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未來的戰略構想和歷史依據,**建國後,亞爾夫海姆利益要求新生查理曼不僅應當是同精靈陣營友好的,而且應當是永遠對未來可能的敵人保持距離的。可是鑒於人類的傳統和性格,很難設想會有這樣一個查理曼:既能讓精靈們覺得跟它的友誼是靠得住的,本身又是個由人類還是王女攝政,同時對其它諸國持開放態度的。密涅瓦或許能做到這一點,不過在她成為攝政之前還有許多障礙。
查理四世、路易王太子、伯納德王子、王后、第二王妃……所有繼承順位在密涅瓦和夏爾王子之前的王族都是障礙,而且還是不能用簡單粗暴的方式處理掉的障礙,至少玄武門之變、燭光斧影之類的花招不行。血腥暴力的上位方式會造成合法性問題,同時也會給人「密涅瓦是精靈們的傀儡,新生查理曼是傀儡政府」的糟糕映像,這和最初的算計完全牴觸。
新查理曼必須是一個合法的、符合民意、被國際社會所認可的政權,同時也必須搞掉妨礙密涅瓦上位的傢伙們,為了同時達到這兩個目標,唯一可行之道就是挑起其他王族的爭鬥,讓他們自相殘殺,等到塵埃落定,查理曼化為一片焦土的時候,再讓密涅瓦以「忍辱負重的王女」的形象出來收拾殘局。
沒有任何漏洞的完美劇本,一切盡在掌握。
然而
「這已經超出查理曼一國的範圍了吧。」
平靜的聲調中多了一絲嚴厲,紫瞳裡躍動著難以忍耐的熱量。
財團在幕後操控戰爭。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以李林操控戰爭的手腕,相信就算演變成好幾個國家同時參戰的大戰,這種體制也能長時間有效運作下去。
可以「需求」為借口,讓戰爭制度化,連怨恨和反彈都要接受管理……
壓著在胸口鬱結團快,羅蘭咬緊牙關。
「既然決定是要讓她上位,那麼可以考慮戰爭以外的手段吧,比如互相承認什麼的」
「政治手段是以相互承認為基礎的。」
李林微微抬起下巴,視線落在哽住的羅蘭身上。
「沒有對等的承認。交流也無從談起。現在除了極少數人。有誰願意承認亞爾夫海姆的存在,並且甘心接受新的勢力劃分和政治格局安排?」
羅蘭的手顫抖著。
他不斷向手上使勁,試圖遏制顫抖,結果卻讓手手抖的更厲害了。
李林和精靈們能夠信賴的。是承認亞爾夫海姆**自治的查理曼。而一個願意承認尖耳朵異端的查理曼。卻不會是包括查理曼人在內大多數人類願意選擇的。圍繞雙方的這場利害和感情的衝突,具有悲劇的一切要素。
如果精靈試圖確保在查理曼有一個同他們友好的政權,這個政權就難以被其治下的國民和人類諸國所接受;反之即使黎塞留和王族能建立起一個和周邊國家和平共存的查理曼。恐怕他們也無法保證這個政府一定會接受自己領土內出現一個精靈國家,並且願意同亞爾夫海姆友好。事實上,這個難題也許不是憑政治家的才智所能解決的。導致精靈陣營決定訴諸戰爭手段來解決查理曼的根本原因,也正是在這裡。
「戰爭是一種政治手段。想要結束它,除非達到目的,不然就是雙方損失大於收益,無法繼續進行下去。我不否認我的手段不光彩,不過吶」
收斂笑容,李林用近乎苛刻的聲線問到。
「堂堂正正地作戰而讓百萬人血流成河,以最低限度的犧牲來達成世界變革及永久和平,你覺得哪一種比較正確?」
「……」
緊盯著養父,羅蘭一言不發。
李林的答案一目瞭然,一如既往的無比正確,正確的近乎冷酷。而自己……
這根本不是一個短時間內可以解答出來的問題,一般被問到這個問題,人們總是會下意識的選擇後者,但誰也不能保證那個「最低限度犧牲」的名單中沒有自己,接下來就會變得猶豫甚至逃避問題。但羅蘭的著眼點並不在這裡,某種程度上他認可這種手段的必要性,但如果最卑劣的手段可以有效減少死傷的話,迄今為止,智慧生物又為什麼千辛萬苦地探求正道?就算李林的謀略成功了,人們,至少查理曼的人民會認可這種結果嗎?
絕對不可能。
雖然李林和他的支持者們會說「就算不認可,他們又能做什麼呢?社會地位決定了他們只能去適應,畢竟生活還要繼續。」之類的調調,一段時間內看上去似乎也正如他們所說,但湧動在人們心裡的憎惡和怨恨不會消失。就像一座火山,暫時陷入沉睡,而在穩定的巖盤之下,岩漿不斷積累能量,不知何時會爆發,也不知會造成何種程度的災難。為了避免那種情形,就非得改弦更張不可。
或許這是一廂情願的天真,不過羅蘭實在難以接受李林太過尖銳的解答。
「為什麼只能在兩個答案之間做選擇?」
征服或毀滅只能在兩者間選擇,這未免太奇怪了,即便戰爭是政治手段的延續,可政治手段不是只有戰爭這一種形式,在虛與委蛇籌備戰爭之外,尚有妥協的備選。
「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人類,覺得他們無法心平氣和地接受共存,將他們視為仇寇,那對方也一定會抱有相同的想法吧?結果什麼也沒改變,只是暫時改變主從地位,把暴力衝突延後而已。如果不嘗試一下從根本改變思維,是談不上變革的。」
「所以?」
「為什麼不在小範圍內先嘗試一下呢?」
羅蘭
舔了一下嘴唇,克制著情緒的音調慢慢訴說到:
「與其簡單的否定。讓怨恨和無限遐想的種子生根發芽,不如先做些嘗試。成功固然很好,失敗也不會影響整體,也可以對所有人有所交代。」
「……」
交談開始以來,李林第一次沉吟,手指從咖啡杯上挪開,敲打著桌面。
羅蘭所說的東西,可以用一個名詞總結特區。
所謂特區,實質在行政等方面採取特殊政策的地區。細分起來有戰略特區、經濟特區、技術特區等多個種類,由於實行的是各種**的行政體系。常常會有特殊的民俗、民情。這在地球上已經有許多先例。在這個世界恐怕是頭一遭。
「實驗性的特區……」
又一次咀嚼這個詞彙,平靜的聲調給房間裡帶上一層非現實的感覺幾分鐘前還在指責李林拿國家和人民做實驗的少年,此刻要求最高執政官提供一小塊區域嘗試不同的政策。說得不好聽一點,簡直是雙重道德標準。就連羅蘭自己也覺得這一招實在是有點那啥。
不過政治本來就是如此。能成功的政客、政治家都是厚黑學學得非常好的那一群人。而有道德潔癖、崇尚清高的人都如同馬克.吐溫的小說《競選州長》描寫的那樣收場了。
結果優先於一切羅蘭默默念叨著李林的「格言」,一遍又一遍,忐忑和焦慮在心中一點點積累。
「好吧。」
手指停了下來。李林認真地盯著羅蘭。
「我給你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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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特區?」
黎塞留首相停頓了一下,搖搖頭。
「不行,軍方和大臣們不會同意這樣的混賬要求。」
李林很理解首相的想法,讓一個幾乎將畢生精力都投注在加強中央權力的國家主義者同意這種形同**分裂的事情,等於叫他背叛自己的信仰,破壞他迄今積累起來的威信。而且首相正致力於削弱陸軍和提坦斯的權柄,在這種時候提出要搞行政特區,他是不可能同意的。
不過,一件事是好是壞,只取決於人們看待它的角度。
「首相閣下,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搶在勃然變色的首相開口斥責之前,李林提醒到:
「對一無所有的殿下來說,這是一件個難得的機會。為了國家的未來,王國政府應該支持建設一個行政特區。」
「這個……」
李林口中「一無所有的殿下」指的是被黎塞留內定為王位繼承人的夏爾王子,由於是庶出的幼子,早亡的母親和母族並不是強有力的貴族,繼承順位相當落後,根本無人願意投效在他的麾下。過去這一點對延長夏爾王子的壽命還算是相當有力,但如今卻成了一個大問題。
黎塞留還活著的時候,海軍和他的政治班底還能不遺餘力的支持第四王子,為他將來執政做些準備。但他終究是一介老人,和他的國王陛下一樣,每時每刻都在朝衰老死亡的重點接近,隨時都可能怎麼樣。一旦失去他這樣的樞紐角色,黨附於首相的軍事政治力量連能否統合到一起自保都成問題,更不要說同心協力去支持第四王子了。
將這些勢力交給密涅瓦或許算是一個解決辦法,但王女殿下同樣太過年輕,能否服眾,能否扮演好攝政輔佐的角色都是讓人不安的未知數。更讓人憂心的是,財團是否會通過密涅瓦操縱國政。
解決這些擔心的最好辦法是為夏爾王子培養私人班底,依靠一個能力出眾的武班子,縱然不是說所有問題迎刃而解,至少能讓夏爾自保。不過在王太子、第二王子和首相自己瓜分了幾乎所有軍政力量的當下,要用什麼名義為尚且還是兒童的夏爾培植班底……直到剛才為止,黎大主教還在為此頭疼,眼下李林提出的特區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是第四王子的直屬領地,名義上是中央政府直轄,以此為掩護將人才和其他資源輸送到這個特區裡進行培養鍛煉,假以時日將成為夏爾王子自己的班底。
「可是國內已經沒有可供行使特殊政策的地區。所有的封地都已經有主人,剩下的只有海外殖民地,但那裡……」
「哎呀,首相閣下,你忘了麼?眼下不是正有一塊新併入的領地需要特殊行政手段?」
「……你這傢伙。」
眨眼間,紅衣主教的視線變得像刀子一樣鋒利。
「你就這麼想要戰爭嗎!」
「現在可不是宣揚和平主義的時候吧?」
李林若無其事地聳聳肩膀,承受著首相猶如實質般的尖銳視線和憤怒,他用絲毫沒有變化的腔調繼續說到:
「既然無論如何也要為殿下儲備人才和資源,那麼就滿足提坦斯的願望吧。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他們的夙願吞併卡斯蒂利亞,讓查理曼更加強大、富庶。」
「這個嘛……」
李林的話讓黎塞留陷入沉默。
在國內沒有多餘的封地。海外殖民地太過遙遠的背景下。以特區的名義將提坦斯攻略下來的卡斯蒂利亞國土置於國家掌控下是最佳的處理方式。
表面上滿足了好戰分子,實際卻不聲不響懲罰了抗命獨走的提坦斯,同時還讓他們無法對此抱怨。用最挑剔的標準來看,這樣的處理也沒有可以被指摘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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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當然。如此一來等同於放縱提坦斯隨意開戰。但在貝拉米公使喪心病狂的行動之後。兩國關係已經無法挽回。提坦斯也不會讓事態好轉,還會竭盡全力破壞一切緩和的可能。既然如此,索性讓他們放手去打。打完之後把勝利果實轉給夏爾王子,讓事態朝有利的方向發展……
這是好事,但李林可以從中獲得什麼好處呢?
這個奸商是純粹的利益動物,絕不會參與到無法獲利的事情當中去,在這件事情中,他可以獲得哪些好處呢?
加強與黎塞留之間的政治聯盟?不可能,巧妙的維持各方勢力的均勢,使得所有人都需要財團的支持才是最佳局面。挑起戰爭,獲得更多軍火訂單?也不對。如果他真的著眼於此,那他應該設法讓戰爭長期化,而不是讓佔領區穩定化。
就在首相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李林把底牌攤了出來。
「特區的總督……您覺得羅蘭適合麼?」
尾巴都熬白了的老狐狸呆了一呆,隨即也笑了起來。
王女的未婚夫、財團繼承人、夏爾王子的姐夫除了太年輕了點,羅蘭的身份地位對於擔任特區行政長官是沒有太大問題的,把這位財團繼承人推出來也有助於平息提坦斯的不滿和反對。
他是合適的人選,李林和黎塞留都這麼看。
「那麼殿下……」
「關於夏爾殿下在特區的學習和公共活動,敝公司一定會鼎力協助。」
「對v.e公司的熱心,謹代表查理曼王國表示感謝和敬意。」
「這是敝公司的榮幸,不勝惶恐。」
兩雙手握在了一起,兩隻狐狸露出燦爛的笑容,瞳孔中全無笑意。
透過同樣漠然的瞳孔,黎塞留看見的是有些許危險,但還算穩定的未來,李林看見的則是特區的失敗。
羅蘭想要搞特區,嘗試不同的制度,讓他去試試也好,沒吃到苦頭之前,「期望自由的有理想青年」都對各種聽起來很好的詞彙充滿憧憬。不過就各種先例來看,失敗是必然的。
哪怕是同同種的一個民族,一旦在意識形態領域上有了分歧,強勢一方無論給予弱勢的一方再多經濟乃至政策上的好處,對方也只會認為是理所當然,絲毫不抱感恩意識,並且指責對方抱有恩主心態和不懷好意「你們來旅遊,是來做貢獻的」、「還是殖民時代好」、「對岸讓利是要搞木馬屠城」、「他們連茶葉蛋和韭黃都吃不起,怎麼可能讓利,一切都是426的陰謀」。
同一個民族尚且如此,換成彼此敵對,深受侵略之痛的兩個民族又會好到哪裡去?李林幾乎能斷言,羅蘭的「一國兩制」最終一定會變成「一個國家,兩種智商」,甚至更加不堪。屆時只要把各種暴亂和武力衝突的影像資料發回亞爾夫海姆,最近有點過度熱情的自由派也會閉嘴很長一段時間,嚷嚷「自由、平等、博愛」的愣頭青們會消停下來,不再妨礙戰爭準備。
至於羅蘭成功的可能性……李林對此同樣毫不擔心,在注定會爆發的全面大戰面前,在他的手腕和能力面前,那點微不足道的成功又算什麼呢?
就讓他盡情努力一下好了。
思考回路上閃過沒有起伏的字句,隨即轉入新議題的算計上,一秒鐘的空隙都沒有。
李林沒有發現到,自己的嘴角稍稍提高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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