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戰鬥，不管人多人少，不管用什麼武器或者空手搏鬥，從戰術層面上來說想要獲取勝利就只有一個要點，兩個字——距離。
控制住距離，就能讓對方打不到你，而你可以肆意攻擊對方。
只要雙方的距離被你牢牢掌握，勝利就是你的。
說起來很簡單，但要控制好距離卻不是容易做到的事，這和本身實力有關，只有強大者才有本事控制好距離。這和訓練有關，嚴格訓練的軍隊才能忠實完成戰術意圖。這還和士氣有關，情緒影響著人類，有時候你不敢跟敵人過近接觸，因為你害怕，有時候你恨不得撲上去，因為你憤怒。
所有方面裡，最重要的就是指揮官，因為一切都由他來控制，他必須有良好的戰場嗅覺，知道什麼時候進什麼時候退，知道什麼距離對自己是安全的，什麼時候保持什麼距離就能勝利。
沈東陽就是一個擁有優秀距離感的指揮官，他的威名不是一戰兩戰就出來的，而是身經百戰。他能根據戰場態勢敏銳地調動部隊，他指揮的部隊總是處於讓對方難受的位置，彷彿敵人一下就能打過來，但偏偏又處於被動挨打的境地，別人要做到這點需要精密計算，而對他來說這純粹就是感覺。
這種感覺，秦關也遠遠不如他。
換做是秦關守城，看著手下這些士氣低落訓練也不足的軍隊早就放棄了，可沈東陽就敢守，他不僅敢守，還敢拉出去跟敵人對著幹！難以想像，差距很大的兩支軍隊打起來居然場面會平分秋色，指揮官得比敵人高明出太多才能有這樣的結果，必須每一步都牽著對方的鼻子走，一個環節也不能鬆懈。
儘管部隊很垃圾，但沈東陽依然承擔起了責任，秦關看得出來。如果不是石林城的軍隊太爛，哪怕稍微合格一點，現在輸的就已經是對方。關於沈東陽這人也是個奇葩。據說他的身世不簡單，以前家裡也是個大軍閥，不知道什麼原因給滅了，後來他就成了一個天才指揮官。不屬於任何勢力。
更神奇的在於各軍閥對他的態度，比如他這次幫一個人守城，下次去到對頭的那邊人家還依然和上賓一樣對他，這不是一般的有面子，生死較量之後居然沒有生死仇恨。
指揮部裡。一切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沈東陽一道道命令發出，人們緊張而有序。
秦關沒有看見真正的戰場，可現在戰鬥居然已經打響兩天了。
女城主在他身邊問：「秦先生，你現在還認為我們會輸？」
秦關不以為然道：「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這支部隊變得有些不認識了，在沈將軍的指揮下士氣高漲，對方的數量比你們多，素質也比你們高。卻能針鋒相對不落下風。而且對方存在補給更麻煩的問題，再撐下去就基本勝券在握了？」
「我相信沈將軍，不明白你為什麼不相信他，他可是你的朋友。」女城主說，「他也沒有像你說的被動防守，而是主動出擊壓迫敵人。現在取得了不錯的戰果。」
「不要一板一眼地計算雙方是多少實力，你知道你的軍隊和正規軍隊差距在哪裡嗎？」秦關說。「不是裝備，也不是人員的能力。很快你就會知道，當第一條防禦線崩潰的時候，沈將軍會過來建議你投降，因為就算對方承受的損失比你這邊大，也是你的部隊首先崩潰。」
女城主臉色微變：「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可我覺得沈將軍已經做到了極致，你能超過他？」
秦關搖頭：「那不一樣，他現在玩的是戰鬥，而我玩的戰爭。」
不管那麼多，反正現在有吃有喝的，秦關也樂得享受，和羅大風兄妹兩個一起，像是生來就沒吃過什麼好東西一樣。其實這些運來的食物並不怎麼好吃，羅大風和羅小雨確實是生來沒吃過什麼好東西，而秦關屬於恢復期，不吃進更多的能量沒辦法加速新陳代謝。
一邊吃還一邊詢問情況：「大風，空間站你知道嗎？」
「知道，我還乘過星際列車嗯。」
「這個都有，那太好了，我問你個事……」
秦關說出了希望號空間主站的特點，想問羅大風有沒有見過，他時間不多，恢復身體後得立即去尋找。羅大風見識不多，但秦關說的這個他卻知道，只有一個那麼大的，是這裡人類空間站系統的核心。
「那裡有上族的控制，幾乎每個人都知道，但去過的不多。」
「又是上族？」
秦關有點擔心，如果這個是幽魂族，又控制了那裡，會不會造成毀滅性的破壞？
好容易來到這裡，如果傳送站被破壞了，那還是早早回去的好，回頭也難以跨到下一個站點去了，只有繼續往前，朝天河系中央繼續前進。希望號的臨時通道並不是沒有極限的，如果往前的一個站點也被破壞了怎麼辦？那空間站網絡就被中斷了，不能一個個去激活。
沈東陽的防線終於破了，對於這個結果他有心理準備，但同時也很無奈，假如自己指揮的部隊稍微有些意志，他不敢說能擊敗來犯的敵人，至少也能讓他們暫時退卻。事實讓人很無奈，這個女城主根本就無心戰鬥，她父親留下來的部隊現在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堅持戰鬥。
她終於還是來找秦關了，秦關一點都不意外。
「已經被突破了第一道防線，我們還有兩道防線，沈將軍勸我投降。」女城主說。
這些秦關想得到，他問道：「如果投降，他們會把你怎麼樣？」
「他們會剝奪我的一切，但不會殺我。」女城主回答。
這個秦關也想得通，一般來說，這樣的紛爭世界對於軍閥頭目不會亂殺的，一旦你殺了這個，下次遇到另一個人家就能拚死抵抗。殺了既沒有用又給自己今後帶來了麻煩，只要人家知道投降不殺或者還有優待，沒準這戰鬥根本就不會進行，弱者直接就投降了。
「這不挺好？兩城並在一起，除了你別人也沒什麼損失。而你也不會有事。」秦關開解道。
沈東陽跟著進來，說道：「話是這麼說，但也得分人。西揚城的城主是個殘忍的人，每年在他的城裡都會餓死不少居民，而我們的郁芳城主很得民心，至少不會剋扣居民的食物。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幫她的原因。」
「原來叫郁芳城主，幸會。」秦關微笑道，「知道嗎，每個人的存在都有意義，城主的心腸讓我敬佩。但這個時代不需要你這樣的人，你關心自己的人民而不訓練軍隊，只會引來更多的戰爭，我倒是狠欣賞那個西揚城主，把人餓死也要強大自己的軍隊，這個時代需要他。」
「餓死人還是好事？」他們都沒聽明白。
「對於整個人類來說，戰亂年代是不正常的，不可以用正常的道理去衡量。如果部分人餓死換來時代的推進。那麼這個代價就是值得的，這種時代需要一個強力的領袖，當天下再沒有他的對手時，就不會有人餓死了，當然他得背點罵名。」
「照你這麼說，我還幫錯了？」
沈東陽很是鬱悶。「好心的人做得不對，殘暴的手段卻有道理。」
「錯是沒錯。你們代表了陽光的人性，但世界上什麼人都有。你不能指望別人跟你一樣，如果殘暴的手段能達到目的，那為什麼沒有道理呢？」秦關慢條斯理地說著，看似有點道理。
「廢話少說，你說過你有辦法？」沈東陽問道，「反正我現在是沒辦法了，你試試看？」
秦關搖頭：「要守城的話，我估計自己不會比你幹得更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勢，包括被你打敗的敵人，難道他們真的處處不如你嗎？當然不是，一個易犯的錯誤就是在敵人期望的戰場上與他戰鬥，你想，對方大張旗鼓地過來，他們期望的戰場在哪裡？當然是石林城下。」
「這麼說我犯了錯誤？」沈東陽愣了，那麼以前自己也是這樣做的啊。
「倒不是你犯錯誤，而是你有局限性。」秦關說道，「對於你這種半路殺出來的幫手，本身就不是為石林城主考慮的，站在你的高度，只會想到如何擊退敵人的這次進攻，而更高層次的思維不是你去操心的，所以你已經是做到最好了。」
「還有什麼更高層次的思維？」郁芳城主不解。
沈東陽更是不服：「你來說說，不打退他們我還可以想什麼，你有什麼更高端的想法？」
秦關問城主：「我問你，如果能守住這一次，那麼下次他們還會不會來？如果他們不來了，別人會不會來？又不只有你們一個勢力存在，你怎麼保證他們不打你？」
「按照規矩，都是各守各的地盤，我父親以前就是這麼守的。」
「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如果是這些家底，你父親根本就算沒有留下什麼東西給你。」
年輕女城主心如亂麻，下次再有人來搶地盤怎麼辦，再去找沈東陽？
「世界需要一個規則，如果沒有，那世界就亂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規矩，你聽誰的？你認為那個人壞，認為他該殺，但有人卻認為你該殺，以誰為標準？沒錯，拳頭大的才是標準，現在你可以說是沒有拳頭。」
「那你要我怎麼樣，投降嗎？」
「這得問你是怎麼想的，你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對的嗎，想不想全世界都執行這個標準？」
「那我該怎麼做？」女城主聽出什麼來了，眼睛裡閃過光芒。
秦關點點頭：「你守住這個城，就算實力再強也堅持不了多久，這次打退了還有下次，這個對手跑了還有別人，因為天下沒有共同的標準，有一天他們聯合起來打你，就能找出各種各樣的借口，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其他人也沒興趣知道，他們只關心最後誰贏。」
沈東陽問道：「那你想怎麼做？石林城的軍隊訓練太差，你能短時間改變這一點？」
「再差也是軍隊，總有你打得過的。」秦關微笑道，「為什麼要坐著等敵人的刀鋒呢？」
「你是想……這不行，城主之間有規矩。如果有人主動攻擊，那麼會遭到聯合抵制。」郁芳城主有點擔心。
「你怕這個，西揚城不就來了嗎？」
「他們那是沒辦法了。顧不得後果，不打會餓死更多人，而我們就沒必要犯這一條，只要頂住他們的這次進攻。我想他們就會崩潰的。」
「不用擔心，我們有的是借口。」秦關說，「對於其他城主，可以說他先挑起戰端，我們是反擊。戰爭已經由他們開始，怎麼結束就由不得他們了，這是勝利者宣佈的，你不想做勝利者嗎？對於人民，他餓死了人就是借口，還不夠理直氣壯嗎？」
郁芳還是在糾結：「說是這麼說，但我們也犯了大家的規矩，其他城主會心有顧忌的。」
「那就不存在什麼規矩了。他們想守這個規矩的話。你怕什麼？」
郁芳一想也對，這個規矩就是用來束縛手腳的，讓各方保持克制，那為什麼不是別人對自己克制？從性格上說，她根本不會同意秦關這個想法，因為她沒有那麼大的心。只是想保住父親留下的東西而已，但現在看來。她再守規矩也保不住了。
她看了看沈東陽，沈東陽點頭：「指揮權就交給你了。我倒想看看你是怎麼翻身的。」
「現在對我們來說，不能找硬的碰，而整個星球最軟的是哪裡？」
「西揚城。」
「沒錯，沈將軍帶一支部隊佯動，做個反突擊，吸引住他們所有的注意力，其餘的部隊全部出動，迂迴過去直逼西揚城，所有人都去，石林城就不要了，留給他們！」
……
秦關終於見到了這個星球的武裝力量，他們使用各種類型的戰車，有重炮車，有輕型戰車，主戰的戰車伸出好幾根炮管，秦關開始還納悶，有沒有這個必要？後來一問才知道，這些戰車的性能都不怎麼可靠，這許多炮管都是備份用的，一旦臨時故障也不至於失去反抗能力。
石林城的軍隊都懶散，這次全體集結，看上去很讓人擔憂。
少部分的主力精神還不錯，大部分看起來就是些土匪流氓，秦關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帶領過的罪犯部隊，可罪犯部隊至少還是有真本事的。
「我是你們現在的最高指揮官。」秦關對集結起來的石林軍喊話。
石林城軍人都很驚訝，怎麼不是著名的沈東陽嗎，難道說要敗了？那得看準機會逃跑。
秦關也看出了他們的心思：「沈東陽正帶著部隊衝擊呢，他帶的是精銳部隊，你們不是，你們就像是土匪強盜，根本就不像是正規軍，勝了好說，一旦失敗肯定跑得滿地都是。」
這樣的話，並沒有激起軍人們的憤慨，其實他們也承認這一點，有什麼呢，作為一方軍閥的守軍，竟然也沒多少好處，誰給你拚命？強盜就強盜吧，反正現在估計要輸了，能溜掉最好。
秦關點了點頭：「看來你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也好，既然你們這個樣子，就幹點土匪流氓該幹的事，我們不守城了，全部出發去西揚城，趁他們沒注意的時候，我們去搶劫，別告訴我這個你們也不行吧？」
石林軍瞪大了眼睛，有人問：「搶到的東西歸我們嗎？」
秦關居然答應道：「嗯，凡是屬於西揚城主和守軍的物資你們都能分一半，多搶有獎，但不要搶平民的，因為我們的城主不允許，反正他們也沒什麼東西搶，總之你們幹不幹？不幹的現在就可以逃難去。」
逃難？那可是受苦的事，他們寧願幹一票爽的。
「干！」豪邁的聲音響徹他們集結的廣場。
有好處撈就行，他們可不管誰來指揮或者去哪裡打仗，這麼一支大軍過去燒殺掠搶多過癮，說不準一下就發了，比逃難的隊伍要威風得多。
利益的誘惑，在這種世道比什麼動員都有效。
秦關立即揮師出發，郁芳城主帶走了一切能帶走的東西，還讓精銳部隊監視城裡的情況，連續抓到了好幾撥奸細。
龐大的戰車部隊急行狂奔，形成一股鋼鐵洪流湧向西揚城，對於戰車來說，這算是一次遠程奔襲，不過讓西揚城大軍發現也無所謂，沈東陽的佯動部隊會變成牽制部隊，死死拖住他們。
他根本不用擔心什麼，大不了雙方換個城住，石林軍還舉著正義的大旗，物資也帶光了，西揚軍根本待不住，現在這個星球什麼最重要？食物和武器，這兩樣要是沒有了，軍隊就得分崩離析，人口只是用來向上爭取物資的，遠水可救不了近火。
對於這群無組織無紀律的土匪軍他更不擔心，只要他們動手了，就會死心塌地留下來，要不然西揚軍能放過你？
只有一點麻煩，他們壞了規矩。
西揚城不也壞了規矩嗎？那是兩碼事，其他城主看見你們這麼亂來，肯定人人自危，這不是講道理的時候，講的是規矩。他打你，你就可以壞規矩了嗎？
隨著秦關這個計劃的實施，石林城主郁芳徹底踏上了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