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臣修跟著溫之臨等人完成了從北半球到南半球的潛水旅行之後,幾乎快憋出病來了,以至於上岸之後他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連手腳被凍麻都沒有什麼感覺。
「多活動身體!」溫之臨察覺到他狀態不對,忙催促他立即做自我調整,「否則你就等著在這裡被凍死吧。」
楊臣修感覺自己的一切感知都變得有些遲鈍,溫之臨讓他活動身體,他便跟著躥了幾下,可是手腳依然有些不聽使喚,
倒是其他幾個人,很快適應了這裡的氣候,在做過最初的適應活動之後,立即開始對所處的地形進行了勘察。
「潛艇藏在水下沒問題嗎?」負責駕駛的穆順擔憂地問:「到時候不會被凍住吧?」
「放心吧,我的結界會讓它保持恆溫的。」聶臻道,「主要我還活著,結界就不會破。」
穆順鬱悶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如直接說,接下來這段日子,我們應該把你列入重點保護對象。」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聶臻笑了笑,「你們需要用上我的時候多了去了。」
此時已經在附近一帶做了初步勘察的李思考和紀玖頂著笨重的裝備跑了回來:「大哥,我們現在大約處於科茨地的西北方向,距離原先的目標稍微偏差了0.1個經度……」
「喂,要不要這麼精準啊,」穆順不滿地嚷嚷,「如果不滿意的話,以後你來負責控制方向。」
「天璣沒有怪你的意思,你這麼敏感做什麼。」溫之臨笑著安撫他,然後轉頭又對天璣說,「大曜神宮的位置能估測出來嗎?」
「現在暫時還沒法估測,」天璣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主要是現在太陽距離我們太遠,就算是正午時分,天空也不見得能亮多少,所以我這套測算方法可能派不上用場。」
「那就只能用感應了。」溫之臨歎了口氣,「雖然會比較耗費元神,但是我們現在時間緊迫。也只能斗膽試一試了。」
七人互相看了看,也都點了點頭。
於是幾個人面對面圍成一個圈,席地而坐。穆順還不忘扭頭對楊臣修道:「喂,你走遠一點,免得到時候干擾到我們。」
楊臣修撇了撇嘴,默默向遠處走去。
這七個人裡面,就屬穆順對楊臣修最不友善。
剛開始楊臣修感到萬分不解,他仔細回憶了一下,上輩子他率領白軍隊與大曜人苦戰的時候,似乎沒怎麼跟這位天權將軍交過手,照理說應該不至於結下什麼隔世之仇才對護花狂龍。
但是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楊臣修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天權將軍似乎對他的天樞老大有點意思。
他不知道這點意思是不是受了之前溫之臨和穆順本體情感的潛移默化而觸發的,但可以看出的是,完全佔據了身體支配權之後的天樞和天權,反而沒有了之前宿體主人之間的情感。
或者確切的說,天權重生之後較多地繼承了原宿主的情感模式,而天樞則完全脫胎於原宿主,呈現出了完全本真的自我,對於天權也就自然而然地沒有了原宿主那般濃烈的情感。
這樣的原因造成了如今天權單戀天樞的局面,天樞雖然心裡知曉這一點,卻從未給過天權任何回應,亦或者,他足夠冷靜理智,根本不把這點兒女心思放在心上。
天權無法從天樞那裡得到回應,心內怨氣無處發洩,於是便遷怒到別人的身上,而經常被天樞示好拉攏的楊臣修,便毫無疑問地成了天權遷怒的重點對象。每次天樞與楊臣修交談過哪怕只有一句話之後,楊臣修勢必會收到來自天權的眼神攻擊,至於平日裡的惡語相向、刻意排斥什麼的,那真是多不勝數了。
好在楊臣修這人的性格倒也比較受之泰然,剛開始雖然有些憋屈,但久而久之,他也自我安慰地把這種事情當做是無聊旅程中的調劑品了,哪一天如果天權不來找他麻煩了,他反而有些空虛寂寞了。
如此胡思亂想著,楊臣修背著那七人,朝遠處的雪地走去。
科茨地在南極大陸中屬於一片比較神秘的尚未被開發的地域。
1957年,美國海軍的破冰船抵達古爾德灣後,由蒂爾領導的探險隊在80天內行走了1313公里,發現了一道狹長的海溝,從古爾德灣延伸到伯德站附近,低於海平面1067米。
而後他們曾多次飛行到內陸探險,發現了一些新的山脈和一座面積約1000多平方公里的大島。而後,這一片區域被命名為「科茨地」。
因為科茨地獨特的地理位置和地貌結構,半個世紀以來,人們對它的瞭解大多是通過空中飛行來進行探測,真正能涉足這一片地域的人少之又少,危險係數也很高。
所以當楊臣修聽說他們最終的目的地會是科茨地的時候,頓時就感覺此生無望了,想他一個錦衣玉食的大少爺,平日裡跟著蘇澤他們盜盜墓那是興趣所至,但要他長途跋涉去極地用生命來探險,並且明擺著有命去沒命回的,這就實在太不值得了。
但是此時反悔已經來不及了,他都已經被迫上了賊船了。
經過最初幾天的消沉與絕望之後,楊臣修漸漸的也就接受了現實,情緒也平復了下來。死就死吧,他不無悲壯地對自己說,只要能找到讓符寧止變回人類的方法,他……也死而無憾了。
腳下「嘎吱嘎吱」的響聲漸漸變成了「喀嚓喀嚓」的響聲,腳底打滑了好幾次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一時想得投入,不自覺地走了很遠,腳下的雪地已經變成了半結冰狀態了。
他抬起頭茫然四顧,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四週一片全都是白色與冰藍色的冰狀色塊,在昏暗的天空下散發出凜冽的寒氣,彷彿在向他們這些外來的不速之客發出沉默而堅決的抗議。
「呼——」好冷,楊臣修抖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與腿,感覺自己不能再繼續往前走了,他必須回去。
但是一想到又要回去面對那七個人,他內心又糾結上了。
溫之臨對他嚴加看管了這麼久,此刻卻放心讓他自由活動,不就是篤定了他一旦離隊就會活不下去麼,這個時候對人質進行放養政策是最明智不過的選擇了,因為人質不論離開多遠,最後都還是會乖乖回來的死人經全文閱讀。
楊臣修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但他還是非常沒骨氣地調轉了方向,打算走回頭路了。
此時,小腿上突然發出「彭」的一聲悶響。
楊臣修走了兩步,才後知後覺地低頭去看,發現一小塊碎冰球在撞擊了自己的鞋幫子之後,落在冰地上,滴溜溜地打了個轉。
他盯著那碎冰球有點愣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冰球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不一會兒,又有一塊碎冰球憑空出現,依然是不痛不癢地敲擊在他的鞋幫子上。緊接著第三顆、第四顆……
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突然抬頭四下裡張望了一下,猛然發現在一片藍白相間的視野中,有一抹不那麼顯眼的灰色微微晃了晃。
楊臣修躊躇了一下,隨即朝那個方向大踏步走過去,因為走得有些急,他好幾次差點滑倒在地,但是他覺得很興奮,就算這個樣子有損他的紳士形象他也無所謂了,因為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終於找到組織了!
果然,在接近那片藍白之地還差幾步的時候,有一顆全副武裝的腦袋探了出來,同時探出的還有對方的一隻手。
楊臣修這才看清楚,之前那個不停晃動的灰色,就是這隻手上戴著的手套。
「嗨,」那人又衝他揮了揮手,全副武裝的腦袋發出了悶悶的聲音,「我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哦。」
楊臣修站住身形,不確定地問:「蘇……蘇澤?」
「嘿嘿,是我沒錯!」蘇澤藏在掩體之後沒有出來,而是指了指楊臣修腳邊的某個方位道:「符寧止就在你身邊呢,他也等你很久了,跟他打個招呼吧。」
楊臣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難不成之前那些碎冰球,就是符寧止丟的?
他突然感覺鼻子有點酸,忙俯下身,摸索著抱住了符寧止的身體。
符寧止掙扎了一下,可是楊臣修抱得很緊,把臉完全埋入了黑麒麟的皮毛中,收攏的雙臂抑制不住地輕微顫抖。符寧止恍惚了一下,也就放棄了掙扎,任他抱著了。
良久之後,楊臣修才悶悶說了一句:「寧止,你身上好涼。」
「好涼你還抱著不放?」
「嗯,可是不知為什麼,越抱越覺得暖和。」楊臣修像個孩子般,撒嬌地將臉埋地更深了一些。
「……」符寧止對他的自說自話感到十分無語。
蘇澤在一旁忍了半天,終於有點忍不住了,再次探出頭來:「我說你打算在那裡抱多久?」
楊臣修回頭看他:「還有別的事麼?」
「當然有!否則我是為了什麼要冒著生命的危險出現在這裡啊?」
楊臣修這才戀戀不捨地放開符寧止,站起身環顧了一下四周:「怎麼就你一個?其他人呢?」
「他們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啊,我們在這裡部署半天了,你好歹聽一聽我們的計劃,到時候好配合我們的行動啊。」
楊臣修看了看腕表,道:「你最好幾分鐘之內說完,我還得盡快趕回去,出來太久肯定會讓他們起疑的。」
「嘖,現在跟我談時間觀念了嗎,」蘇澤不滿地咕噥著,「剛才是誰抱著麒麟難捨難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