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精靈的俘虜】這一事實對人類魔法師薩德和迪耶裡還是猶若夢幻般不真實,成為【第一個】的感覺除了糟糕還是糟糕,寶貴的初體驗幾乎讓他們抱頭哀嚎。
【還活著】這樣的事實太過美妙且難以置信,被俘虜的感覺相對沖淡稀薄了許多,俘虜們才沒有做出什麼丟臉的行為——儘管精靈們並不在意反抗以外的行為。
人類世界對精靈的形象描述完全是用負面語言詞彙堆砌出來的垃圾,【野蠻】、【粗魯】、【無禮】、【骯髒】……甚至還有【以人類為主食】這樣荒誕不經的謠言——不知道想出這種流言的天才大腦罹患有嚴重到何等地步的被害妄想症。更叫精靈們無語的是人類教會不但認同那些妄言,還不遺餘力的在大規模發面宣傳中發揮了的推波助瀾作用——譬如【以母神的名義】將上述不負責任的無恥污蔑確立為教會學校、神學院學生們的教材中【精靈篇章】的指定必考內容。
骯髒永遠不會只限於政治、經濟領域,愛搞雙重標準的也不全是政客和律師。宗教——意識形態領域的鬥爭在卑鄙無恥的程度上和政治相比完全是不遑多讓,為了論證人類過往某些行為的正當xing,世俗政權和教會高度默契的選擇抹黑精靈。既然那些尖耳朵智慧種被認定全是些十惡不赦、無恥下作的惡棍異教徒,無論人類對精靈施以搶掠、壓搾、迫害甚至是屠殺之類的暴行都是正義之舉,慈悲的母神將庇護剷除邪惡的勇士,對於那些人類先賢和獸人合作推翻異教徒建立的吉爾曼尼亞更是一部可歌可泣的抗暴史詩……
這種由【擅長發現歷史、有良心的歷史學家和教士】撰寫的洗白歷史觀不管其他種族信不信,反正人類們信了。
歷經長達一千年左右的自我催眠式忽悠教育,現在的人類篤信精靈是吃女人、小孩、腐屍的蠻族(其實和這形象最接近的恰恰是人類和獸人的祖先們),俘虜、活下來什麼的根本不可想像。
在光彈從頭頂撒下的那一刻,無從想像的事情成為了現實。4枚晶狀體編織出的彈幕精準的抹殺了除薩德和迪耶裡之外的所有人類,黑髮少年淡然宣佈兩位魔法師已經成為俘虜,隨即便和解除了偽裝加快行動速度的車隊一起行動,最終到達了偏僻的精靈村莊。
沒見著傳聞中邪惡魔神的塑像和圖騰柱,也沒發現教士們繪聲繪色描述裡的纍纍白骨跟殘肢斷臂,看遍每一個牆角也未發現教會典籍插圖上描繪的裝著人類小孩的【儲備糧籠子】。除了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建築和滿是補丁、破洞的衣著凸顯荒涼貧窮的氛圍,四處走動、卸貨的都是精靈以外,魔法師們看不出這裡和人類農村有什麼更多的區別。
將這種地方當成是供奉邪神的魔域?想必所謂的邪神八成也是個寒酸到極點的傢伙吧。
被兩名精靈青年看守,獵刀正抵在背後的魔法師反覆觀察精靈村莊後,做出微含同情的評語。
赤貧村莊、村民數量有限、看守者經驗不足——上述要素幾乎能夠得出魔法師此刻逃亡絕不會遇上丁點阻礙的結論。但薩德和迪耶裡還想要命,為了不會變成污染大氣的焦臭飛灰,他們在鬆散的看押下表現的非常老實,一邊無所事事的打量著精靈們,時不時朝李林投去不安而急促的一瞥。
審判、苦役、祭品、處決、火刑——恐怖想像一直折磨著兩個人類。
傳聞中以人類為食的精靈,加上一個手指都不動一根便秒殺包括一名四邊下級魔法師在內的小股部隊的恐怖未知種族。帶有諸多恐怖想像空間的組合帶給俘虜們巨大的壓力,他們在腦海裡描繪出各種離奇可怖的畫面,過於血腥晦暗的假想未來把扳著手指計算何時到達生命最後一站的兩位人類幾乎都快逼瘋了。
總算他們的求生意志還算堅強,飽經磨礪的承受神經比一般人堅韌粗大。雖然有不穩定和重度焦慮,但沒有因此產生精神疾病的樣子,更沒有做出愚蠢的輕生或自殘行為。在外表上最大限度維持著鎮定從容的俘虜們等待著黑頭髮不明種族做出最終判決,不論一路上怎樣忐忑不安,但社會經驗老到的人類們清楚,那個少年才是決斷者,在當時沒把他們和其他人類一起消滅的理由是因為對他而言,薩德和迪耶裡還有利用價值。
沒有爵位,沒有土地和金幣來繳納贖金的自己對精靈和這少年究竟能排上什麼用場,會怎樣被使用,是否能從中找出改變這該死現狀的機會。不用多久就能揭曉了吧。
無論糾結的祖父抑或焦慮的俘虜都無法引起布倫希爾的興趣,臉上掛著與其他村民無二的笑容,胸口卻有難以填補的空虛在翻騰,感歎、歡喜的情緒一絲也提不起來。
「大概是旅途太勞累了……」
呼出歎氣般的吐息,男孩味十足的少女環保著雙臂靠在石頭壘起的牆上,隔著亞麻布,背部傳來涼涼的觸感,似乎困乏起來瞇細的雙眼無聚焦的對著喧鬧的村民們。
「真看不下去姐姐的樣子。」
小女孩背著雙手靠在一旁,煞風景的語句刺進耳朵,布倫希爾不禁疑惑的望向右手邊。
「【做出來的微笑會刺傷周圍】,我多少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了。」
臉端正的看向前方,視線絲毫不從正高興的大伙偏移的弗蕾婭多出了些許超年齡的成熟,凝視身體遠未發育卻像個大人般談吐的妹妹,布倫希爾體味到面對孩子叛逆期的父母們所保持的心情。
「姐姐還是這樣遮遮掩掩、默不作聲的話,我可真要從你眼前搶走那個遲鈍的傻瓜了,到時候,姐姐還能悠閒的不知所措嗎?」
似乎在賭氣似的,心底裡的糟糕感覺毫不保留的化作帶刺言語射向四周。傾吐出陰鬱心情的一瞬猛然意識到粗暴的發言未免太過分,但認定自己正確的固執和強烈自尊心拒絕了道歉的打算,輕微泛紅的臉蛋倔強的撇向另一側等待著回擊。
「如果弗蕾婭能夠成功抓住流動的清泉的話,身為姐姐,我也榮焉。」
溫柔聲線軟軟的擦過耷拉的耳朵,弧線低落的耳廓迅速豎起,隨後莫名的焦躁和煩惱在弗蕾婭的體內開始悶燃。
【不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不要把我當成隨便糊弄的小孩子】。
孩子氣的臉龐上寫滿了女孩憤懣的思維,面對妹妹少有的暴走邊緣狀態,布倫希爾洽淡的笑著。
「比起要求男生關注你,把男生鎖在自己身邊的想法。我認為讓自己更能接近對方重要得多。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超優秀的嘛。【不可能】、【困難】之類的詞彙似乎從來不和他沾邊,除了種族不明,一切都是完美的。即便想對他表達一些想法,但那個背影太耀眼、太遙遠……每次產生開口表示的想法時,我會忍不住這樣想——」
深深將空氣填滿肺葉,平靜的俏麗面孔多了一絲煩惱帶來的蕭索委頓。
「我……是能夠和他相襯的女性嗎?這樣的我可以嗎?」
「那種話……!!」
只說出衝動的開頭,剩下的反駁已經被怏怏然的弗蕾婭嚥下沉重的胃袋。
李林太過優秀,他的優越完美成了阻礙女性接近的最大障礙。
聽起來非常諷刺,但弗蕾婭只能認真審視布倫希爾的顧慮。
精靈女性非常開放的同時,保持著她們的強烈自尊。用外表**追逐金錢地位的放蕩無恥行為在女警靈身上難以想像,恪守古板愛情觀的精靈完全是家庭道德楷模。
遺傳那種秉性的布倫希爾和弗蕾婭理所當然的會審視自己和李林間的差距,然後她們很快發現所謂的差距不是一條溝壑,矗立在面前的是一道高聳入雲的絕壁。
一個智力、體力、魔法、交際、處事、談判、規劃、經商……等等各方面都完美到不像話的男友(未定),帶給身邊女性的無形壓力真是有如高山般巨大。
「不敢奢望和他平起平坐,至少希望可以追上他的背影。我認為能和他相襯的女性必須做到這種程度。」
「難以評價這種想法是自信還是不自信,不過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發現好男生就要看緊他,一不留神對方就會被搶走。」
洋溢野性的女孩陳述出冷靜思考後的結論,清楚、贊同姐姐的想法不等於原封不動的照搬採用,個性強烈的弗蕾婭有自己的考量。
談不上瞭若指掌,對妹妹的想法已經掌握一二,不打算對此發表更多意見資助情場對手的少女抬起臉,從心底泛起的情愫折出略苦的笑容。
無論表現出多麼堅定,心底裡對追上那道可靠又頑皮的背影的難度卻是有清楚認知的,
【需要更加努力……同一條起跑線嗎?】
遙望歡聲笑語另一端一閃而過的一頭黑髮,縮了縮脖子的精靈少女暗暗攥緊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