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裡亞蒂的身體依舊沉睡著,但是他的靈魂卻清醒無比。
「新生」的摩裡亞蒂一邊仔細閱讀著存留在身體中記憶,一邊淡淡感歎著多次元宇宙的奇妙。
是啊,誰又能想到,只是一次普通的飛機旅行,卻會遇到傳說中的巴別塔現身。之後,更在通天塔虛實難辨的爆炸中實現靈魂穿越,跟隨著一片金色碎片來到了這個完全陌生的位面,更直接佔據了一個少年的身體。
「真是奇妙啊!」
通過研究少年以往的記憶,新生的摩裡亞蒂驚奇的發現,原來自己目前所在的竟然是一個與地球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這裡,沒有電器也沒有網絡,沒有飛機也沒有汽車,沒有污染也沒有過度開發,有的只是一片夢境般的無邊美景。當然,在這個新世界中也有許多地球所沒有的特產,例如魔法、例如騎士、例如惡魔、例如亡靈。同時,這個世間的最高權力已不再把握在討厭的政客手中,大奧術師、聖堂、甚至傳說中的神靈才是奇妙位面的真正主人。
「也許,這才是我退役後,該來的地方。」當摩裡亞蒂終於吸取完了所有的記憶,沉思下來,最後帶著失落和滿意,與身體一起沉沉睡去。
三天後,摩裡亞蒂正式甦醒了過來。
這些天一直常駐在春籐莊園內的愛德華大夫立即為摩裡亞蒂進行了全身檢查。而檢查的結果也相當喜人,恩斯博格少爺除了還有一些輕微的虛弱外,其他一切正常。
「少爺,恭喜康復。」雨果管家看著坐臥在床上卻目光炯炯的摩裡亞蒂,展眉道。
「呵呵,謝謝,老雨果。」
對於這位已經為恩斯博格家族服務超過了五十年的老管家,摩裡亞蒂與其的關係更像是一對祖孫而非主僕。只不過,在平日裡這份厚重的親情始終被老管家深藏在心底,而不會顯露一絲一毫。
「怎麼不見南妮?」繼承了身體的記憶,摩裡亞蒂望了一眼房間四周,問道。
「因為夫人的遺物失蹤,南妮正在協助調查。」管家直白地回答道。
對於男爵家的長子,執掌家族的教育從其幼年時就開始了,所以雨果並不憚會對少爺有什麼忌諱或者冒犯,因為貴族的規矩便是如此。
「是這樣。」摩裡亞蒂點點頭。
對於服侍少爺的女僕來說,少爺跳樓、已故女主人的重要遺物失蹤,即便這一切並不是女僕的過錯,但也背負著巨大的責任。所以,女僕因此受到追問、審訊、甚至拷打都是再正常不過了。大多數時候,貴族對於他們的家僕、特別是犯錯的家僕,是相當嚴厲和殘酷的。
「南妮被送去地下室了?」摩裡亞蒂想了想,又問道。
「沒有。」老管家一笑:「還在弗蘭克的小木屋裡哭呢。」
所謂的地下室,就是貴族莊園內的地牢。
對於貴族的私僕而言,最可怕的地方並不是威嚴的審判庭、郡裡的公牢、甚至不是那蒼白的絞刑架,而是貴族莊園內深藏地下、永不見天日的地牢,那是僕人們中的終極夢魘。
傳說中被送進地牢的人,沒有一個可以再次活著見到陽光。
皮鞭、火爐、鎖鏈、污水池,哪怕是再勇敢、再健壯的男僕也不敢在私下談及地牢,哪怕分毫。
「好吧,把南妮叫回來吧,別讓她的眼淚把弗蘭克的小屋給淹沒了。」摩裡亞蒂當然知道母親的法術書再也找不到了,因為其已經被那片金色碎片所吸收,或者也可以說那本貫穿著強大母愛的法術書已經成為了金色碎片的載體和新形態。
「是,少爺。」管家的目光微微一亮,當即答應道。
過了一會兒,受了好幾天驚嚇的南妮總算暫時逃離了可怕的噩夢,重新回到了富麗堂皇的少爺臥室。
「南妮,服侍我起床,另外給我準備洗澡水和一份餐點,過一會兒我要去拜見父親。」
得到了愛德華醫生「可以下床活動,但近期避免劇烈運動」的醫囑後,摩裡亞蒂從天鵝絨大床上起身。
剛過了五十歲生日的老南妮立即上前小心之極地服侍著少爺,深怕自己再犯一點錯而又被趕回小黑屋。
經過簡單的梳洗後,一份包括蘑菇清湯、焗花椰菜、烤小羊排、燕麥粥和水果色拉的簡餐被送到了摩裡亞蒂的餐桌前。
「嗯,手藝還算不錯,但是調味卻欠妥當。」摩裡亞蒂慢慢細嚼著嘴裡的食物,評價道。
當然,他心裡也清楚,在肯特郡中,常春籐莊園的美食可是相當有名的。甚至,曾經一些來自王都的老牌貴族對於恩斯博格的廚師也是讚賞有加。不過,這也僅僅是參照埃拉西亞大陸的標準。如果與地球相比,眼前的這份餐食,在原料材質上可以得九分,可是在烹飪水準上卻最多只有六分,剛剛及格而已。
因為好幾天沒有進食,所以摩裡亞蒂的第一餐吃得很慢、且吃得不多。
只是將燕麥粥喝盡,又吃了幾片鹹得出奇的桃肉後,摩裡亞蒂便放下了刀叉。
隨即,僕人撤去餐盤,又端上了一杯紅茶,其中甚至還加入了些雷斯特酒,一種類似地球上白蘭地的酒品。這是摩裡亞蒂點名要的。
看著少爺突然多出來的新嗜好,老雨果有些疑惑,卻也並不擔心。畢竟,對於一個貴族男子而言,酒和煙草實在是不可或離的兩大夥伴。
「好了,父親現在有空嗎?我想見他。」飲下了一整杯加料紅茶,摩裡亞蒂滿意地放下描金白瓷杯,轉身對一直侍候在一旁的老管家道。
「是的,老爺吩咐過,少爺您隨時可以去書房見他。」雨果答道。
「那好,走吧。」摩裡亞蒂點點頭,當先走出房間,向著記憶中那間威嚴的大書房走去。
說實話,新生的摩裡亞蒂並不想這麼快就去面對這位名義上的父親。
雖然,已經完全吸取了記憶的摩裡亞蒂並不擔心會有任何露餡的可能或者危險,但是這具身體本身似乎對於這位父親有一些莫名的牴觸。
不過當用茶的這段時間裡,在略微考慮了一下後,摩裡亞蒂還是決定立即前去拜訪一下這位父親大人。畢竟拖泥帶水並不是自己的固有的風格,這一點無論在哪裡都不會有絲毫改變。
「父親大人。」
穿過老管家無聲打開的房門,摩裡亞蒂向前踏出一小步,便站定下來,向著坐在書桌後的男爵躬身一禮。
「聽說你恢復了過來,我很高興。」男爵沒有起身,而是繼續坐在自己的寬大皮椅上。
似乎在任何時候,男爵的裝扮都是那麼一絲不苟、盡可以成為貴族裝束的典範。只不過在那副金絲邊眼鏡後面,依舊是一雙赤紅的雙眼。
「過來坐吧。」在打量了摩裡亞蒂一會兒後,男爵笑了笑,指了指房間另一側的鋪著潔白羊毛絨的沙發道。
「是。」摩裡亞蒂這才大步走入書房,在沙發上坐下。
「摩裡亞蒂,你知道嗎,對於你幾天前的魯莽舉動,作為父親,我感到十分傷心。」見獨子大大方方地在自己身前坐下,男爵略微有些驚異,但卻不露聲色,緩緩站起身,走到書房中央的海藍地毯上,看著摩裡亞蒂的雙眼道。
「對於我所犯下的錯誤,我感到十分抱歉。父親!對此,我願意接受您的任何懲罰。」同樣望著男爵,摩裡亞蒂站起身,躬身道。
「坐下吧,孩子,坐下吧。」男爵點點頭,拍了拍摩裡亞蒂的肩膀,示意其坐下,自己則也坐到了他的身旁:「沒有人會懲罰你。」
「但畢竟我做下了令恩斯博格家族蒙羞的事,或許父親您會寬恕我,但我卻並不能寬恕我自己。」
摩裡亞蒂不用問也知道,三天前「自己」跳樓自殺的事必定已經在肯特郡的貴族階層中瘋傳開來。
再不用多久,「懦弱」、「膽怯」、「瘋子」、「可憐蟲」這樣的稱號就會像雨點一般被投擲到摩裡亞蒂的身上。即便,礙於上流社會的規矩和恩斯博格家族的威勢,當事人不會受到正面的批判和歧視,但是背後對於摩裡亞蒂的詆毀一定會是只多不少。
「孩子,我知道,海倫的死對你打擊很大。也許你至今還不能接受這個現實。但是,那逝去的畢竟已經逝去。作為一個貴族、作為恩斯博格家族的一員,必須學會冷靜和忍耐。即便那令人幾乎無法忍受的痛苦會在你的心中像野火一般肆虐,但是你也必須有一顆精金做成的心臟。」男爵看著摩裡亞蒂,緩緩道。
「是的父親,我會遵從您的教誨。」摩裡亞蒂再次低下頭去。
「先不用考慮什麼懲罰了。根據愛德華大夫的建議,你應該作一次療養,你有什麼想法嗎?」似乎有些意外於如此順利的溝通,男爵不禁略點點頭。
要知道之前男爵與原先的摩裡亞蒂也交流過許多次,但每一次只要一提起其去世的母親,摩裡亞蒂就會止不住的哭泣或者發瘋般地嚎叫。而今天,摩裡亞蒂的表現卻是如此冷靜和「優秀」,實在讓其有些驚喜。
「完全不需要什麼療養,父親。」對於男爵的提議,摩裡亞蒂直接拒絕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整理母親大人的遺物,然後繼續完成我的魔法課程。」
「是啊,在你母親的教導下,你已經是一名了不起的法師學徒了。只可惜在埃拉希亞王國早已經沒有了魔法傳統,一時之間也實在很難找到一位適合的法師來指引你前進的道路。」男爵點點頭,並不以自己的提議被拒而惱怒:「不過,你母親的法術書已經莫名失蹤了,我已經讓雨果調查了多日,但依舊沒有任何線索。」
「沒有關係,父親。繼續學習魔法,只是對於母親大人的永久懷念。」摩裡亞蒂沉靜地回答道,眼神完美無缺。
「嗯,我同意你的想法。當然,我也希望你能安排時間參與到家族的運營中來。畢竟你的身份是恩斯博格家族第一繼承人,這是你的權利,同樣也是你的義務。」
「是的,父親大人。」
說到這裡,摩裡亞蒂起身向男爵告辭。
在男爵的目送下,摩裡亞蒂退出了書房。
書房的門再次無聲合上,只留下男爵一人在房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