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奔來一小將,頂盔戴甲風塵僕僕,似是從許都而來。
片刻來到近前,那小將在此刻曹信在內眾多將領的注視中,方才走到了陣前當中。
曹信第一個看到了此人的面目,竟還是個熟人:「文烈,可是許昌又發生了何事?」
曹休、字文烈,曹信第一眼看罷,就看出了對方的身份,曹休今年已經快二十歲了,也正如前者的預判,此次曹休前來,就是為了來告知曹操的意圖。
但似乎曹休看到這裡,也有些呆滯起來。
「君侯……丞相與郭軍師商議!若與張勳僵持不下,可暫退秣陵、成德一線,據守即可……」
然而這話音剛落,卻是在四下引來眾將的大笑。
周魴第一個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且讓丞相看看,這西曲陽大營已然燒燬殆盡,那張勳大敗正向壽春而逃呢!」
周倉也道:「不錯!張勳十萬大軍已被我等擊潰,此刻已成喪家之犬爾!何來退守一說?哈哈哈哈哈!」
這二週一唱一和,倒是讓曹休一再的有些動容,方才也是看到了遠方,西曲陽大營的熊熊烈火。
「夠了!不許亂說。」臉色變得嚴肅,曹信這一刻忽而打斷著,便是與一旁的龐統對視一眼,當即對曹休道:「文烈,你出來之時,丞相可是還不知道我軍已敗了成軍?」
「難怪……我這一路未看見成軍攔阻……」方才喃喃自語的曹休,忽而聽到曹信的問話。也隨之反應過來。
「的確如此。」
曹信這才道:「那就好,不要聽他們所說。現張勳還未大敗,雖火燒了西曲陽大營……那是為了固守更堅固的壽春,與我軍最後決戰!文烈你回去稟報丞相,袁術一日不滅,我軍日後南下定會受阻,你且照實回稟即可。」
曹休此時望著面前眾將,忽而看到西曲陽的大火,此刻也明白過來。便是像曹信一揖,道:「淮南侯帶兵有方,即便如此丞相與軍師也會料想不到,成軍會被逼至如斯地步,曹休佩服!」
曹休真論起輩分,是曹信的從弟,在許都時雖雙方無甚來往。但對於曹休而言,曹信就是這一代曹氏的標榜,更是曹休一直以來要追趕的目標,此刻知道了情勢,也隨之更加敬佩起來。
但正如前者的驚訝一般,此刻無疑沒有任何人想到。曹信一開始會將袁術直接打到牆角里,甚至第一次交鋒就有望將其一舉覆滅。
袁術的西曲陽,大火瀰漫。營中的草堆和帳篷都沉浸在了須臾的火海之中,火光更是直衝天際,直至照耀在了曹信等人的臉畔。
然而。事情要是如此結局,那真就大錯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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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江郡。皖城。
劉勳的府邸大廳,此刻正埋下一層陰鬱。
「主公,袁術若敗則我軍再無依靠,猶如唇亡齒寒無所依也,況且往昔,是袁術九江郡北據徐、豫州兩地,若此番袁術被滅,則我軍南不可據孫策,北又出曹操、呂布兩方大敵,還望明鑒……」
正廳內,一名寬衣文士當即長篇大論,但主位之上,劉勳卻是異常的優柔寡斷起來。
劉勳愛財,這是江東人人皆知的『秘密』,早年依附袁術也只是為權勢金銀所誘惑,而如今劉勳作為江東廬江的太守,把持著眾多兵馬,卻是要眼看著袁術落得如今這局面。
劉勳此刻道:「子揚,汝乃光武帝之子,阜陵王劉延之後,這袁術背漢自立,汝應該痛斥才是,為何還要輕言助之啊?」
此言一出,那寬衣文士卻不以為然,道:「主公啊,此非治世,乃亂世群雄逐鹿也,袁術固然有大錯,然我劉曄雖出身帝世之胄,也深知漢室早已垂危,大丈夫豈能顧左顧右不圖權衡?主公要立霸業!仁義其次,立本才為關鍵吶……」
劉勳聽到這裡,還是有些猶豫,剛要再尋思,但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明明自己才是主,但聽著劉曄的話,似乎他比自己還懂的更多一樣,這讓本就自命不凡的劉勳更加心中憤恨。
「不可,此事事關天下大義,大漢之名,我不能答應!」
劉曄此事更急了,「主公,堂堂大丈夫,怎能被區區虛名而束手,若此刻那淮南信擊敗張勳,則主公北無依靠,悔之晚矣呀……」
「劉曄!注意你的身份!我是你的主公!」見後者語氣稍重,劉勳此刻當即起身怒視著,大喝起來。
「我這……」劉曄身子猛地顫了顫。
淮南信是天下人最近對曹信的稱呼,取淮南侯之淮南,取曹信之信,統稱淮南信,因為要與漢初韓信區分起來,就如同韓王信一樣,而這也足以看出各路諸侯對前者的重視。
但這一刻劉勳也不例外,稍作緩和之後,前者也道:「這淮南信的確厲害異常,然袁術此人,早年就對我頗為不屑,怎地,今日有了大禍,就要我這一小小郡守去幫他?哼。」
「主公……」劉曄一時也有些不甘。
但同時被劉勳打斷起來,「也罷,今日那張勳剛送來五車金銀要我祝他一臂之力,好,要我劉勳出兵也不難,你速去壽春,就讓那袁術給我親筆寫一封著請信,再多送十車金銀!我便考慮此事。」
「主公……請三思啊……」
「劉曄!我主意一定!汝莫要多言!」劉勳臉上浮現出一絲黑線,此刻的他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主公……這,唉……主公英明!」劉曄本想再規勸,但此刻心知對方心意的他,也不免罷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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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九江、壽春外。
此刻正如劉曄極力的規勸,此時的張勳也同樣陷入一陣煩心之中。
「大將軍,若是乏了就先休息吧,時辰已經不早了,明日我軍就能進城。」
張勳在營帳中正埋頭苦思,方才聽到這話,心頭不覺一暖,僵硬的身子也緩和下來。
「林若,你規勸我投降與曹信,我拒接……你是否會怪我?」
閻象此刻來到張勳身前,當即也是一愣,「大將軍此話何意,在下又豈會怪大將軍你?」
一股複雜的情緒,此刻匯聚在張勳的身上,讓此刻的他多了幾分一夜滄桑的感覺,「是我貪生怕死,拒接投降於曹,寧可玉石俱焚,也要搭上成軍四萬將士的性命,豈不是太自私了?」
閻象聽到這裡,卻是不覺一絲感動,「大將軍過慮了,那淮南信的確用兵如神,但大將軍乃三軍之魂,我軍將士必定誓死追隨死而無憾!大將軍切莫如此想……」
張勳苦笑一聲,「好,好一個死而無憾,也算是個血性男兒……只可惜……只可惜呀。」
張勳的後一句話沒有說完,但閻象深知,對方想要說什麼,的確,如今的形式往好聽了說叫還有一拼之力,難聽了說,其實也已經到了毫無懸念可言的地步。
倒是唯一的轉機……
閻象道:「大將軍,送往劉勳的金銀,可送去了?」
張勳點了點頭,「送去了,五車的金銀,不少了吧。」
「素聞劉勳此人愛財,更是其曾在陛下帳前輔佐過,若能答應,應是我軍之轉機呀!」
但張勳卻還是苦澀一笑,「劉勳此人,雖與我同名,但此人卻是個無謀小人,貪戀財色,曾經在陛下帳前,也是個反覆小人,未曾想今日竟淪落到要求助與此人。」
「大將軍……話可不能這麼說,不錯,那劉勳的確非君子,但此人在如今江淮一帶勢力極大,便是那孫策也一時奈何不得,若得此人相助,我軍必能起死回生!」
「但、但願如此罷……」
這一刻,張勳將頭深深的埋進自己胸前,便是如今,這一堂堂名將,也不禁再次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