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號和天塵號付出了極大的努力,雖然幽魂族大部隊沒有追擊,但迎面而來的還有許多後續部隊。這一次,他們兩支戰列上的能源消耗很大,就算沒有敵人的追擊,都很難到達下一個星球,別看天河系裡有的部分星球很密集,最密集的相互距離都足夠人跑一輩子都無法到達。
可他們又不得在乎消耗,各種火力瘋狂地朝敵人傾瀉。
否則他們就不是能源不足那麼簡單了,在這裡就得被打死。
「報告,前方空間磁場紊亂。」
「很好,我們來到通道入口了,天塵號和希望號連接,衝進去。」
只有依靠幽魂族這個通道,他們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秦關對這個通道是很感興趣的,可現在不是研究的時候,他們得活命,進去會到達哪裡他不清楚,進去之後還能不能出來他也不知道,總之這是唯一一條未知的道路,其他路都必死。
秦關也很忐忑,從一個空間到另一個空間,中間會是什麼呢?
什麼也不是,就如同過一扇門一樣。
門的這邊還有很多幽魂族戰鬥單位,他們正以相反的方向進去,突然一個長條狀的龐然大物飆射出來,讓他們都是一愣。不過他們接收到的命令只是增援,沒有對這種事做出任何反應,也沒有追擊,很快他們全都進入通道裡,通道關閉。
宇宙空間彷彿沒有戰鬥的痕跡,那麼寧靜。一切都在時間的長河裡沉睡。
他們居然脫險了,從異族凶狠的爪牙下逃生了!
這是真的嗎?
所有人整整沉默了五分鐘,然後幾乎同時爆發出歡呼聲。
「不敢相信,我們還能活著!」
「哈哈。異族強大又怎麼樣,我們還不是想走就走。」
只有秦關鎮定地坐在那裡微笑著,安靜地看著這一切,他知道人們需要發洩一下,未知的異族,強大的武力,不死之身,這支人類隊伍承受著沒有人遇到過的壓力。那種感覺就彷彿是弱小的人來到了強大神祇面前。心中會產生一種自己什麼也做不了的絕望,其他人是體會不到的。
秦關在操作台上慢慢進行著動作,直到其他人情緒稍微穩定一些了,他才說話。
「所有人注意。第一,這裡很有可能是一個存在幽魂族的區域,我們得派偵查飛船前出,希望號和天塵號都不能被這個種族發現,否則那是災難。他們從這裡出發的,我們還不一定就脫險了。」
聽見這話,所有人立即冷靜下來,想起他們還得面對殘酷的現實。
秦關接著說:「第二。這個新出現的種族和我們一樣需要有機質補充,所以附近有極大可能會出現生命星球。但不要太指望,上面可能出現異族。還有可能這個星球已經被他們毀滅了,我們找找看,運氣好的話或許可以進行一下補充。」
「第三,我將交出指揮權,歐陽華車長接管,你們看看外面的星空吧。」
外面的星空怎麼了?人們往舷窗外望去,星空璀璨,並沒有什麼異狀,而且他們從未見過那麼好看的星空。等等,從未見過如此摧殘的星空,很多人立即反應過來了,這個星空對他們來說很陌生,天河系還是那個天河系,但樣子卻不一樣了。
天河系像一個巨大的螺旋,星系中心伸展出幾條星帶在進行永恆的旋轉。
「相信你們也都看出來了,我們在天河系的位置發生了巨大改變,我們現在出現的位置距離聯盟已經至少一萬光年,或許還不止,這是什麼意思?意思就是這個距離光都要跑上一萬多年,而我們剛才一瞬間就過來了,是不是很神奇?這就是那些異族的手段,我們的敵人。」
神奇?現在人們的感覺很恐怖,他們彷彿覺得自己和世界隔離了。
一萬光年,這個距離沒有人敢想像。
失去了人類世界,這個宇宙還有意義嗎?
「我們還能不能回去?」一邊的巴圖很少說話,現在也迷惘了。
秦關笑了笑說:「你們的心情大概都是一樣的,但不要忘記了,我們不是被關進了與世隔絕的監獄裡,而是進入更加廣闊的空間,這裡才是我們施展的天地,能不能回去?我相信異族的空間通道不是能隨便打開的,所以我們現在依然在希望號的原始軌道上,只有這條軌道才能進行空間跨越。」
「這麼說我們還可以回去?」唐馨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相對整個天河系來說聯盟雖然小,彷彿塵埃一樣,但那裡是家,無論任何人,當他知道家回不去之後總是不好受的。
「所有人聽著,我們沒有偏離軌道,那意味著我們可以找到希望號的原始站點,當然就還能回去。」秦關說道,「接下來我們極有可能會遇到另一個部族的人類,因為我們的祖先曾經足跡幾乎遍及整個天河系,只要是生命星球,就有可能遇到人類,大家要有心理準備,天河系就是我們的家。」
他這麼一說,大家心裡就溫暖多了。
宇宙中不僅要面對物資的匱乏,還得面對孤獨的挑戰,那潮水般,讓人瘋狂的孤獨。
……
茫茫宇宙裡,想要在附近發現星球都是極其困難的,就算是恆星也很難找,那一點點星光都在朝你閃爍,你得一個個測算他們離你有多遠,有可能身邊就存在一顆生命行星,但你一輩子也無法發現。
秦關根據聯盟的位置和希望號現在的位置,大致斷定了原始軌道。
這個軌道肯定會沿著天河系螺旋的一條星帶一直往中心延伸,他把這設定為第一線。但這第一線的寬度都是他們無法跨越的,人的生命有限,空間依然是他們的巨大障礙,目前最關鍵的問題就是找到希望號的原始空間站。
不過他們很幸運。僅僅兩周的時間就從漫天的星光中發現了一顆生命星球。
那是一個距離不遠的恆星系統,大約一周的行程。
希望號上脫離的一艘飛船作為先遣,兩支戰列遠遠地跟著,他們朝這個星球進發,但願那裡還能得到一些補充,最好是沒有什麼異族的蹤跡,否則他們真得拚死一戰了。
先遣飛船上有斯楞的登錄部隊,還有一個精銳小組。精銳小組由秦關、董幽揚和唐馨司徒晨星等人組成,現在兩支戰列都嚴重缺乏能量,不能支持一次大戰,所以他們得對未知的前路有所準備。董幽揚一定要跟著秦關。秦關無所謂,跟著就跟著,反正希望號裡那些衝突的秘密已經被他控制了。
「小心,我們接近了。」飛船的控制權在董幽揚手裡,他兼任副車長權力還是不小的。
「放狗。監控掃瞄整個星球。」秦關沒有感覺出危險,只覺得詭異。
「閉嘴,你不要插手。」
「好吧。」
沒多久,探測器就發回了報告。情況讓人欣喜,有人類生活的蹤跡。有生命存活的跡象,沒有發現異族。
有星際列車軌道站!
「先登上軌道站。用登陸車,我們走!」秦關迫不及待地招呼。
登上去了之後才發現,這並不是希望號的原始站點,因為這裡和一號站有很大不同,規模也不如。秦關覺得這裡倒像是另外一個人類聯盟,但軌道站的系統並沒有任何反應,無論他們怎麼呼叫,整個軌道站失去控制了,他們甚至沒有找到一個人。
「我去嘗試激活控制中心,你們去找找看有沒有人。」秦關吩咐道。
「我去激活!」董幽揚現在很喜歡和秦關對著幹,很傷腦筋。
「好吧,你悠著點,司徒影跟著。」秦關無奈地說。
其他人分頭尋找,這裡彷彿很久沒有使用過了,秦關心裡有些擔憂,會不會這裡的人類已經被幽魂族所消滅?從這個軌道站分析,這支人類部族的科技水平和聯盟人類有些近似,但遭遇不同,聯盟人類遭遇的是龍人族,而這裡的人類肯定遭遇過幽魂族,他們能和異族抗衡嗎?
「報告,發現一個人類,女性,身份尚不清楚。」斯楞的一個手下發來消息。
秦關立即趕往發現地點,那裡是九號站台。
趕到的時候,陸戰隊員正在候車大廳裡,拿槍緊張地圍著,候車位上坐著一個女人,初步判斷大約二三十歲的年紀,穿著好像是軌道站的工作人員制服。那個女人在好奇看著圍住他的陸戰隊員,臉上很平靜,眼睛裡也沒有任何神采,她整個人彷彿就是個雕塑。
「退後,退後,搞那麼緊張幹什麼?」秦關命令道。
然後他走上前,跟幾位隊員交換了一下眼神,那個女人彷彿對他們失去了興趣,轉眼看著窗外的星空。
秦關走到她身邊坐下,試探著問道:「能聽懂我說話嗎?」
女人幾乎難以察覺地點著頭,她的表情呆滯,行動遲緩,讓人覺得很不正常。
秦關繼續問:「這裡的其他人呢,發生什麼事了?我們是……」
「噓!」女人忽然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手勢,秦關莫名其妙。
「你聽。」
秦關豎起耳朵,什麼也沒有聽到,只有無邊的死寂,陸戰隊員們面面相覷。
「你……聽到了什麼?」秦關又問。
女人轉頭過來,對秦關展露出一個笑容,但很顯然她許久沒笑過了,甚至有可能很長時間沒有變化過表情,臉上肌肉的牽動都顯得那麼生澀,她說了句:「寂寞在唱歌。」
所有隊員都感覺脊背在發涼,這場面太過詭異了。
秦關忽然靠在座椅上,抬起手揮了揮,斯楞會意,帶著戰鬥人員出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關也在看著窗外的星空,彷彿要出朵花來。
「我好像也聽到了。你在這裡等了多少年?」秦關忽然問。
「不記得了,我只記得列車十年一趟,他十年前就該來了。」女人聲音沒有帶感情。
「這麼說軌道站一直在維持著基本運轉,只有你在等車嗎?」
「其他人都被幽魂族吃了。這裡是個被標記的星球,你們不該來。」女人說。
好歹是說話了,雖然聽得不太懂,秦關接著問:「被標記是什麼意思,幽魂族還吃人?」
這回沒有聽見回音,秦關又和她失去了聯繫。
歎口氣,他再問:「還會有列車來嗎,你要去哪裡?」
女人又對他驚悚一笑:「我有張票。他們會帶我走的,他在等著我。」
這女人神經有問題,秦關察覺到了,至少有輕度的失常。按她的意思,已經在這裡等了很多年,那也難怪,誰孤獨了這麼多年都會或多或少出點毛病。寂寞太可怕了,秦關剛到星際列車上工作的時候也差點瘋掉。幹這一行的人都受過精神訓練。
秦關忽然有點束手無策,這個時候唐馨進來了,她坐在女人的另一邊,問道:「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們?很平常。他看見了我,我看見了他。我們認為可以生活一生。」女人木然說,「後來他走了。說這個星球已經被幽魂族所標記,他們在這裡圈養人類以及生物作為食物,他告訴我那些異族會回來毀滅這裡的,所以一定要走,他還說,等到他在那邊安定之後就回來接我。」
「他來了嗎?」唐馨問。
「還沒有,但他會的,列車十年一趟,那次我沒買到票,現在有了。」
唐馨和秦關對視了一眼,又問:「列車十年前來過嗎?」
女人慢慢地搖頭:「沒有,但是十年又過去了,我還有幾個十年?」
十年?對於這個宇宙來說,所有時間都是瞬間,空空的站台飄蕩著無邊的寂寞。秦關和唐馨一左一右陪著這個女人,都不再說話,他們就彷彿是三尊雕像,定定地看著窗外的星空。
什麼也沒有,什麼都不會動,什麼都不說話。
「你們,也等車?」女人好像才發現他們兩個。
唐馨望著星空,沒理她,而秦關看了半天才回答:「我們不等車,我們接人。」
「列車到了?」
「到是到了,不過應該不是你等的那一趟。」
女人點點頭,三個人繼續望星空。
董幽揚發來消息:「這個軌道站一直在維持低速運轉,但顯然很久沒有列車停靠的記錄了,動力中心反應爐即將失效,我們的探測器對星球表面做了全面掃瞄,暫時未發現有危險。」
秦關回復道:「通知希望號和天塵號,過來吧,建立臨時基地。」
「怎麼,不會有異族嗎?」董幽揚問,「這片星域可都是他們空間通道的出發點,萬一碰上怎麼辦?」
「應該不會有了,不過也不要放鬆警惕。」秦關回答說,「這裡是幽魂族標記的一個星球,他們剛席捲過這裡,短時間應該不會再回來,他們需要吞噬生物進化,把人類當豬一樣養。」
「狗娘養的,這裡不是希望號主站?」
「注意素質,應該不是,但也不會太遠了,這裡有星際列車系統,也有人類,我們應該去找到他們。」
「那得補充完物資能源之後才能出發。」
「不用,希望號和天塵號不去,你的希望101飛船帶著先遣隊出發,趕時間。」
希望號現在其實是兩列,序列一開頭和二開頭的兩列車廂,有並聯和串聯兩種聯合模式。
董幽揚並不同意這樣做:「這裡可是個未知星域,失去戰列火力支援我們會很危險。」
「戰列目標大,遇到危險不好脫離。」秦關解釋說,「再說這裡的情況感覺不太正常,希望號不能被人發現,不僅是異族,連這裡的人類都暫時不能讓他們知道,不要問為什麼,我覺得應該謹慎一點,要跟著我可是你自己說的,留下點人接應希望號,我們出發吧,要不你就留下接應希望號?」
什麼叫跟著你?董幽揚很不爽這個說法,但他畢竟說過這樣的話。
這裡的人類還存在嗎?連人類都不能讓他們知道希望號的存在,董幽揚不明白秦關到底什麼意思,卻也能猜出一點什麼事情來,難道秦關懷疑這裡的人類會和幽魂族有勾結?那怎麼可能,幽魂族和人類是不能共存的,幽魂族對所有生物都有毀滅性,他們如果是依靠吞噬進化的話人類也將是他們的食物。
他們的消耗極其龐大,很快能把整個星球生物全都吞噬掉的。
人類有什麼可能和他們勾結?
小心無大錯吧,董幽揚也只能這麼準備。
九號站台,三個人依然靜靜地坐在那裡,沒有人動一下,一直到董幽揚做了安排之後,秦關才說:「這麼一直等下去,宇宙不會消失,我們會,而我們的人類不知道會不會。」
唐馨轉過來看著秦關,秦關對她點點頭。
唐馨對那女人說:「你現在還想見到他嗎?」
「想……我不知道,還能見到他嗎?」
「不知道,反正你該走了,停下意味著死亡。」
女人麻木的臉上出現了複雜的表情,有驚恐,有不安,還有一點茫然。
「我怕死,我要活下去……」
秦關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對她說:「把票給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