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白軍隊又苦苦支撐了兩個月,終因後備力量跟不上而狼狽撤軍.,
已經完全奪回了戰爭主動權的大曜軍隊自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們在其後的一個月邊翻越了克洛山,直追而來。
兩軍又在白境內經歷了一番長達數月的苦戰,最後白軍隊全面潰敗。
萬俟白率領最後一支殘軍殺出重圍後,發現白的大部分領土早已淪入敵手,而自己這一方存活的士兵們,也早已沒有了當初攻打大曜人的信心和鬥志,有的只是家破人亡、國土淪喪的悲傷。
在與大曜交戰的三個國家中,白是支撐時間最久的一個,但最終也未能扭轉即將亡國的命運。
萬俟白身穿一身殘破的鎧甲,站在月夜之下,面向東方遙望良久,悵然而笑:「沒想到,居然全部被那皇甫風音說中了。如果我當初採納了他的建議,及早帶領族人向西遷徙,是不是就能避過滅族的命運了?」
黑麒麟匍匐在他身旁,舐舔著身上與決戰之後留下的道道傷口。此時它抬起頭,淡淡道:「如果是那樣的話,白也未必會感激你。馭獸族個個都是寧死不屈的血性漢子,不會做那些苟且偷生之事。」
萬俟白歎了口氣,沉默了半晌,又道:「我這一生,辜負了白所有人的期望,但我最對不起的,卻是你。所以我一直在想,有什麼辦法可以解除我們之間的生死契約。」
黑麒麟全身一震,問道:「你說什麼?」
「馭獸族的這個契約,其實非常不公平呢,契約獸死亡,主人可以再尋找新的契約獸,但是主人死亡,契約獸也會隨之賠上性命……小黑,如果你就這樣被我連累致死的話,我心裡不安啊。」
「既然如此,那就想辦法讓自己活下去,而不要只想著如何斬斷契約。」
萬俟白卻笑了起來:「小黑,我已經找到了辦法了。其實你也早已經知道了,不是麼?」
黑麒麟看著萬俟白,眼眸中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只聽萬俟白道:「記得皇甫風音臨走前曾經說過,如果白戰敗,他要我心口一滴血,當時我以為他是在嘲笑我,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是在暗示我解除契約的方法只有將主人的心口血滴在契約獸的額頭上,才能抹去當初訂立契約時烙下的吻印所以小黑,等我死後,你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活命,到時你就帶著我心口的一滴血去找皇甫風音吧,他會幫助你脫離契約束縛的。」
黑麒麟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低低吐出一句:「隨便你吧……」
萬俟白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而後「唰」地一聲抽出隨身佩劍,在月光下亮出森然劍光。
在附近休息的將士們皆是一驚,齊聲呼道:「領主!」
「白已經亡國,我也已經沒有資格做你們的領主了。你們……趁著大曜的軍隊還沒有追過來,各自散了吧。」
眾將士面露悲色,互相看了看,隨即全部跪了下來:「領主,白有您才有希望,如果連您也……我們只能以死追隨了!」
他們說罷,紛紛拔出劍來往脖子上抹去,隨後便一個接一個倒在了血泊中。
萬俟白沒有阻止,他知道此時阻止也已經毫無意義。他凝滯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昔日的同伴,最後落在黑麒麟身上,朝它微微一笑。
手起劍落的瞬間,萬俟白倒了下去,視線卻一直停留在黑麒麟身上。
「如果這就是你選擇的結局,我不會阻攔你。」黑麒麟緩緩走向萬俟白,俯首親吻他的面頰,低聲道,「一如當初你選擇離開麒麟山,我不曾阻攔過你一樣。」
這一瞬間,許多熟悉而陌生的畫面在萬俟白的眼前閃過
白麒麟:「小黑,聽說曜神邀請你跟隨他一同去開荒?」
黑麒麟:「是開創九玄大陸。」
白麒麟:「那不是開荒麼?早去早回啊。」
黑麒麟:「你不去?」
白麒麟:「我是聖潔祥瑞的白麒麟,這種體力活不適合我。」
黑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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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麒麟:「小黑,聽說曜神賞給你一塊封地?」
黑麒麟:「唔,說是東、南、西三個方向挑選一個。」
白麒麟:「聽說天龍和鳳凰為了爭南方那片封地打起來了,你不去湊個熱鬧?」
黑麒麟:「……體力活幹久了我也會累的好麼,我還是遠遠避開他們,去西方吧。」
白麒麟:「嘖嘖,小黑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愛湊熱鬧啊。不過西方疆域的土質不夠肥沃,恐怕族人日後會受苦。」
黑麒麟:「不是早讓你把麒麟角里的瑞氣抽點出來了麼,我們合煉出麒麟玨,就能保護族人了。」
白麒麟:「小黑,你知道我向來最怕痛了!」
黑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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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麒麟:「小黑,一天到晚呆在麒麟山上,實在太無聊了。不知道做人的感覺是什麼樣的,不如我去投胎試試看吧?」
黑麒麟:「……」
白麒麟:「小黑,你不說話,是因為捨不得我麼?那這樣好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投胎做了人類,我就來找你做契約獸,好不好?這樣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一直都能有個伴,誰也不寂寞。」
黑麒麟:「……」
白麒麟:「小黑,你不要一直不說話,你如果不說話,我就當你是答應了哦。」
黑麒麟:「……」
白麒麟告別了黑麒麟,興高采烈地下山投胎去了。
黑麒麟孤獨地站在山頂上,遙望同伴遠去的背影,幽幽歎了口氣。世人都說白麒麟主祥瑞,黑麒麟主殺伐,其實他們都被表象蒙蔽了。黑麒麟雖然好戰,但向來行事低調,從不主動惹是生非,白麒麟才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畫面悉數消失之後,萬俟白呼吸急促了起來,只見他吃力地撐起身子,伸出手將黑麒麟擁入懷中,張著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他的喉管已經被割裂,只能發出嘶啞的「呵呵」聲。
如此徒勞地掙扎了片刻之後,他的生命終於流逝殆盡,雙手滑落下來,身體失去了支撐,便仰面躺在地上,眼瞳也漸漸失去了光澤。
幾日之後,當大曜人找到萬俟白的屍體時,發現黑麒麟一直守在他身旁,早已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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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嘈亂的腳步聲將楊臣修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他睜開眼睛,發現天色已暗,許多鬼影自眼前閃過,隨即一隻冰涼的手摀住了他的口鼻。
他大驚,剛要下意識地掙扎,只聽身後有人壓低聲音道:「領主大人,事出緊急,不得已冒犯了!」
這是其中那位二長老的聲音。楊臣修感到非常困惑,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此時有人指著一旁的莫傳延和駱柒問道:「大長老,這兩人怎麼處理?」
大長老看了看他們倆,冷聲道:「顧不了這麼多了,他們言而無信,我們也沒有必要對他們的同伴仁慈了,殺了吧!」
駱柒被這番變故搞得一頭霧水,大聲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什麼言而無信?」
「哼,這就要問你們的同伴了。不過,我想你們已經沒有機會去問了。」大長老說著,揮了揮手,便見無數鬼面蜂擁而上。
楊臣修想要開口制止,但是那只冰涼的手不但摀住了他的口鼻,更制住了他全身的穴位,讓他開不了口,也動彈不得。
此時莫傳延已經先一步出手了,只見他迅速甩開那些包圍而來的小鬼,直接衝到大長老面前,一抬手扼住了他的脖子。而他的雙手不知何時套上了一雙薄如蟬翼的手套,即便是身如魅影的鬼魂,在他手中竟也絲毫掙脫不得。
莫傳延一招得手,立即挾持著大長老往後退去,一邊沖駱柒招了招手。
駱柒十分配合地躲到他身後,神色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能看見鬼了?什麼時候開的鬼眼?」
「進來之前。」莫傳延答得十分簡短隨意,彷彿開個鬼眼就跟吃頓飯一樣稀疏平常,令駱柒有些無語。
眾鬼見他們的大長老被俘,立即慌了手腳,猶豫著不敢前進,也不敢撤退。
大長老嘶聲道:「你們別管我,先帶領主離開此地!」
二長老當機立斷,吆喝了一聲:「我們走!」便領著眾小鬼簇擁著手腳無法動彈的楊臣修瞬間消失無蹤。
莫傳延扼住大長老的那隻手紋絲未動,冷笑道:「想不到,你挺有犧牲精神的嘛。」
「哼。」大長老一臉的視死如歸。
「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你,不過你得帶我們離開此地。」
大長老義正言辭:「我們白人才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話未說完,莫傳延用另一隻手掄了他一拳,特製手套上有一道道金色光暈在流轉,一靠近大長老,便灼得他嗷嗷直叫。
駱柒定睛一看,這才認了出來:「這手套該不會是陳希揚的金絲爻線編製而成的吧?」
莫傳延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大長老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你們早已經死過一次了,再死一次還有什麼意思。所以我特地借了這副手套,就是為了能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長老剛才被莫傳延掄了那一拳,強烈的灼燒感由頭部蔓延至全身,令他痛不欲生。他知道這金絲爻線是專門用來對付鬼靈的,它不會將鬼靈折磨得魂飛魄散,卻能令鬼靈陷入無窮無盡的痛苦中,這是比魂飛魄散更恐怖的刑罰。
駱柒見大長老果然面露懼色,於是在一旁添油加醋地道:「嘖嘖,好殘忍,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大長老,我老實跟你說吧,這莫傳延是個變態,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折磨鬼,把鬼折磨得越慘他就越開心,除了這雙金絲手套,他還有更多聞所未聞的刑具。大長老,如果你想見識一下的話,我讓他把其它東西都拿出來啊!」
莫傳延聽駱柒在一旁借題發揮罵自己是變態,不由橫了他一眼,卻也不好當場戳穿他。
大長老聽駱柒說還有其它專門對付鬼靈的刑具,哪裡還敢再拖延時間,立即哇哇叫道:「別打了別打了,我帶你們出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