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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章 寶山石頭城(十一) 文 / 林千尋

    馬弈攸回到農舍,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他一進門,便看見楊臣修黑著臉坐在沙發上,一旁坐著戚珞與莫傳延,這架勢,很有點三堂會審的味道,只是躲在角落裡事不關己地玩著遊戲的符寧止多少有點破壞氣氛。

    馬弈攸磨磨蹭蹭地走進來,低著頭不敢看楊臣修,目光卻有意無意地在莫傳延的身上逗留了片刻,似乎在納悶這傢伙又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楊臣修緩緩開口問道:「馬老大,聽戚珞說,你趁他洗澡的時候跑去他房間裡翻東西了?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你的行為。」

    「啊,這是誤會,純屬誤會。」馬弈攸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面孔,憨憨一笑:「當時我是想去戚珞房裡借東西,但是叫了半天沒人應。我聽見浴室裡好像有水聲,猜他一定是在洗澡,就沒好意思去打擾他……」

    駱柒冷笑一聲:「喲,說得好聽,借東西?所謂『借』,必須是主人同意了才能拿走的吧,就算我在洗澡沒聽見你說話,你好歹也等我洗澡洗完之後再來借吧,哪有沒經過主人同意就擅自去房間裡翻東西的?

    「就算你是借東西好了,請問你要借什麼東西?還有,我回房之後都有隨手關門的習慣,你是怎麼進來的?我出來後發現了你,你為什麼當場不解釋,還掉頭就跑?這不是心裡有鬼又是什麼?」

    駱柒一番咄咄逼人的問話,讓馬弈攸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他很快便又恢復了正常:「你問我是怎麼進去的,你也知道,這一帶的農舍都比較老舊了,門鎖不太靈光也是有的,你說你有隨手關門的習慣,但是你關門之後又仔細檢查過門鎖是否鎖上了嗎?反正我一推就推開了,我還以為你故意沒關嚴實的呢。」

    「你……!」駱柒被他一頓搶白,氣得一時間沒了言語。

    馬弈攸又道:「至於你問我要借什麼東西,這事兒說出來,還真有些不好意思……」馬弈攸說著,有些尷尬地搓著手道,「上次聽紀玖跟我吹噓,說你們從千代遺族那裡得了一隻了不得的寶物,叫什麼龍珠的,我一時心癢,就想親眼瞧瞧,也好開開眼界。

    「我聽說那東西一直是蘇澤保管著的,他身邊的陳希揚可是個厲害角色,我怕他不同意,也就沒好意思說。但我的老本行就是跟這些古董打交道的,這手癮一上來,就怎麼也止不住,所以一時犯了渾,就想趁著蘇澤和陳希揚不在的時候,偷偷看一眼,就看一眼也好。

    「但是沒想到,這寶貝沒看到,倒是被人抓了個現行,我心裡一慌,也就什麼都顧不得了,拔腿就跑。跑出去被風一吹之後,我腦子冷靜下來了,覺得我一沒偷二沒搶的,我跑什麼呀,我這麼一跑,不就等於是承認自己偷竊了嗎?所以猶豫來猶豫去,還是決定回來跟你們承認錯誤,解釋清楚情況,希望你們能原諒我這一次。」

    駱柒瞇起眼睛看著他:「你真的只是想看一眼,而不是想要據為己有?」

    「老天爺作證!」馬弈攸立即舉手發誓,「我幹這一行也好多年了,知道這東西隨便沾不得。我給人牽線交易都是慎之又慎的,更何況是要偷啊?我不要命了啊我?」

    駱柒見他如此信誓旦旦,雖然心裡還是疑慮重重,但一時也拿不出更有利的證據證明他心懷不軌了,當下也不知說什麼好。

    楊臣修立即出來打圓場道:「戚珞,現在你總可以相信,我是真的沒有指使馬弈攸去你們房間裡偷東西了吧,這完全是他的個人行為。至於他是否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想不是偷,這個還有待確認。不過既然東西沒有損失,那這一次就當給我個薄面,先放過他這一次吧。我以後會好好約束他的,如果他再犯,我也必定不會再替他說一句話了,你看如何?」

    駱柒見楊臣修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也不好繼續跟他們死槓到底,於是見好就收,站起身打算回自己房裡去。

    莫傳延之前一直冷眼旁觀,這時才站起身道:「戚珞,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駱柒警惕地回頭:「你跟來做什麼?」

    莫傳延攤了攤手:「不是說蘇澤和陳希揚失蹤了麼,現在距離報警的時限還有好幾個小時,我想先看看他們是否留下了什麼線索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駱柒無話可駁,板著臉道:「跟我來吧。」

    待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之後,楊臣修盯著房門喃喃自語:「這兩人的態度,似乎有些奇怪啊。」

    馬弈攸也盯著同一個方向看了會,然後慇勤附和道:「老闆的意思是……?」

    楊臣修摸著下巴道:「一個是蘇澤的大學同學,一個是駱融的保鏢,他們兩個是如何認識的?而且看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好像關係還不算太陌生呢,這可真是有意思了。」

    「啊……」在一旁打著遊戲的符寧止突然手中動作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麼,發出一個無意義的單音詞。

    楊臣修回過頭問道:「怎麼了,寧止?」

    「那個氣味……我好像想起來了……」

    「什麼氣味?」楊臣修有些莫名。隨即他想起符寧止說過,戚珞身上有種讓他似曾相識的氣味,於是問道:「你說戚珞的氣味?你想起什麼了?」

    但是符寧止又皺了皺眉,似乎很困惑:「但是很奇怪,雖然氣味很像,容貌舉止卻一點也不像……」

    楊臣修有點急了:「你到底想起誰來了?」

    「駱融。」符寧止道,「上次去舟山時,和莫傳延形影不離的那個男人,是叫駱融對吧?」

    「駱融……嗎?」這會輪到楊臣修困惑了,「戚珞和駱融,的確絲毫沒有相似之處。暫且撇開易容的可能性,就這性格上,兩人也是大相逕庭;而且莫傳延對待兩人的態度也有著天壤之別,如果這戚珞真是駱融所易容的,莫傳延沒道理對自家老闆如此輕慢啊。」

    楊臣修想了半天沒能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禁對符寧止的判斷產生了懷疑:「寧止,你的鼻子真的靈光麼?該不會把兩個人給弄混了吧?」

    「不信拉倒。」符寧止聳了聳肩,低下頭繼續玩他的通關遊戲。

    楊臣修只能暫且將這個疑慮擱置一旁。視線落回到馬弈攸身上,他指了指一旁的沙發:「馬老大,坐。」

    馬弈攸知道楊臣修的秋後算賬這才剛開始呢,於是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蹭過去,也不敢放心坐下,屁股只挨了個邊,正襟危坐。

    楊臣修笑瞇瞇地看著他:「剛才戚珞和莫傳延在,我也就順著你的意思,幫你圓了那件事。但是現在只剩下我們三個,你總得把話老實交代了吧?」

    馬弈攸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老闆,我……我真的就只是想看看……」

    「在我面前,你還想死鴨子嘴硬麼?」楊臣修慢條斯理地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然後慢條斯理地點上,深吸一口之後緩緩吐著煙圈,「馬老大,我既然雇了你給我幹活,這錢可不是白給的。至少在維持僱傭關係的這段時間裡,你必須對我保持忠誠。」

    「我絕對對您百分之二百的忠誠!」馬弈攸立即指天發誓。

    「那就把實話告訴我,你偷偷進他們的房間,真的只是為了看,而不是……為了偷?」

    馬弈攸摸了摸鼻子,訕笑道:「老闆,還是您火眼金睛啊,我真是……什麼小心思都瞞不過您的眼睛……不過我發誓,我幹這事兒絕對沒有一丁點私心,我這全都是為了您啊!」

    「呵,為了我?」楊臣修不可思議地笑了起來,「這話從何說起啊?」

    馬弈攸挪著肥胖的身軀往前靠了靠:「老闆,老實說,我心裡真是為您抱不平啊。您是什麼身份的人,楊氏第一繼承人,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身邊還跟著個這麼厲害的保鏢。」他說著,指了指一旁的符寧止,卻惹來符寧止不悅的皺眉。

    但馬弈攸卻渾然不覺,繼續聲情並茂地奉承道:「您想要什麼沒有,想做什麼不能成功?可是現在呢,就是因為蘇澤那小子,把靈媒御璽和海龍珠都牢牢握在手心不肯放,搞得您多被動,還得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楊臣修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馬弈攸的比喻很難聽,但卻準確無誤地戳中了他的心結,這段時間對蘇澤和陳希揚的隱忍和討好,是他這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貴公子這二十年來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他並不是對此毫不介懷,只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一直壓抑在心底沒有爆發出來罷了。此刻被馬弈攸一語道破,他心中雖然有些窩火,卻始終陰沉著臉抽著煙,瞇起眼睛一言不發。

    馬弈攸見他這副表情,便知道自己說中了他的心事,於是再接再厲地道:「這一路下來,您為了與他們合作,好心好意給他們供吃供喝,他們倒好,得了寶貝都自己藏著,有這麼欺負人的麼?

    「老闆您是個體面人,這些事情您可以不去計較,但我馬老大是個粗人,我遇上看不過眼的事情就憋不住。這一次蘇澤和陳希揚一夜間失了蹤,我心裡就在想,這真是老天開眼,要為老闆您扳回一城啊!

    「所以我就趁著他們內部混亂之際,偷偷潛進去想把那靈媒御璽和海龍珠都偷出來。而且我事先都琢磨好了,如果成功了,我就把兩件寶貝偷偷交到您手上,從此以後您就再也不必受他們兩個人的束縛了;如果失敗了,我就把所有罪名都一個人扛,絕對不給老闆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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