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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劍相向的騎士回復得極盡理所當然,一秒鐘的間隔也沒有。
「先別斷言的那麼早,在下現在所持的是與【阿讓托拉通伯爵討伐隊】敵對的立場。不過放下武器的話,你們也就自動解除了與我們之間的敵對立場。之後有能力的會得到任用,不願意當兵的可以回家種田。本來麼……讓莊稼漢打仗不過是讓他們送死,有必要為了身後那個靠藥物才能像男人一點的伯爵的妄想送掉一條命麼?就算死於在下之手,家裡的父母妻子能不能得到撫恤尚未可知,繼續完稅卻是肯定的吶。」
悠閒的旁觀解說化作毒刺扎進基層士兵,尤其是拉壯丁拉來的新兵心裡。
服兵役可以免除賦稅,戰死的話家人能夠得到豐厚的撫恤。
因為有了這一條寫入法律的明文規定,加上宗教信仰的因素。所以就算被拉了壯丁,這些新兵開小差、逃亡的想法比較淡薄,靠著一股血氣能夠在戰場上放手一搏。
允諾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口頭說明與相關法律條文的落實情況一直堪虞,貴族向庶民許諾種種好處最後賴賬的事情實在是數不勝數,新兵中不乏血氣方剛之輩,但死後家人得不到照顧,而且還需要繼續完稅的憂慮讓持矛的手猶豫,部分士兵面面相覷,一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窩囊表情。
「貴族的義務乃是保護領民,伯爵會遵守承諾。」
「那位讓下人扮作強盜劫掠過往商人,編造理由挑起戰事,意圖獨佔尼福爾海姆山谷金礦,為此死上幾百人也無所謂的的伯爵?居然還有這般高尚到會兌現允諾的人品?恕在下眼拙,還真沒看出這朵奇葩吶。」
「你胡說,黑頭髮的怪物雜種!私生子!墮落的豬!婊子養的……」
一連串污言穢語不停歇的噴射過來,即使是最混亂的三流小酒館裡也聽不見的侮辱髒話從接受過良好教育,無時無刻都以凸顯紳士風度、貴族修養為第一要務的阿讓托拉通伯爵口氣難聞的嘴裡飆出來。
「哦呀呀~~~~,修養的偽裝全剝掉了吶。把本性就這樣曬出來沒問題嗎?貴族老爺?」
逗弄小孩般樂不可支的毒舌壓垮了伯爵的理智,長短如短棒,頂端鑲嵌昂貴寶石的魔杖高舉向空中。
「【炎嵐之雨】!追加【魔彈】之定義!!!」
被二節詠唱改寫存在形態的瑪那轉換為強力攻擊魔法術式,天空中閃現出大量細小火星,轉眼成長為嬰孩大小的火球,數量則達到驚人的上百枚之多。
皮埃爾騎士帶著詫異的神色躍向後方,伯爵的階位應該為準六芒級別,此刻術式的構成繁雜程度、凝聚速度分明是接近六芒中階位才能有的表現,在阿讓托拉通伯爵身上究竟發生了怎麼樣的異變?
對一時無解之謎的推理連頭緒也未理出,火球如暴雨般拖著長長的煙霧尾巴砸向下方,曲折粗細各異的濃煙尾跡遮蔽住天空,紅蓮炎雨毫不留情的直奔黑髮少年。
上下左右;
前後四方;
可能出現的漏洞一併以時間差波狀攻擊予以封閉。
僅數分鐘之前以同樣手法試圖取走騎士性命的可怕少年,此刻孤獨的品味著被同樣手法逼陷入絕境的滋味。
戰場之神奇莫測,角色互換之快不禁令人咋舌稱奇。
「惱羞成怒殺人滅口麼……」
火焰臨空的場景下,不屑的訕笑和不會因外界刺激產生任何改變的淡漠紅眼映上皮埃爾的視網膜,雞皮疙瘩一下子豎了起來。
何等蔑視;
何等無懼;
何等驚悚;
察覺到自己正在恐懼時,戰場兀的發生了異變。
從少年背後衝出發光物體,數量約有十數枚左右。亮晶晶的不明物從尖端射出光束,所有懸浮空中的不明物體染上貫穿天空之光同樣的色調,以少年為中心織起密不通風的光之屏障,意圖擊殺少年的火球徑直撞上了薄膜般的光幕壁障。
六芒中階位做出的火球被賦予超出必要量之上許多的瑪那,原本只能燒傷人體的火球現在能將一名擁有良好防護的騎士及其坐騎焚燒成一堆難以區分的黑炭。這等威力火球有超過一百枚集中攻擊李林。
就算用來粉碎一小隊騎士,這攻擊也綽綽有餘。
然,伯爵威力十足的攻擊並非是跳脫【常理】窠臼之外、不會被輕易複製的【奇跡】。
高溫炎彈被覆上高能粒子織出的光膜,燒人斃畜的紅蓮之球在金屬一旦觸及金屬亦瞬間氣化的粒子屏障防禦前便成為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細小漣漪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過是區區等離子氣體。
一隻小小蚍蜉想要撼動比俗語【固若金湯】形容的堅固程度更超出千百倍的粒子屏障?無所謂從何處襲來多少枚炎彈,不存在死角之說的光屏要塞面前,伯爵自傲的上白髮多角度火球波狀攻擊濺起一圈圈漣漪後,如同投身火中的蛾子那樣連痕跡也不曾留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究竟……究竟是什麼鬼玩意兒?」
喘著粗氣,呼吸亦快難以為繼的伯爵大口大口吐出怨恨及不解。
完全超出伯爵的魔法知識,連是否能歸納入魔法亦未可知。
不等伯爵和他的隨從們探究這個撓頭的難題,李林也不打算為他們答疑解惑。
和他們有關係的明確事態只有一件。
——大限已至。
光盾築出的要塞鐵壁瞬間消去,人們傻傻的看著浮游空中的羽狀晶體之際,少年背部衣料猛地向斜上方撐起,似乎【某種東西】渴求著突破**和淡薄衣料的舒服,衝入殺機瀰漫的外界。
「平時不怎麼用【片刃之翼】和【黑髮】之外的攻擊手段,這下難免出重手哦。」
魔性的訕笑中,棉布材質布料化作紛飛的點點白蝶,帶來巨大災禍之凶器終於接觸到威爾特充斥瑪那的空氣。
剎那間,人群爆發出的低呼近似於讚歎。
平心而論,李林背後的【某物】確實酷似應承受人類讚美的藝術品之類。
——水晶堆砌生成的伸展雙翼。
——展開的雙翼以最優雅精美的形態施以結晶固定化。
模糊兩種主張的界限,傲然舒展開以黃金分割律雕琢出的結晶雙翼,超然凡塵俗世之上的晶狀羽翼將人類對美的理解昇華至前所未有的高度。
「以優美之姿收割生命,其名曰【死之翼】。」
抽走起伏的淺笑,死神發出了招待的呼喚。
晶體羽翼的前方匯聚起光芒顆粒,呼應李林的計算公式,化身為高能粒子的瑪那渦流爆發出索命的散射光。
——擴散粒子炮。
經由縮退偏轉處理後的粒子光束像怒放鮮花般釋放出彈幕,承擔反射偏轉之職的【伴隨攻擊單元】紛紛亮起同調光芒,暴虐之光折射向地面,殺到厄運降臨也未意識到的、僅僅憑借戰場經驗與本能築起【屏障】的魔法師們面前。
爆發,崩壞,蒸發。
高能武器的攻擊之下,足堪防禦雷擊和火焰的【屏障】一觸即潰。魔法護盾之後的施術者們別說慘叫,甚至不明白遭遇了什麼的人形肉身剎那間失去了構成形體的基礎,遭到光束直擊被抹掉存在的痕跡,身邊的侍從亦遭受波及遺留下一具具令人作嘔的人形碳化物,偶有一兩名未能立即死去的不幸者拖著不chengren形的焦糊血肉在烈焰中翻滾呼號,從嘴裡逃出的最恐怖音符在火焰濃煙四起的戰場上空久久不曾散去。
沒有誰敢去、能去把那幾團勉強留住人形輪廓的膿血腐肉從熔岩化的爆炸坑底拉上來,士兵也好,士官也好都不具備那種勇氣及能力,身體連一根手指都難以動彈。
再一次,不,比之前更甚的絕望纏繞住尚生存的每一人,吞噬掉他們的希望和勇氣,不少支撐不住的身軀跪倒或是癱坐在塵土之中,空洞的眼窩溢出失卻熱量的淚。
這種壓倒性的毀滅力量面前,抵抗還有什麼區別,有什麼意義嗎?
召喚死亡光芒的羽翼之下,人類不過是舞動脆弱肢體恫嚇巨獸的螻蟻。
可憐;
可笑;
可鄙;
深邃若無底深淵的紅瞳,以及若有若無的淡淡微笑——神秘表情表達的意思完全明瞭了。
打從一開始,對方壓根就未曾將800人之眾放在眼中,連歎息都不願浪費在不值一提的小卒子身上。
贏不了的。
神明發怒般的龐大力量面前做什麼都不存在意義,唯一能做的只剩下祈禱,等待最終審判的降臨。
仰視美麗絕倫的晶翼——此世間最為凶暴的水晶藝術品,一名士兵握矛的手鬆開,沉重鐵器發出空洞的悲鳴,橫躺在地面上。
一把短劍加入沉淪緘默的行列,接著又一件……
不絕於途、此起彼伏的哀鳴合唱宣示士兵們的戰爭結束了。
「你們還打算繼續麼?」
笑臉側轉過來,無機質目光瞄著神色凝重、緊握長槍佩劍的數名騎士,隨後定格側躺在地面上的兩個男人。
——主宰這片土地上無數人生死幸福的菲利克斯.德.阿讓托拉通伯爵。
——似乎是被歌頌為傳奇的某騎士團成員的埃德加.皮埃爾騎士。
「實在有夠亂來的,如果粒子束的輸出功率稍稍再大一點,你的動作慢上一點。現在就沒有斷了幾根肋骨躺在地上的傳奇騎士,而是一撮為伯爵墊棺材的飛灰了吧。」
摩挲著下巴,閒談般的評語贈予幾乎踏入地獄的騎士,想說些什麼的皮埃爾騎士咳嗽了起來,飛散的粒子顆粒將破破爛爛的披風燒成一塊焦黑的爛抹布,無法避開的衝擊波折斷了三四根肋骨。
搶在擴散粒子炮開火前的一秒,【天腱之靴】全力發動將伯爵撲出光軸鎖定的準星外。
做出自殺行為般的舉動尚能全身而退,依靠的是快速決斷、動作迅速以及至為關鍵的強力幸運。
充斥偶然性的幸運不會一再光顧,感應殺氣做出反應的伎倆在三次元交錯的亞光速攻擊面前已無用武之地。
攻擊目標鎖定完畢,李林篤信結論不會再出現偏差。
伯爵和騎士們的回答將為這場無趣戰鬥的最後一點抵抗劃上休止符。
「不可能……」
「嗯哼?」
從伯爵嘴邊漏出的呢喃一下子拎高嗓門,駭人的歇斯底里荼毒著空氣。
「不可能!!區區一個庶民——黃皮膚、黑頭髮的猴子!!怎麼能駛出這麼強大離譜的魔法?!!!!一個和尖耳朵廝混的臭小鬼怎麼可能打敗我的軍隊!!!!不!!這絕不可能,這一定是噩夢!!!我沒輸!我還沒有輸輸輸輸輸輸輸輸輸輸輸輸!!!!!!!!!!!!」
拖著殘破那堪的法師長袍,伯爵跨過皮埃爾騎士,跌跌撞撞的衝到眼前最近的一名士兵面前,一把扯住衣領將士兵呆若木雞的面孔拎到面前。
「傻坐著幹什麼?拿起你的武器!!幹掉那個異端!那個囂張的臭小鬼!!!快點動起來!!懦夫!下賤的豬!!!」
士兵沉默著,冷冷的看著這個曾經仰視亦不可得的高貴出身男人。
「混蛋!!」
伯爵一把推開完全不理會他的士兵,跑到另一個士兵面前吼叫起來。
「幹掉他!快!把他們都幹掉!!我可以免你的稅!賞賜你玩一輩子都有的找的錢!!拿起你的武器!殺死敵人和膽小鬼!!!」
年輕士兵沒有答應,看慣了莊稼、家人和收租子的伯爵城堡下人的眼睛一言不發的盯著披頭散髮的老爺,盯得爵爺心中一陣陣發毛。
再次撇開木頭人般的士兵,抓住下一個,謾罵、呵斥、詛咒、許諾……拋開。
接著第四個、第五個……
翻來覆去重複的話語枯燥乏味,每個人如同於己無關的觀眾般看著看伯爵的獨角戲。原先還握著槍與劍的騎士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演出,握住武器的力量被紛紛抽乾。零散淒涼的金屬墜地聲響為伯爵伴奏著。
——一個丑角的獨白。
沒有鼓掌、歡呼、起哄,一丁點聒噪也不曾出現,一潭死水的觀眾席投射來的只是看死狗的麻木空洞。
過於瘋狂的演出已經拼上了伯爵的全力,可無論怎麼煽動恐嚇,一點也無法引起觀眾的興趣,甚至連逗人開心發笑也做不到,最多只有那幾位放下武器的騎士悲哀的偷瞄一兩眼。
李林和皮埃爾亦是欣賞滑稽劇的觀眾之一,掌控全場敗兵生死的少年對賣力的癲狂演出付之不變的笑容,忍受肋骨傳至腦髓的陣陣灼痛的騎士可憐可鄙的注視著徹底被拋棄的伯爵。
仗著出身蔑視一切他認為比自己低下者的那個男人,此刻看起來就像條摔進臭水溝裡的癩皮狗——呲著牙,等著佈滿血絲的雙眼,嘴角掛著涎液白沫四處亂轉亂吠。
士兵們的表現和路過臭水溝的路人們並無二致——任由瘋狗狂吠,行人無一理會。那條自認還和過去一樣高高在上,撕咬農民會得到主人獎勵的瘋狗若是竄上來想要咬人,棍棒和磚頭將砸斷他的脊樑,沒那個膽子一味吠叫的狂犬,最終會安靜地腐爛為污泥的一部分。
結局沒有任何不同,狂犬如是,伯爵亦如是。
除了伯爵自己,誰都清楚這一點,大家木然的看著瘋子繼續他的發作秀。
「完了嗎?伯爵?沒有人喲,已經沒人會陪你發瘋了。」
【人民總是和勝利者站在一起。】
元首的斷言過於辛辣,卻無比正確地闡述了問題。
士兵們有過戰鬥至最後一刻的想法跟熱情,但差別待遇以及伯爵早已透支的信用腐蝕了那份熱情的根基。李林的粒子光束則完全粉碎了那種精神信念,連渣渣都不剩下。
他們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有父母親人和妻女子侄,會流血痛苦,會傷痛落淚,是一群對手中的武器都還不怎麼熟悉的農民。
克服恐懼,掌握殺死敵人的技巧,培養出鋼鐵般的韌性與意志——老兵掌握的技能離他們還很遙遠。不合格的士兵們別說【冷血殺戮機器】,連【職業殺人犯】的邊都沒有摸到。讓他們充當對局勢起不了任何作用的【神風特攻隊】、【誓死捍衛偉大領袖的槍炮彈勇士和自爆英雄】秀一把【一億玉碎】神馬的還真不是一般的難為人家。
連【九段阪勇士】的名號和【72個處女】的死後天國都為不存在的前提下,讓農民們違背本能尋死只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個惡劣至極的玩笑。
「真是個丟人到家的回答,算了……本來就不指望梅毒、弱智纏身的傻瓜貴族會有像樣的回答。歸根結底——」
酷似小孩玩弄蟲子般天真殘忍的音調從弧線唇形一字一句的奏出輕蔑的音節。
「不過是根一.無.是.處.的.大.廢.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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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時間
伯爵:你夠了啦!魂淡!大過年的又是挖坑害我,又是說我廢柴!真當便當有那麼好吃嗎?!
李林:誰說我坑你了?誰看見了?誰看見了?(眼角向上歪斜45度,一臉無辜。)
伯爵:說的就是!魂淡!還叫沒有坑!都挖個隕石坑出來了!等等,你拿鏟子幹嘛……哎呀!!
李林:光埋坑果然不行,先殺後埋的順序還是不能亂啊……(鏟上一把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