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得知鳳輔的身世秘密之後,幽鏡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你……你的意思是,鳳輔大人他也會和……和凰主……」
「沒錯,身為現任鳳輔的他,也必須協助凰主孕育下一代。"」說著,笑了笑,「沒準你那位鳳輔大人,三天兩頭被召入宮去,就是為了……」
「不要說了!」幽鏡猛地摀住了耳朵。
他此時尚且年少,正是對一切都感到好奇的年紀,也懵懂知曉了一些關於男女之間如何孕育子嗣的事情。而幾個月前跟著管家的小兒子偷偷翻閱春宮圖時看到的畫面,如今想起來仍令他臉紅心跳。
只是他從未想過,向來清心寡慾高潔出塵的鳳輔,竟也要去做那等污穢之事,更何況對方是那個又老又醜的凰主!
霎時間,嗡鳴聲不絕於耳,他怔怔站在原地,只覺得腦袋裡亂得像一團漿糊,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著幽鏡這般表情,滿意地笑了起來,問道:「兒子,現在你還喜歡你那位鳳輔大人嗎?」
「吧嗒」一聲,一大顆眼淚順著他的臉頰砸了下來,隨即「吧嗒」、「吧嗒」聲不斷,他的雙眼像是洩了洪的水閘,關也關不住。
畫面閃了一閃,再度亮起來時,幽鏡坐在書房的壁爐前,一邊拿著鐵鉗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爐火,一邊時不時地轉頭朝房門的方向張望,似乎在焦急等待著什麼。
此時房門被打開,鳳輔神色匆匆地走進來,逕直走到衣架前,取過外袍便要轉身出去。
「鳳輔大人!」幽鏡猛地站起身,喚住了鳳輔,臉上的表**言又止。
「啊,是鏡兒。」鳳輔似乎這才留意到書房中還有另一個人,腳步生生頓住,向幽鏡的方向折了過去,「鏡兒,我要進宮一段時間,你在家好好呆著……」
花嫁看到此處已經想起來,這一段與當初在鳳輔留下的幻境中看到的最後一幕場景是一致的。
幽鏡猜到鳳輔進宮與凰主涅有關,得知鳳輔將為此失去性命,情急之下脫口詛咒凰主,以至於一向對他和顏悅色的鳳輔勃然大怒,痛斥了一番之後拂袖而去。
幽鏡怔怔望著鳳輔離去的背影,想開口挽留他,想跪下來磕頭認錯,請求他的原諒,但是,鳳輔根本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直到離開府邸,他都沒有再回頭看自己一眼。
眼淚不知何時已經佈滿了臉龐,視線朦朧中,彷彿有一個人影憑空出現,來到了他的身邊。
「兒子,為這種事傷心不值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勸著他。
「你走開!」幽鏡用力揮開的手,大聲吼道:「我討厭你,我不想看見你!」
攤了攤手:「喂,我好心來安慰你,你居然還說討厭我,真是好沒良心。」
幽鏡沒有再說話,只是眼淚掉得更凶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歎了口氣,道:「兒子,爹明白你的心情……」
「你不明白!」
「我真明白……」
「我那麼喜歡鳳輔大人,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骨子裡,你怎麼會明白……」
似乎被觸動了什麼心事,臉上輕浮的表情漸漸斂去,喃喃道:「若不是因為感同身受,我又怎敢說明白呢?」
幽鏡漸漸止住了哭泣,抽抽噎噎地問:「感同身受?你也有很喜歡的人嗎?」
的目光悠遠起來:「喜歡嗎?算是吧……」
「那個人也喜歡你嗎?」
「那個人……?」自嘲地哼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不喜歡你嗎?」幽鏡望著的目光少了些許敵意,對於的態度也莫名地親暱了起來。
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摸了摸幽鏡的腦袋,眸色變得幽深:「兒子,你如果真那麼喜歡鳳輔,光是掉眼淚是沒有用的,要想辦法把他搶過來才行。」
「搶……過來?」幽鏡懵懂地看著。
「沒錯,從凰主那裡,搶過來。」
幽鏡擦了擦眼淚,認真地問:「要怎麼搶?」
「鳳輔不是說,凰主的大限之日快要到了嗎,到時候,你就」說著,湊近幽鏡耳邊如此這般細說了一番。
幽鏡漸漸睜大了眼睛,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搖頭道:「這樣……這樣不好吧,鳳輔大人若是知道了,一定會生我的氣的!」
「事成之前,你別讓鳳輔知道不就行了。等事成之後,一切都已成定局,你再好好討鳳輔歡心,求得他的原諒。鳳輔平日裡這麼疼你,難道還能一輩子生你的氣不成?」
幽鏡依然有些猶豫:「可、可是……」
板起臉道:「男子漢大丈夫,做事要迅速果敢,拖拖拉拉猶豫不決的人,永遠成不了大事。」
幽鏡咬著嘴唇內心掙扎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地點了點頭,道:「好,為了讓鳳輔大人獲得自由,我豁出去了!」
「這才是好樣的!」滿意地摸了摸幽鏡的頭:「乖兒子,爹等著你的好消息啊。」他說畢,便又化作輕煙消失不見。
畫面又是一閃,再度出現在花嫁眼前時,場景已變。
幽鏡梳著垂髫小髻,身穿一件粉色宮娥長裙,無聲無息地穿梭在夜幕下的宮廊之中。
由於他生得眉清目秀,又正值聲線男女莫辨的少年時期,低著頭一路行來,偶爾遇到迎面走來的大宮女的盤問,他小心翼翼地答了幾句,竟也沒有引起他人懷疑,就這樣一路順暢地來到了凰主所在的寢殿之外。
他在殿門之外徘徊了片刻,正發愁該如何潛進去,卻見一名小宮娥端著藥碗匆匆而來。
他眉梢一顫,立即計上心頭,藏在衣袖中的手指輕輕一劃,只見一陣旋風平底而起,夾帶的風沙迷了那宮娥的眼。
小宮娥下意識地抬手去揉眼睛,不想手中托盤一斜,藥碗便滑落下來,「啪」地一聲砸碎在地上,藥汁濺了一地。
「哎呀!」小宮娥大驚失色,頓時嚇得瑟瑟發抖,臉色蒼白,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你怎麼這麼不當心。」幽鏡裝作是路經此地的宮娥,走過去輕聲呵斥了一句。
那小宮娥雖不認識幽鏡,但此刻她早已嚇得六神無主,生怕凰主知道了責罰下來,於是拉著幽鏡的衣袖道:「這位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剛才被風沙迷了眼,我真不是故意的……」她說著,嚶嚶哭了起來。
幽鏡看了看地上的藥碗碎片,歎息一聲道:「都摔成這樣,自然是不能用了。」他又看向那宮娥道:「你在這裡哭有什麼用,還不快去重新煎一碗來!」
「可……可是……」可是就算重新煎一碗,恐怕也會耽擱不少時間啊!小宮娥依然心急如焚。
「別擔心,這裡有我幫你頂著。」幽鏡安撫道,「你只需告訴我,這碗是什麼藥、如何服用的便可。」
那小宮娥不疑有他,於是如實說道:「凰主涅在即,這碗藥是給她涅之前服用的,名叫『凝魂仙』,服下之後可確保凰主在涅之後三日內魂魄凝聚不散。」
幽鏡點了點頭,催促道:「我明白了,你快去重新煎一碗來!」
「是,謝謝姐姐了!」小宮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轉身便跑了。
幽鏡低頭凝視著那灑了一地的藥汁,眸色漸冷:「凝魂仙麼……呵。」
他冷笑一聲,手指輕輕揮動,一道靈光自他指尖緩緩落下,在地上轉了一圈,只見那些碎片緩緩從地上懸浮了起來,然後漸漸拼湊成了原來的模樣,回到他掌心時,竟完好如初,絲毫看不出有摔碎過的痕跡。
又一道靈光起落間,灑在地上的藥汁竟又重新凝聚起來,落回到碗中。
他將自己右手的無名指含入口中狠狠一咬,立即有鮮紅的血液自傷口中湧了出來。他將咬破的手指懸在藥碗上方,鮮血便滴落下來,濺入碗中,殷紅的血液在褐色的藥汁中漸漸瀰散開來,然後消失不見。
幽鏡滿意得望著自己手中的傑作,嘴角浮起一絲殘忍的笑意:「凰主,我送給您的這份禮物,您可一定要收下。」
然後他端起藥盤,學著那小宮娥的模樣,神色恭敬而又匆忙地進入了凰主的寢殿。
殿內的氣氛十分壓抑,明亮的燭光之下,凰主仰面躺在床榻之上,眼皮半闔,目光渙散,已近彌留之際。
鳳輔就守在她的身旁,緊緊握住凰主一隻枯瘦的手臂,低聲哀求道:「陛下,您再忍一忍,再忍一忍,藥馬上就煎好了……」
隨即他回頭怒喝:「人呢?凝魂仙怎麼還沒呈上來?!」
幽鏡從未見過如此焦慮失態、遷怒於人的鳳輔,腳下步子一顫,險些將藥汁灑了出去。
隨即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低聲道:「鳳輔大人,藥……藥送來了。」
他低著頭在床榻前跪下來,雙手高舉托盤,遮住了自己的臉。
鳳輔面無表情地掃過他的頭頂,迅速從托盤中取過藥碗,用湯勺勻了勻,然後舀起藥汁,細細餵入凰主口中。
但是凰主已經意識模糊,藥汁入不了喉,又從嘴角橫流下來。
鳳輔心中焦急,再也顧不得尊卑禮儀,一口將藥汁含入口中,然後一手托起凰主的後腦勺,傾身緩緩將藥汁渡入她口中。
幽鏡不經意間抬頭,便看到了這一幕,他當即如五雷轟頂,身心涼透,跪在原地不得動彈。
鳳輔渡了幾口之後,留意到身後的目光,頭也不回地喝斥道:「還呆在這裡做什麼,退下!」
幽鏡恍然回神,連該有的禮數也忘得一乾二淨,臉色煞白、神色淒惶而狼狽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