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到的房間意外的舒適。
儘管不算寬敞,但還是仔細清掃到一塵不染,就算戴著白手套隨手一模也不會沾染灰塵。邊上附帶了不帶窗戶的廁所兼淋浴室,多少也算照顧了個人**。
固定在地面的鋼鐵床鋪桌椅各一件,木製的器具,防止自殘的襯墊,嵌入鐵柵欄的窺視孔和窗戶——充分體現了設計者在設計這間囚室上所花費的心思,在最大限度執行監禁功能的同時,還巧妙的披上一條溫柔的外衣,防止淪落至此的囚犯因為壓力自殺。
真是周到。
密涅瓦在心裡冷冷的評價,端坐在椅子上繼續閉目養神。
當藥物的效力退卻,重新清醒過來時,身上的束縛已經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脖子被套上「禁法項圈」——用於奪走犯罪魔法師使用魔法的刑具,然後被囚禁在專供重刑犯使用的單身牢房。
沒有哭喊,沒發脾氣,密涅瓦平靜的坐在房間裡。
比起無用的情緒發洩,或者默默接受狀況,冷靜下來把握狀況更優先——自小接受的英才教育正在發揮出成果,少女在腦海中將自己所知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聯繫起來,試著從紛亂的事件中理出頭緒。
由於手上的情報實在太少,自己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根本不知道被帶出客艙之後的事情。諸如綁架者的身份、米雪爾和他們的關係、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從昏迷到現在過去了多少時間。發生了那些事情——這些至關重要的情報完全掌握不到,想要在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整理出什麼,根本是白費力氣。
眼下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對他們還有價值,值得他們不惜和一個大國跟一個超級財閥為敵,也要綁架自己。因此,至少眼下生命安全還能得到保障。
一陣「叩叩」的腳步由遠及近,從腳步聲判斷至少有三個人,腳步聲在門前停住,背後傳來拉動窺視窗又歸位的聲響。接著一連串毛骨悚然的金屬撞擊聲穿過房門。紮在密涅瓦的背脊上。
門鎖「卡擦」一聲後,牢門嘩啦啦的移開,兩個人走了進來。
「殿下。」
非常熟悉,但因為缺乏起伏和恭敬而變得極度陌生的女聲傳來。背脊微微僵硬了一下。密涅瓦緩緩轉過頭來。
「米雪爾……」
盯著換上深藍色魔法師長衣。褪掉唯唯諾諾的偽裝,顯露出沉穩、堅毅態度的「前」侍女,密涅瓦囁嚅出對方的名字。然後又陷入緘默。
沒什麼好說的,高高在上的王女已經成了階下囚,不起眼的侍女掌握著昔日主人的生死——如此徹底的立場轉換之後,說什麼都顯得尷尬、多餘。
視線從肅然的少女魔法師身上移開,一道進入的男性納入視野,看清那張歷經滄桑的面孔之後,一直保持著的鎮定的密涅瓦一下子呼吸急促起來。
「弗蘭克.漢默將軍……!!」
「承蒙殿下還能記住老夫,不過老夫已不是將軍,所以不必再以『將軍『來稱呼。」
金羊毛騎士團團長微微欠身,不卑不亢的姿態和堅若磐石的身影幾乎將密涅瓦壓倒。
「為什麼……這是……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直維持的鎮靜面具一下子龜裂,震驚、疑惑、難以置信的真實面孔顯露了出來。
雖然沒有過去「勇者」李拿度.達爾克所在的金母雞騎士團那樣聲名顯赫,但金羊毛騎士團也是一支頗具聲望和實力的王牌部隊。除此之外,其對國家的忠誠更是到了近乎信仰的深厚程度。
為了祖國,他們一次次拋頭顱撒熱血,比起生命,祖國查理曼的安全和榮譽來的更加重要,他們以能守護祖國為榮,查理曼的人民也視他們為護國勇士,發自心底的熱愛、崇敬他們。
這樣一支光榮的部隊,犯下了形同叛亂的罪行。
虛脫感開始滲透身體,密涅瓦攥緊拳頭,讓指甲刺破肌膚,依靠痛楚勉強撐住。
如果是其它的勢力——譬如心懷叵測的財團或者外國勢力執行了此次綁架,打算借此要挾查理曼答應什麼。那麼雖然會覺得屈辱,但密涅瓦還不至於如此失態。可金羊毛騎士團……
要是連一個被認為對國家和王室最為忠誠的王牌部隊都選擇了背叛,那麼這個國家還能依靠什麼呢?內兜不止的王家陸海軍?貴族的私軍?新組建的提坦斯?還是隸屬財團的武裝力量?
「為什麼……」
只能一再重複這句疑問,彷彿做了噩夢一般。
「殿下,這是為了公正,為了那些為國捐軀,卻得不到應有尊重的戰士,以及他們的遺屬。」
微微欠身,以形式上恭敬的態度闡述著,平靜的語氣和聲音像是說著和自己無關的事情,沒有任何感慨,仔細品味,還能察覺到一絲倦怠、疲憊。
「一直以來,金羊毛騎士團在北方前線執行各種危險的任務,身為軍人,這是我們的職責,就算有士兵因此送命,那也是他們的宿命。可是……殿下,在看不到頭的戰爭泥沼之中,被送往死地執行任務,最終被國家所拋棄,無法得到承認的戰士們。他們在戰場上流乾鮮血之後,他們的家人得到的只有謊言,沒有任何補償,在飢餓、貧困中流乾眼淚——這就是為祖國奉獻出一切之人應得的報償嗎?我忍受了這些事情幾乎一輩子,現在必須停止了。」
堅毅的面孔沒有任何變化,語速、聲調沒有任何變化的陳述裡卻有著一股壓抑的冰冷怒氣,被沉重的悲憤壓迫,密涅瓦死命攥緊快要發抖的拳頭。
「殿下,老夫所說的都是事實。」
夾雜著真實份量的誠懇話語壓在密涅瓦的肩頭,凝望著那雙充滿罪惡感、悔恨和堅持的眼睛,放在膝蓋上的拳頭縮了一下。
她很清楚,漢默所說之事極有可能是真實的。
陸軍大臣泰利耶——「貪腐」、「黨爭」、「庸人官迷」、「好大喜功」、「爭功諉過」。
原本就相當具有此類傾向的這個貴族階層都如此定位陸軍大臣,可以想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搶奪部下的功勞,將失敗推卸給別人,貪沒戰死軍人遺屬的撫恤金、剋扣軍餉——對堪稱將「**」一詞具現化的陸軍大臣來講,簡直有如呼吸般自然。假如漢默所說確有其事的話,那麼仔細想想,陸軍大臣確實是乾的出那種事的。
「可是——」
鼓起勇氣,王女抬頭反駁。
「如果真如你所說,存在這種種不公之事,您完全可以申訴,以您的身份和功績,一定可以……」
「殿下,老夫早就嘗試過了,我試過了各種手段,甚至向國王陛下直接申訴。可又有誰在乎士兵的疾苦?他們在乎的只有如何跟v.e公司合作,從戰爭中獲利,用沾滿鮮血的金幣裝滿他們的錢袋!」
再也無法抑制怒氣,一直冷靜的漢默咆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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