繚繞在這個黑木山中!峭壁上些許岩層開始抖落,印透的裂痕開始匯聚在一起,像是形成了某種符號,更甚至是某種文字。
收手而止,靈山二字浮現在峭壁之上,這近百餘尺的大字,讓世人都無比的清楚。
平原的深處,面具人漫步在這裡,他這是想要走走,走走這條陌生的路,停下腳步,低著頭,無奈的轉過身,那高峰中的二字,靈山,印透在他的瞳孔裡。大火焚燼了煉獄堂,這煉獄堂將不復存在!
面具人轉過身,這白色戴面具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容處,那一刻,他變得更加神秘,浮空而上,瞬間消失在蒼際,這血荒平原裡和往常一樣,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