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精靈陷入勞力獲取狂熱,李林無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在商業領域不斷取得的成功——打擊缺乏背景的同行,收買神職人員與銷售商、散佈謠言恐嚇對手的工人、刻意壓低價格擾亂市場秩序、嘗試壟斷阿讓托拉通地區的棉紡工業——不擇手段的勝利、大膽、積極進取、堪稱模範榜樣。精靈們嘗試模仿的舉動一點都不值得奇怪。
需要找些事情來分散精靈們過剩的精力,否則已經萌發資本家思維——也就是每個毛孔裡留著血和骯髒的那種思維的大腦遲早會按捺不住過於強烈的衝動,催促他們去實施某個綁架、擄掠人類填補勞動力缺口的計劃。而現階段的資源是完全無法抵消這種行為帶來的麻煩的。
必須盡快完成這件事情,同時不能耽誤工作,最好能獲得其他層面的收益。
「有一項新的事業準備進入實施階段,薩德先生的協力是其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李林對薩德嚴肅的宣佈,彷彿薩德確實不可或缺。
「得到您的關照讓我惶恐。」
情面上的客套掩飾不了過度淡定的情緒,薩德非常清楚自己在瑪那稀薄地區的斤兩,到尼福爾海姆之後,他和另一位土屬性魔法師迪耶裡的工作是負責製造各類化學品、肥料,在確定位置的礦脈上製造洞眼安放炸藥,點燃導火索,除此之外完全是無所事事。
必不可少?誰相信只是擺弄瓶瓶罐罐、弄出個火花點燃導火索的傢伙是必不可少的?
「推辭或感言請留待我說完之後,就我所知隨便打斷別人似乎不是貴族禮儀的一部分。」
「是的,閣下。」
「——冶煉。」
淡漠地將計劃核心概貌脫出嘴唇,李林漫不經心的舉起茶杯,悠悠的吹散表層懸浮的茶葉泡沫。
「【為了獲得符合需要的鋼鐵,阿爾風斯.德.薩德對火屬性魔法的知識必不可少】——這是我的判斷。」
「你想武裝精靈靈靈靈靈靈靈靈靈靈靈靈靈靈靈靈?!!!!!!!!!!!!!!!!!!!」
過於驚訝,完全無法抑制將想法高呼出口的衝動,在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並為之後悔前,喉部傳來些微的刺痛。
「注意說話的分寸啊,小子。」
險惡的目光和低吟如蛇般纏住薩德,輕輕抵上肌膚的龍爪只需再多用上些許氣力,魔法師立即會成為一個冷冰冰的死人。
尼德霍格用語言和行動同步警告薩德,若是再放肆的話,暴躁的黑龍不會做任何警告直接動手,現在……似乎那麼干也行。
「無妨,尼德霍格。讓薩德先生說完吧,我允許提意見的聲音。」
制止殺意進一步膨脹的聲音插進,薩德抽乾了體力身體被推回椅子,重新擺出冰冷表情的孩童邁著受過訓練的莊重步伐回到黑髮少年的背後,背著雙手如雕像般沉默佇立。
等待尼德霍格重新回到位置,李林繼續開口:
「三個月的相處應該使你對我的所作所為以及這個山谷裡發生的事情有相當程度的瞭解,事態進展到這一步,你應該早就想到並且有所準備才對,現在才驚訝實在太遲了。」
「可是……武裝精靈意味著什麼您也應該很清楚才對。」
脫離死亡陰影的薩德竭力控制強烈的情緒起伏,壓抑住焦慮、恐懼的語速比平時要快上一些。
「您打算與所有人類國家宣戰嗎?」
比剛才更直接、更無禮的提問。
提問者不再震驚,發出死亡警告的黑龍,不屑的看著驚懼交替的人類,嗤笑著思慮淺薄、視野狹隘的魔法師。
「毀滅人類這種小戲碼未免太老套,連餘興都算不上,無聊之極。」
不留情面,徹底壓倒屋內一切。連薩德的思考都要一併吞沒的激烈事物發出鳴動般沉重的鳴響。
「人類也罷,獸人也罷,矮人也罷,侏儒也罷,只要膽敢妨礙一律掃清。天空、大地、海洋——世間的所有一切全部納入掌握,賦予世界全新的秩序與形態。」
呼的一口氣,目標和虛無的氣息一起吐出。
薄薄的嘴唇鮮紅的彷彿要滴出鮮血,同樣鮮紅的眼瞳透著冰冷的光芒。
這真是……發了瘋了。
壓倒一切的瘋狂。沒有比這形容更能代表李林所表述的野望。
將自己擺上神龕,睥睨眾生萬物。如擺弄花園、修整盆景般隨心所欲地描繪理想世界的灼熱語調如同廝磨耳鬢的低語,足以讓聖人為這甘美誘惑拋下矜持賢德犯下諸般惡業。
另一方面,發出瘋狂宣言的少年以極度理性與智慧審視著世界與自身,不帶熱量也不偏執於某個視點觀念,純粹的展開觀察,巧妙地作出調整,使事業能夠沿長遠發展為基點的軌跡穩定且快捷的發展,清晰冷靜的思維讓仰視紅瞳的魔法師不寒而慄。
瘋狂、理智。
份量均等的兩種極端交錯混合與一處,極度扭曲,同時又高度和諧。
擁有此等超越世間一切特質的存在。
擁有信仰的智慧種們賦予讚歎,致以謳歌。
畏懼的、崇敬的、嚮往的、惶恐的稱之為——
神。
神。
神。
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神。
輕描淡寫的一語便能令人放棄牴觸,釋出的威勢讓信仰心淡薄的魔法師幾乎想要匍匐在地上輕吻那雙鞋面,為觸及現世的奇跡發自心底的感到喜悅,為這喜悅流下淚水。
唯有神明能如此,唯有神明可睥睨眾生,唯有神明可令違逆者屈服。
冷酷、傲慢、無慈悲的神明就在眼前,悖逆神明者將被毫不留情的碾碎。
嚥下唾液為燒灼刺痛的咽喉降溫潤滑,舌尖舔過乾涸的嘴唇發出僵硬的顫音。
「但是,改變現有的世界……」
「變革的過程中必然會動用到武力,這是不可避免的。但絕不會出現極端的狀況,【變革世界】和【與全世界為敵】之間不存在必然聯繫。」
揶揄的聲音背後閃過模糊的資料映像。或許是把【錯的不是我,是這世界錯了】掛在嘴邊的中二症罹患者,或者是對上百萬聽眾歇斯底里叫嚷著要奪取生存空間的憤青下士。儘是些嚎喪的失敗者。
「世界自身存在調整的機制,合理運用政治手腕比依賴武力殺戮有效得多。動用武力解決問題從來都是最後的解決手段。反過來,足夠的武力同樣不可或缺。畢竟計謀策略也是以實力為後盾基礎制定的。」
「但是……」
「薩德先生,前貴族阿爾風斯.德.薩德。你對現行的體制,現在的世界感到滿意嗎?」
未及出口的推辭掙扎被一刀兩斷,鋒銳的言辭逼了上來。
「打算就這樣被豢養至死麼?」
嘲弄的氣息膨脹擴散,從不同的角度打量著說不出話的魔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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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那傢伙可以信任嗎?」
「啊,姑且可以用吧。」
微妙的差異,答案卻已經明瞭。
冷掉的茶水倒進痰盂,點心和茶具在薩德離開後就收拾了起來。好不容易營造出的一點生活氣息再度蕩然無存。細心的尼德霍格飛快地在書桌一角擺上一支黑色百合,幾許樸素的淡雅香味讓房間裡多了幾許協調se。
「屬下會留意他的行動。」
信任的必定可用,可用的未必值得信任——黑龍對此瞭然於心。
準備出門執行工作的孩童臉孔閃過欲言又止的神情,李林手中的茶杯回到碟上,叩擊出清脆的鈍響,淡然的言語道出了尼德霍格的疑問:
「最後的話讓你疑惑,是嗎?」
「……屬下惶恐。」
「他是人類,一度是貴族階層。無論從種族還是階級立場,魔法師似乎都不存在協助我們的理由和義務。乍一看,這邀請是毫無成算的無謀行為呢。」
唇再度皺起,優雅的、異端的、顯現人性險惡般的笑容躍然臉上。
「只是薩德先生有些賬單需要清算,過去的、最近的長期積累下來的漫長賬單。這舉動必然導致他和現行的人類社會體制架構發生衝突,放著不用未免太可惜了。」
「那這和【豢養】……」
「想想薩德先生撞上我們的經過吧。為什麼他會找上一支不起眼的車隊?衝突後期的亂入者又是誰?長期以來被業界確認為安全的走私路線上撞見帶著全副武裝的士兵且關係極度惡劣的現稅務官老同學?這出宿命的劇本實在有夠拙劣,和【一系列偶然導致的必然結果】論調完全掛不上鉤。只能說編寫劇本的實在是個自以為是到把自己以外者全部當傻瓜的自大狂貴族。」
一如挑剔的劇本評論家,李林的點評充滿刻薄的嘲諷,無情的笑容為未相見的編劇打下難看的最低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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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尼德霍格:管家什麼的就是好啊!管家龍比人形高達更萌!更有爺們味啊!
李林:萌的方面我就不多說了,說到男人味……
尼德霍格:怎麼了?master?
李林:好大一股汗臭味……你幾天沒洗澡了?—-—b
尼德霍格: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