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在幽靜的屋院中,這巨響真如撼天雷,破門而出,老二雙持刃,掃視著黑夜中的點點滴滴。舒殘顎副屋院很大,即使在月光的照耀下,仍舊有些許地方不可視。
隨著四人的出來,亦是在屋院內四處搜尋,卻無奈,沒有發現一個人影。
「老二,你是不是聽錯了。」老四的紙扇依舊翩翩起舞。
老二不多言,他愁眉深鎖,凝望著屋院的種種樹木,自言自語道「不可能啊,我聽見了樹枝搖晃的聲音,莫非,在樹上!」此言一出,四道身影紛紛躍身而起,攀樹而上。
「紗紗……紗紗……」落葉滑落得更加厲害,可這一切都是徒勞。
身影的降下,老大歎了聲氣「哎,老二,我看你是多慮了。」說著,亦是走進了房門。
「或許,真是我多慮了。」老二輕歎一聲,四人消失在屋院內。
燭光隱隱,這一切,又恢復了之前的原貌。
那浮空之中,月下,從地面幾乎不能視察到的上空,非墨喘息著,在破門的一霎那,他亦是躍身而起,升空而去。
堅持的意念,讓他臨近虛脫,靠著最後一道意志緩緩的落在遺落掃帚之地。汗液已浸透了他的全身,這並非來源於恐懼,而是堅持。
他坐了下來,月光下的身影捲縮在一坨,使他看起來,幾乎是一石頭。拭去額頭的汗珠,劇烈的喘息也隨之緩緩降低頻率。回想著剛才的談話,他心裡不由再次泛起一絲波瀾。
「不行,這件事,一定要告訴李姑娘。可是,可是她住在哪兒?」非墨心裡想著這些,又看了看,月色朦朧的夜空「還有幾個時辰就天亮了,如果這之前沒有告訴她,那一切,一切都晚了。」
非墨站起身軀,搖搖欲墜的模樣顯得有些許狼狽。掃帚支撐著地面,每一步,都是一個艱難的過程。
燈火開始越來越亮,周圍的一切也是如此,家丁們都各自忙活著。
「你……你看見,看見安總管了嗎?」非墨詢問道。
男子一怔,這是非墨第一次和他說話,難免有些驚訝,但看著他蒼白的面容,額頭汗珠不斷滲漏,不由問道「你,你看上去……有些,你沒事兒吧。」
非墨皺眉的搖了搖頭,堅定的問道「你看見安總管了嗎?我找他……找他有急事。」
看著非墨急迫的模樣與問話,男子便說道「安總管現在應該在佈置內堂,不過……咦?」男子身軀一顫,話語還沒說完。非墨便留下了背影,向著內堂而去。「不過,你沒有准許,進不去。」這輕微的話語,也算是一種無奈的輕歎。
非墨的身形穿插在人群中,這道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可隨即便隨著身影的淡去遺忘了。
直至那華麗的殿堂上,燭光刺得非墨睜不開雙眼,他緩緩的登山台階。卻無奈,幾位侍衛走上前,手持長矛,沉聲道「你是誰?沒有准許,不得入內。」
「我……我找安總管,麻煩……你們通報一聲,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我……我必須告訴他。」非墨喘息著,吞吐的將話說完。卻無奈,幾人並沒有去請示,依舊不動聲色。
「呼呼……呼呼」非墨很疲倦,他強忍著這一切,可惜,卻始終不能如自己所願。「我求……求你們了,我……我真的……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他。」可惜,無論這樣,非墨依舊被攔著,沒有絲毫改變的機會。
突然,那熟悉的面孔,讓非墨一怔,不,那不是安總管,而,而是李倩!這熟悉的面龐,非墨不曾忘記,那股來自靈魂的力量彷彿暫時減緩了他疲憊之意。低沉的吼道「李姑娘!李姑娘!」
「李姑娘,李姑娘……」這微弱的話語,總算讓李倩知曉,帶著些許疑惑,她轉頭探去,之間那侍衛攔下的男子,正揮手搖晃著,同時李姑娘的話語亦是不斷發出。
李倩一怔,隨即便向他走了去,而此刻,他身旁的兩小辮子的丫鬟亦是跟了上去。
看著二人的到來,非墨的嘶啞的吼喊也漸漸降低,但依舊能聽見李姑娘三字。看著身穿家丁服飾的非墨,丫鬟怒道「哼!好一個沒大沒小的,小姐是芳名是你叫的嗎?來人,給我把他拿下!」尖銳的話語,刺破非墨的雙耳,真是一種難受。
「是」侍衛低沉應著,隨即向前一步,準備將其落下。
「慢!」李倩突然說道,隨即罷手而言「你們……你們都下去吧。」
小姐的話語,這些侍衛哪敢不聽,隨著罷手,幾人便紛紛而去。「我還記得你,你……你沒事吧。」李倩凝視著眼前的非墨,只見他面容憔悴,無力的身軀顫抖不已。
「呼呼……呼呼」喘息聲不斷,非墨淡然一笑「沒事,我,我沒事。有件事,我……我」非墨想要說出心裡急迫的話語,卻將目光投向李倩身旁的丫鬟。
這一幕,李倩彷彿有所明白,便說道「小芸,你去幫這位公子倒杯茶。」
「小姐!」丫鬟一驚,她呆望著非墨,又驚訝的看著李倩「小姐,他,倒茶給他?」一副蔑視的面容,顯得極為輕浮。
「是,還要我說第二遍嗎?」李倩堅定的說道。這話語,倒使丫鬟不再多言,亦是冷哼一聲,便轉身而去。那微笑的面容,帶著一絲擔憂「好了,你說吧,有什麼事。」
非墨嚥了一下唾沫「我,我聽見,你大哥請回的四位修真者談話,他們……」
說著,非墨便將事情的原委完全告訴了李倩。可無奈,她的面容,顯得一絲憂鬱,卻沒有任何行動。
非墨不解,倉促的說道「李姑娘,如果你再不將此事告知你父親,恐怕,恐怕就晚了。」
李倩淡然的向前一步,舉頭凝望著深秋的圓月,那朦朧的月光圍繞在她的面頰,憂鬱黯歡,泛起漣漪點點。「這一切,一切都是命,他們四位只是想要生存,其實,我對於這一次,也沒有抱任何期望。」
「月下獨影,愁緒纏千里,朦朧不見君容,欲飲千杯自醉,笑來生,歎今意。」
這憂愁的話語,盤繞在非墨的腦海裡,像是久別了的情緒,猛然而至,回憶往事,只會令他更加傷感。
李倩回眸,她淡笑的看著非墨「謝謝你,無論是怎樣的結局,都謝謝你。」那笑容的背後,雙眼如月光般的朦朧,哭泣的淚水,只是被嚥住罷了。
看著非墨的雙眼,李倩彷彿看到了自己,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這共鳴,是二人漸漸的深入這微妙的寧靜之中。
直至丫鬟的到來,這一切,才改變。
「小姐,你……你怎麼了。」丫鬟手端著一杯茶,凝視著李倩,顯得很擔憂。
「沒事兒,我沒事兒。」李倩淡然一笑,她結果杯中茶,緩緩的遞給了非墨「給,你的茶。」只是在這一剎那,非墨才明白,原來,她,正是第一個為我遞茶的女子。
非墨回過神,接過木杯,卻彷彿有千斤之重。低頭,望著搖搖晃晃的水面,這隱隱約約的自己不再陌生,彷彿有意思情切。他舉杯一飲而盡,便不再多言,轉身而去。
台階,好像遠了一些,比來時的路更加困難了,這感覺,非墨只是突然間這樣的感悟。
李倩凝望著這遠去的背影,身軀搖搖欲墜,卻內心無比堅定,不知為何,落幕的自己,竟然心底起了一絲希望。可能這是對信仰的期盼,至少對於她自己的唯一解釋,正是如此。
「你,我怎麼稱呼你。」李倩探身輕呼道。
那堅定的面容,不曾回頭,淡然的吐出二字「非墨。」
夜,可能更加漆黑了,家丁的房屋裡,都沒有燭光,這倒不是因為睡了的原因,而是所有人都在忙活。
那圓月彷彿更加透明了,非墨仰躺在屋院的石台上,疲憊散去了,他只是輕輕的閉上雙眼。那安靜的心跳,讓他覺得無比舒適,那一切,彷彿都沒有了束縛之意。
這一刻,他變了,他變得很清晰,或許,這輩子,他的頭腦從未這樣的清楚想過。忽然間,他明白自己生心所向,這一切,他都不曾遺忘。
躍身而起,飛舞的身軀,沒有使他接觸任何物體,雙手自然的展開,意念的轉動,身後禹槐樹的落葉幾張緩緩而落,那枝幹的抖動,一樹枝折斷,滑翔至非墨的右手。
如長劍一般,自然的姿勢,揮動著心間情緒,快如時光飛逝,慢如歲月靜止。起身,落地,側仰,忽立,突進,防禦,旋轉,這變幻莫測的曲線,像是一道樂章,永奏不盡。
落葉開始蠕動,塵埃開始瀰漫,碎石開始翻滾,風彷彿大了,這一切,彷彿都隨著非墨的思緒動了起來。
樹枝劃過天際,如同長劍一般,這劍法劍影在月光下,忽明忽暗。萬物隨著律動與非墨的思緒交接,光影的飛逝,速度極快,劃過天際,消失不見。
李倩飲下這一生中第一杯烈酒,辣意使雙眼欲紅,悲泣的情緒使她抬起頭,凝望著圓月,自言自語著「月兒更明瞭……」
世人又何嘗知曉,這朦朧的月霧早已隨著非墨的劍法淡去。
一笑眠千愁,一劍忘塵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